(235)青雲直上

(235)青雲直上

“少荃,大帥的信里怎麼說?”等諸人退盡,吳長慶顧不得忌諱,立刻向李鴻章發問。

原本問起私信是極不禮貌的行為,不過李鴻章的信明顯與眼前的困局有關,所以吳長慶也顧不得許多了。

淮軍的第九鎮與第六鎮情形大致相同,底下的士兵們沒有什麼問題,只要總鎮們一聲令下,必定會一往直前,而且下手也不會留情。

倒是眾多的中層軍官都是皖北人出身,如果是在前幾年,大家都要保護鄉里,一方是官兵一方是賊,那自然沒有什麼話說。不過現在捻子身為皖人,並沒有禍害鄉黨,流離在外苦不堪言,也沒有戰心。而天下就要重歸一統,身為皖系的軍官,當然希望捻子能夠投降,或是乾脆擇其精壯加入淮軍之中,這樣皖系的力量就會大大增加,而他們也不會被皖北人在背地裏斥罵,說是為了一已富貴,對同鄉也毫不留情痛下殺手。

軍中這樣的情形吳長慶與周盛波當然清楚的很,所以對他們來說,最為忌憚的也是這樣的情形。況且作官也不能作一輩子,殺別處的人都還好辦,唯有對自己鄉人痛下殺手,將來退伍回籍之後,不好做人。

連兩個總鎮都是這樣,這仗自然打起來有些縮手縮腳了。

李鴻章卻是一個極有殺伐決斷的人,為人善謀敢斷,他的恩師曾國藩對他情深意重,不過就是因為一點點細故。他就敢辭曾國藩的幕府達一年之久,絲毫不把老師地面子看在眼裏。而曾國藩對他的毛病也知之甚詳,好大言。為人暴燥,沒有歷練沉不住氣。倒是就因為李鴻章離開一年之後,在江西困頓無事,而重新到曾國藩帳下之後,神氣內斂,果然就是能大用的樣子了。所以曾國藩保他為江蘇巡撫,湊了十幾營兵給他去救上海,到上海后。查知上海道每月厘金關稅有五十萬之多,足夠養兵,而江蘇藩司兼上海道吳熙把持不肯放手。李鴻章斷然將賬簿從吳熙手中騙得,然後上奏趕走了吳某人,將兵權財權一手全攬了。於是從此李鴻章扶搖直上。乃成清末第一宣力重臣。

這個時候地李鴻章固然不曾被曾國藩打磨過,比如李鴻章愛睡懶覺。曾國藩就有意等幕府中人來齊了才開早飯,逼的李鴻章早起,授“挺”經,將李鴻章倚為心腹,大小事情無不商量。雖然不曾如此,不過李鴻章這幾年來屢遭挫折,帶不成兵打不得仗,清朝天下也要丟了。舊主子自身難保。效忠的對象也換過了一個,自己父親是大臣。他雖是小臣,卻是翰林出身,與普通的小臣不同。按理,該當如寡婦守節一樣,回家閑住着書,以全臣節。

不過在張華軒的暗示逼迫之下,連這樣的盡忠清朝的舉動也不能做,也不敢做。於是如同馮婦再嫁一樣,先在地方效力,然後入淮軍效力,效力來效力去,仍然不得方面專任,這對自視甚高,認為要麼不做實事,要麼就得專任一方的李鴻章是一個重大打擊,老實說,他這一段時間來,對事事爭先向前地左宗棠倒是頗有幾分理解,對方的心思,也如同他當年那般,只願自己作主,而不願假手旁人。他不過是兩年搓捏下來,曾經心高氣傲的土匪翰林,已經不再如當年那樣鋒芒畢露,然而養氣功夫城府之深,在淮軍中怕是首屈一指了。

於是在吳長慶眼前看完信地李鴻章也是那麼的莫測高深,不可以輕視,所以在問詢之時,分外客氣。

李鴻章已經將書信疊起,一邊摺疊,一邊在心裏想着措詞,一張薄薄的信紙折完,怎麼措詞,他已經想地清楚明白,於是向著吳長慶和周盛波坦然道:“大帥有幾層意思,先說的,是教兄弟開去交卸在第六鎮地差使,甚至也不要在軍中了,先到淮安內閣報備,然後轉到政務上那邊去做事了。”

“啊?竟然如此!”吳長慶吃了一驚,他與李鴻章交情已經極好,李鴻章大得他幾歲,遇事拿得主意,又是皖人中的精英份子,他這個總鎮在李鴻章面前並不拿大,遇到事情甚至多半會與李鴻章先商量后決定,所以乍聽這樣的消息,不免震驚。

在他目瞪口呆之際,有些話就經不住思量,直接脫口而出了:“難道是咱們對捻子的事激怒了大帥,少荃你意遭遇到如此嚴譴?這不成,我要向大帥上書,如果當真如此,我願意與少荃同罪,我也開缺好了!”

周盛波也不免有些憤然,確實,對一個淮軍皖系中的著名人物而且官居副總鎮的人物,上來就下此重手,確實也有些讓人不服。

不過他是張華軒一手拉拔起來的,與吳長慶等人不同,所以吳長慶一怒之下願意慣烏紗帽,他卻不能出聲附合。

倒不是捨不得這身軍服,實在是對張華軒的感情極深,不願意做任何一件讓大帥覺得為難或是憤怒地事情。

於是他只能出聲泛泛:“少荃先不必急,我們先疏通一下…”

“不必如此。”李鴻章何等人,一眼便看出當前兩人對自己地態度端底,於是也省卻了再故作玄虛,直截道:“大帥此舉不是斥責,其實果真是淮安需得政務上得用的人才,這一點,大帥已經和我解釋地清楚。”

他不敢再賣關子,又趕緊着接道:“大帥的意思,是教我到淮安作內閣副大臣,總理外務衙門大臣。”

看到兩個軍頭頗有些雲山霧罩,於是李鴻章笑而解釋:“就是大清的大學士兼軍機,以內中堂再兼管部務,看大帥的意思,是因為洋人漸多,將來與列國打交道的事情很多,不能不多一個專管的部,總理外務衙門就是大清的理藩院再加禮部的一些職責,大臣總之負責,列國事務,皆由該衙門負責,國內涉及到洋務,比如火器、工廠與洋人打交道的,該衙門也要參與,不能由各地隨意處置。”

把這個所謂的新職解釋清楚后,李鴻章也不能不志得意驕了。他向來喜歡獨斷專行,喜歡專任方面,在當年皖北的團練生涯中,就向來以自專為主,不願意受任何人的節制。只是當日皖北勞苦,籌餉困難,他一個翰林有多大的財源,能周到專詳?所以在皖北打仗時候兒的名稱,倒實在是惡評如潮,翰林變綠林,一則是打仗打的凶,二來,卻是籌餉籌的凶,有時候還不免帶些搶掠的手段,這也是沒奈何的事。

這下好了,李鴻章這幾年的軍旅生涯沒有什麼得意的地方,況且淮軍與清軍不同,清軍已經不與康熙乾隆那班盛時可比,那時候大將奉命出征,自有朝廷戶部與兵部的司官奉命協管糧台軍械,一應後勤事物不需要出征的將軍負責,也不必操心,將領專管打仗,旁的事一概不問。現在朝勢日衰,朝廷已經無法遙制前方督撫與各級將領,而兵馬糧餉,都由前方將領負責,所以凡是督撫將領,還需要長袖善舞方可。李鴻章不能與曾國藩相比,也不能與官文和怡良、何桂清等人相比,那督撫的重權還沒有享受過,自己籌餉的苦楚卻是受的委實不想再受。而淮軍之中,還是與清朝以前的制度相當,將軍不負責籌餉的事,只管打仗,地方的政務一概不能過問,不要說辦糧台,就是安置官員,也是想也不想要的事情。

所以李鴻章在淮軍中,也委實呆的膩了。如果不是怕張華軒和內衛的人懷疑他心存怨望,死活不肯為新朝出力而心繫清朝的話,他早就請辭開缺,回家閑居,也比在淮軍中吃這些辛苦的好。

他是翰苑世家,皖北雖然是有名的苦地方,不過再苦又豈能苦的過他?而他的袍兄李翰章早一年也投了淮軍,現在在改組后的內閣學部任司長,有消息在年內可能轉任副大臣,與自己相比,李翰章這個才具明顯不足的兄長居然更加得意,這讓李鴻章也分外不爽,辭去軍職的念頭,一天大過一天。

結果,就等來了這一封書信。一下子就成了內閣副大臣,管部大臣,這可比自己兄長強過百倍了。新朝確定,他能有這樣的地位,將來還怕做不到更高?

於是張華軒吩咐他的事情,非得格外好好辦好才是!不然,失了未來皇帝的倚重,就比什麼都可怕了。

雖然他到現在也沒有搞懂,為什麼大帥會格外倚重於他?

如果他知道張華軒是因為他後世有一個大漢奸專管議和與洋人溝通的名聲而任用,倒不知道要做什麼表情,又有什麼反應?這種趣事,是張華軒無聊時專乾的無聊勾當,當然無可能讓別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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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華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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