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回憶
經過這麼一茬子,沈琰早就忘了要與兒子來一場觸及心靈的談話了,忽悠完兒子后,她認命的繫上圍裙去廚房準備晚飯。
豆包大病初癒,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跟個剪不斷的小尾巴似得。沈琰說不過他,因為剛才做夢那事兒,她此刻也不敢多說什麼,生怕被鬼機靈的豆包給抓着主動與她來一番觸及心靈的談話。
沈琰開着水龍頭洗菜,腦袋卻不由自主的放空,思緒慢慢飄回方才那個夢裏。
以前,她的的確確成為了顧承銘的妻子,但婚後的生活卻沒有她所想像的那般美好,顧承銘是顧家長子,整個家族的企業重擔都落在他身上,讓他即使有心想經營他們的婚姻,也怕是沒有時間和精力,當然,對當時那種情況來說,顧承銘是沒有精力和時間,還是不願意花費時間和精力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但沈琰到底心虛,從不敢對顧承銘的冷淡多說什麼,也導致了夫妻兩人明明剛結婚,應該處於甜蜜如膠似漆的狀態,甜蜜程度卻連老夫老妻的顧家父母都不如。
沈琰想起這些往事,輕輕嘆了一口氣。過去六年,她從沒想過會重新遇到顧承銘,也從沒想過兩人時隔這麼多年,竟然還能平靜淡然的聊上兩句。
不過短短一面,就讓她夢裏都是那個人的身影。
沈琰哀嚎一聲,惱火的捂住臉,卻忘了手上全是水珠子,這一捂臉水珠子就全甩臉上去了。
豆包頓時在旁邊哈哈哈的笑起來,那眉眼彎的,讓沈琰好像見到縮小版的顧承銘。
沈琰被自己的幻想給雷的不輕,雖說她和顧承銘曾夫妻一場,但見到那個男人像豆包這樣大笑還是很少的,或者說基本沒見過。
沈琰輕輕拍自己的胸口,心裏默念般若心經,□□,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阿彌陀佛,上天保佑,不要再相遇了。
沈琰“心無旁騖”的洗菜,小歌兒哼的十分愉悅,豆包聽了一會兒,搬了個小板凳在門口坐下,搖頭晃腦的跟着她一起唱。母子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唱的不亦樂乎,那和聲和的樓下都要上來撞門了。
*
顧承銘還要在淮南市逗留幾天,下午在市內沒有目的的轉了一圈后,接到靳亦航的電話,約他晚上去會所。
顧承銘以前從未來過淮南市,或者說連這個城市的名字都未聽過。靳亦航說起這裏的時候,顧承銘並沒有太在意,只當是看着朋友的面子才來一趟,過後並不打算真的在這裏開發新項目,但是來了之後,不知是因着另一個他不願意承認的原因,他竟慢慢覺得這個城市當真秀麗溫婉,別有一番滋味,好好開發其中的旅遊項目,的確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車子已經修好,老張開着車載他去會所,顧承銘一路上微閉着眼想事情。
到了地點后,老張把車子停好,顧承銘下車后說:“我會晚點,你不用在這裏守着。”
老張覺得自家老闆今天格外寬厚,於是便說:“好的,先生。”
顧承銘推門進去,老張在外面守了一會兒,到底不敢走太遠,只在附近的小飯館吃了點兒東西,就隨意的逛了逛。
顧承銘在侍者的引領下來到包廂門口,侍者抬手敲了兩下門。顧承銘推門而入,包間裏除了靳亦航還有幾個年齡不等的男人。
顧承銘不動聲色的打量了一番,笑容恰到好處的一一握手。待坐下后,靳亦航便說:“顧總,怎麼樣?要不要做?”
顧承銘端着紅酒,說:“我還在考慮。”
靳亦航笑着說:“顧總,你可不要後悔。淮南市雖然不是什麼大城市,但小城很多自然風光都未經人工加工,好好利用,將來這裏面的利潤可是非常可觀的。”
他左手比了一個動作,顧承銘只是笑,沒有立刻應答。靳亦航說:“好了,不談公事,喝酒。”
顧承銘點頭,與他碰杯。只是他即使表面平靜,卻是情緒並不佳。顧承銘喝的很慢,微晃酒杯,眸色深沉,盯着深紅的液體不知在想什麼。
那邊靳亦航已經喝多了,顧承銘放下酒杯,有心想問什麼,卻看到靳亦航醉成這樣,怕是也說不出什麼。
*
沈琰把豆包給哄睡了以後,就洗了澡換上睡衣,坐到鋼琴前,這是家裏唯一值錢的東西了。
沈琰掀開琴蓋,十指放上去,輕彈一首致愛麗絲,溫柔的聲音隱約宛若女人低低的輕喃,輕輕叩在冰冷的心尖,一曲過後,沈琰也不敢繼續談,現在已是晚上十點,她和豆包這小逗比在整棟樓里都出名了,沈琰一點兒不敢放肆,輕輕把琴蓋合上,拿毛巾輕輕擦了一遍,這才去床上躺下。
然而躺到床上她卻一點都睡不着,窗外夜色很好,他們這個卧室採光不好,所以夏天的夜晚格外涼爽,連風扇都不用開。豆包還是很沒骨氣的選擇和她睡,沈琰在孩子身邊小心的動了一下,抬手把他軟軟的小身子攬住。豆包嘴裏嘟囔一聲,雙手抱上她的胳膊。
沈琰眼裏露出寵溺之色,低下頭在孩子額頭輕輕印下一個吻。豆包沒有察覺,吧唧了一下嘴,大概在做美夢吧。
你在做美夢,可是媽媽今晚卻要失眠了啊,小沒良心的。
沈琰瞪着眼睛看天花板,果然一夜沒有睡意,稍一閉上眼便是那個人的身影,她生怕自己又做那種夢,便苦兮兮的一點兒不敢睡,就這麼睜着大眼發了一晚上“呆”,第二天豆包起來看到他媽“精神抖擻”的躺在身邊兒“挺屍”,小傢伙兒還挺高興,撲上去抱着她的脖子,mua了一口,說:“媽媽你起的好早哦。”
混小子,你老媽我一夜未睡。
沈琰有苦說不出,快憋死了。她頂着兩個大黑眼圈說:“是啊……”
打了針吃了葯,今天的豆包精神更好,小身板已經恢復許多了。沈琰唉聲嘆氣的給他準備早餐,豆包哼着小歌兒在她耳邊嗡嗡嗡,沈琰快煩死他了。
終於小祖宗吃完早飯,沈琰步行送他去幼兒園。她家小區不遠處有一所普通的幼兒園,沈琰並不是那種有二百塊非要花出兩萬塊的人,她其實是很務實的,有多大的經濟能力,就給予豆包相等的教育背景。當然,因為豆包還小,才幼兒園,五歲不到的小娃娃,沈琰覺得在教育上並不需要那麼嚴苛,對於豆包,她更希望孩子能健康成長,長大了有一個好身體,一個平穩的工作,再娶個溫柔的妻子,那便是她所能期盼的最大幸福了。
沈琰牽着豆包過馬路,幼兒園門口已經站了許多送孩子的家長了。因為附近居民樓多,故而這所幼兒園的學生還是很多的。
沈琰把豆包往老師跟前兒一送,嚴肅的說:“聽老師的話,不許調皮,不許挑食。”
豆包也嚴肅的說:“好的,媽媽。”
沈琰這才露出笑容,抬手揉了揉孩子的小腦袋。年輕的女老師笑着說:“豆包媽媽請放心,豆包很聽話的,昨天還幫助小朋友了哦。”
沈琰彎着眉眼沒說話,只是點頭。等時間快到時,豆包大大的眼睛裏才露出不舍和害怕。他抬手拉住沈琰的衣角,沈琰正打算離開的。
豆包仰着頭看她,說:“媽媽下午要準時來接我。”
下午他還要去打針,竟然這個都記得。沈琰心裏何嘗捨得,但她是母親,如果不出意外,更是孩子今後成年之前的最大依靠和信念支撐,她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脆弱和無助。
於是,沈琰蹲下~身,給孩子整理了一下小外套的領口,淡淡的說:“當然,媽媽什麼時候遲到過?豆包乖乖和老師進去,吃個午飯睡個午覺就能看到媽媽了呢。”
豆包從小沒有父親,小時候的爺爺奶奶和哥哥都離他而去,其實是非常敏感和脆弱的孩子。但是多年與沈琰一起生活,讓他還是從母親身上潛移默化的學到了一些。
豆包硬生生的把眼裏的淚水給擠了回去,瞪大眼睛說:“那我等你。”
“嗯。”沈琰點頭,再次摸了一下他的頭,接着起身利索的離開。
豆包抽着鼻子原地看她,直到門口的孩子都來的差不多了,女老師彎腰把他抱起來時,豆包的目光才從早已看不見的街頭收回來,小腦袋擱在女老師的肩頭,眼睛眨啊眨,不說話。
女老師頓時心疼了,心想這單親孩子還是可憐啊,一個年輕的女人獨自撫養孩子這麼多年,其中的辛酸和困難恐怕也只有那位母親知道了吧。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