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點荒涼,時間和鍾都忘記我難過(02)

第九章 :有點荒涼,時間和鍾都忘記我難過(02)

餘生終究是沒有等到陸司淳。

在他回國的前一天,她就登上了飛往聖彼得堡的飛機。拖着行李箱出門時,望着房間裏的物什,卻變得沉默。原來一個人生活過的氣息那樣容易帶走,不過只是收拾了幾件舊的衣物,帶走一些舊的東西,便會覺得,帶走了舊的一切。

這房間裏還有紀卓庭的氣息,兩年來相處的點滴日子一針一線地把兩個人縫在一起,說沒有感情那是假的。可是如今她離開,就像一場徹頭徹尾的逃離。

沒有告訴紀卓庭,也沒有告知陸司淳。

她瞞着所有人,隻身一人,便拖着精簡的行李箱去了機場。過安檢,上飛機。直到飛機起飛,她的心都是起伏不定的,像是彈跳不止的蹦蹦球鯴。

機艙外的天空一碧如洗,蔚藍清亮,雨後朝霞絢爛分明,白雲裊裊,仿若一幅蘊着艷紅色的潔凈絲絨。望着外面變得寥廓遙遠的天和地,她只覺自己的心慢慢沉澱下去,就像沉入了海底,變得寧靜。

她突然想起了紀卓庭囡。

想起他的粗魯他的無禮,也想起了他的沉靜他的深穩。他會嘲笑她會譏諷她,也會心疼她憐惜她。他讓她哭讓她笑,讓她喜又讓她驚。說到底,他有一顆心,會溫柔、會纏綿、會憐憫,也能輕易撥動她的任何情緒。

她還是第一次正視她對紀卓庭的感情。

跌跌撞撞而又倉皇匆忙。

兩年的時間不短,足以讓兩個人滋生感情。不管那感情是愛情,親情,抑或是友情。都不重要了。她到底是他的妻,明媒正娶,甄氏欽點的紀家二少夫人。走出去,不管是名門望族,還是達官政要,都要稱她一聲二少夫人。也不管他紀卓庭在外面有多少女人,媒體上面報道的,都是她餘生和他紀卓庭。

他們有感情,總是好的。

而對於陸司淳,她如今只是愈來愈離不開他。

彷彿已經骨肉相結,心血相連,分不開,斬不斷。若是執意要讓一個人先走,那便又是一場撕心裂肺的殘忍凌遲。

這些日子與他的相處,也讓她變得愈來愈膽小脆弱。

她想不起以前她與陸司淳之間發生過的事情了。她甚至沒有一絲印象是關於他們之間的愛恨糾纏的。她只隱隱約約猜到了些什麼。她想,她跟陸司淳之間,肯定是有過愛情的。他們在一起了,甚至……

可是她不明白他們如何會走到如今這個地步來?

如果相愛,為什麼又沒有在一起?

在一起了,為什麼沒有走到最後?

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滿是怨恨,歇斯底里?

她怎麼那麼恨那麼恨?

不應該的。

陸司淳對她,比對他自己還要好。為什麼會讓她恨了他?不應該的。

她想想還是會覺得難過,心底焦灼不安,像是有滾燙的沸水濺到了她的心上,掀起一陣陣灼痛感。

曾經那樣心心相惜的兩個人,他給她無微不至的照顧與體貼,她予他纏.綿悱惻的情意與依賴。明明可以好好走到最後的兩個人,卻為何會走到如今這般地步來?幾經冷漠和強忍,把所有的感情都剝得一乾二淨,扔到過去的匣子裏塵封起來,不聞不問。住在醫院裏的那些天,每每午夜夢回,她都會反覆夢見陸司淳的怒與痛。夢裏的陸司淳,面部表情那樣清晰那樣頹然那樣刺眼。

讓人心碎。

那些曾經的回憶與痛苦,剛被吞進腹中,就變成了鋒利的刀刃,每一個轉念,都疼得揪心。

她到底是難過的,為他的痴,為她的遺忘,為他們曾有過的過去。

從沸城飛往聖彼得堡,將近花了四個小時。餘生因為最近老是失眠,一上了飛機就睡著了。

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裏她變成檐角堂前的一隻燕子,飛到陸司淳的跟前,叼了一枝杏花給他。他接過杏花,細心折掉上面多餘的枝杈,再轉送給旁邊依偎着他的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約莫15、6歲,穿一襲艷麗的大紅長裙,留一頭烏黑鬆軟的長發。長發中分,編成麻花辮搭在單薄的脊背上。她安安靜靜待在他身邊,是極素凈清減的一副模樣。女孩一隻手裏擎着一枚竹制風車,一隻手裏持着他剛剛遞過來的杏花。恰有風吹過來,她連忙護着杏花,另一隻手裏的風車卻像白鴿子一般,在眼前撲哧撲哧轉起來。

瞧見她這般緊張的模樣,他笑,“原來枝枝是惜花人。”

她看着手裏的杏花,說:“我不是惜花人,惜花人就不該折花了。我是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他又是一笑,“我知道了,枝枝是折花人。”

她忙擺手,“不是不是。我說錯了,我既不是惜花人,也不是折花人,我是如花人。”她將那枝杏花別在鬢角,翹起蘭花指,用清清冷冷的聲音唱道:“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是答兒閑尋遍,在幽閨自憐。”

聞見她清脆婉轉的戲語,他瞋視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卻帶着深深淺淺的寵溺之意,他說:“古靈精怪。”

她隔着幽寂的光線凝視着他,糾正地說:“我不是古靈精怪。”話畢,她拈起自己的裙擺,娉娉婷婷轉了一個圈,再回眸來盈盈一笑,端的是千嬌百媚,顧盼生姿,“我是淑女。”

“好罷好罷,枝枝是淑女。”

頭頂上一簇一簇的潔白花瓣,在風中灼灼綻放,像蟬翼一樣輕輕顫動。他到底是服了她,站在一樹半透明的花雨中,眸如星,眉若裁,一笑亂了春風。不知想到什麼,他突然垂首,溫聲對她說:“枝枝,這是你第一次來日本。而在這個明媚的人間四月天裏,咱們最不能錯過的,便是東京上野公園的櫻花。”

櫻花……她睜大眼睛,眸底映着他清雋的身影,水漾漾的眼波里透着迷茫意。

哦,她想起來了。

這是他帶她去日本看櫻花的那一次。

“好的。”

她調皮一笑,又對着他施了一個禮,才說:“不管怎麼樣,謹遵姐夫吩咐。”

他好笑的搖了搖頭,不知該如何回她。

隨後他們便乘車去了上野公園。抵達公園時,已經要到晌午了。

這時公園裏的人已經很多了。有本地人來這邊賞櫻花的,也有國外遊客來這邊遊玩的,到處人來人往,熙熙攘攘。陸司淳帶着她穿梭其中,恰遇見幾個穿和服的少女娉娉婷婷走過來,她們梳着高高的髮髻,長袖紅衣,白襪木屐,十分貌美優雅,楚楚動人。

她心裏說不出的歡喜雀躍。

晨光乍醒,日光傾城,如流水般一一傾瀉下來,落在粉紅紅的櫻花上,濺出一片燦然華光,連古亭飛檐的一角都泛着琥珀色晶瑩的光。

他們找了一處安靜的地方坐下來,陸司淳遞給她一瓶水,說:“枝枝,看來咱們來遲了,這裏的風水寶地都被搶光了。咱們只能瑟縮在這個角落裏吃午飯了。枝枝,你委屈不委屈?”

“不委屈。”想都沒想,她便應了他的話。

四遭縈繞着幽幽的花香,抬眸看見一頭的櫻花,密密匝匝,在眼前漸次綻開。陽光從雲層間漏落,透過一簇簇花骨朵的縫隙,瀉下來,亮得她微微眯起眼眸。她拈起一朵含苞待放的嫩綠色櫻花,放在手心裏,說:“恍恍惚惚好景壞景,只要心是明亮的,到處都是美景。所以不委屈。”

離中午還有些時候,她覺得倦了,便坐在一堆堆落花上,伏在他腿上靜靜地睡着覺。

他伸手替她拈去飄落在她發間的花瓣。

她嘟噥着,溫聲細語仿若夢囈,她說:“我不想長大,我只想做一個好女孩。如果我聽話,如果我乖巧溫順,努力成長為你心目中善美勇敢的女子,並且潔凈獨立,溫婉歡顏,你是否會……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呢?”

“我會留在你身邊。枝枝……你為什麼會突然這樣說?”他伸出修削的手指來,細細摩挲着她鬆軟烏黑的發,問。

“沒什麼……我只是……”

似乎只是一時疏忽,風便吹過來了。滿山滿地的櫻花里,只聽見花聲簌簌,在風裏雲里此起彼伏。她清清柔柔的聲音,細微若蝴蝶撲翅聲,落在一片細碎簌然的花聲中,破碎了。

“我只是想起姐姐了。姐夫,你跟我講講你與姐姐的故事吧。”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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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與你廝守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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