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一個終點（4）
終於離開了古約納奇爾遺址。
回頭看去,一株綠葉繁茂的灌木就那麼突兀地立在沙地之中,它的中心裂開一個並不太大的洞，不仔細去看,那被層層藤蔓遮擋着的出口並不明顯。
地面以下那麼大的根系，卻只孕育出地面上這小小的一叢綠色。
正如同他們在遺址中所看到的——
過往再如何輝煌、如何悲傷,生與死、愛與恨,一個文明的興起與覆滅，那也僅僅是消亡了的過去，留給現在的人們的，只有從尼傑卡的血液中孕育出的小小沙獸。
沒有人記得過去，亦如他們不再珍惜現在。
“天哪……你們看那是什麼！”
布蘭特眯着眼，指着太陽升起的東方興奮道。
所有人一起看過去——在朝陽最濃烈的地方，一片模糊的七彩光暈,彷彿一道門在世界的盡頭蕩漾着、誘惑着他們。
一種預感在心中升起……
試煉者了六個人不約而同打開系統地圖。
一眼能夠看見,他們六個小藍點竟然已經落在了[大漠諸國]這片地圖的最東方，僅僅需要再往前走一些，就能夠進入未知的灰色區域。
“我們可以進入新世界了？！”
布蘭特興奮得差點跳起來,其他人也很高興。
楚雲忽然想起上一次面對這種世界的臨界處，系統是要求完成了上一個任務才能打開新地圖的……他腦中剛剛浮現出這一點，就聽到秦子淵突然開口了。
“烏達木，接下來你要去哪裏？”
眾人停下興奮，一個個都想起了這個任務對象。
一雙雙眼睛看向了烏達木，烏達木怔了一下，然後他後退一步，微微躬□。這個眉眼溫和美麗的男人對在場的所有人行了一個鄭重的禮，接着抬起身平靜地說道。
“我現在……心裏還有些迷惑，或許會在這片大漠中遊歷一番，看看這個世界，還有這個世界中生存着的人們吧。”
話音剛落，所有人腦海中都是“叮咚”一聲。
楚雲看到任務面板的提示。
【當前任務：輔佐神之子，獲得智慧。
【完成度：100%
【提示：任務完成，獲得經驗值……由於人物已經滿級，經驗值已自動轉換為系統幣，請試煉者不要忘了打開商店查收，么么噠！】
竟然還可以這樣……
楚雲當即打開商店，果然，商店的畫面剛剛跳出來，一排一排的商品還沒有加載完畢，一個對話框先彈了出來。
【您已從任務[輔佐神之子，獲得智慧]中獲得系統幣x1200！】
楚雲轉念一想，也是了，不然秦子淵這些早就成年了的試煉者做這一個個任務，卻什麼也不能得到，不感到不爽才怪……只是系統給的獎勵實在是太少，還不夠在商店裏吃一頓好的。
他在這裏翻看系統，那邊對話還在繼續。
“我們可能要離開這裏了。”
秦子淵指向東方的地平線，烏達木看過去，看到那一片朦朧的光暈，心下瞭然。雖然還有着諸多感激和無法表達的情緒，但他明白，對於眼前的這一幫人，他無法付出他們真正需要的東西。
於是烏達木只是再次彎腰，辮子上墜着的小鈴鐺叮鈴一響。
“一路順風。”
“那個，你……”
一直沉默的安德魯突然出聲，聲音聽起來有點異樣，“走一走，看一看，就早點回黑蠻卡部落吧。雖然這一行經歷的事太多，但你的族人、還有親人……都是無知地在原地等待着的。”
烏達木眼神暗了暗，然後嘆一口氣道：“我明白。”
兩邊都是沉默。
於是秦子淵逕自走過烏達木身邊，揮手示意所有人跟上：“走吧，我們該上路了！你……也保重。”他抬手拍了拍烏達木的肩，但是並沒有再轉眼看他。
大家一個個跟上。
走出了數十米遠，烏達木突然遠遠喊道：“你們說過——當你們離開以後，我們！我們所有人都會忘記你們來過，對不對！”
“沒錯——因為我們是不同世界的人！”
秦子淵遠遠擺了擺手，烏達木沒有再問，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們走遠。
這樣很好……是的，很好。
無論是對對於自己的傻妹妹，還是對於這個荒涼的世界——既然不可能為這個世界停下腳步，那麼他們的存在也終將逝去，這才是最好的結果。
只是對於這些人本身來說……
烏達木注視到他們消失在地平線上，轉過身，往回走去。
……或許會有些殘忍吧。
太陽在逐漸升起，地平線上的光暈漸漸近了。
楚雲跟在秦子淵身邊走着，抬頭看着他的側臉，自從離開了古約納奇爾遺址，秦子淵的表情就一直很冷漠，但楚雲卻隱約覺得這冷漠和之前有所不同。
……像是在隱隱抗拒着什麼。
楚雲心中莫名有些不自在，但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楚雲，你覺得……”
結果還是秦子淵先開口了，聲音很輕很淡，“你覺得我們對於這個世界，究竟意味着什麼。明明是完全無法共同生活，卻偏偏逼迫着我們去完成那一個個任務，好像這樣就能看清這個世界，能夠和這個世界維持着脆弱的平衡一樣。”
傑森、安德魯，還有布蘭特和塔斯洛蘭奇都默默走在後面，聽到秦子淵的話，都沒有說什麼，一行人只是沉默地趕路。
然後楚雲同樣輕聲地開口了：“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吧。”
他微微閉眼，腦中回憶起在遺址的幻境中經歷的那一切，還有尼傑卡留給他的記憶。現在他明白過來，秦子淵為什麼會有那種神色。
一直以來都對這個世界強築着心防，忍受着孤獨所帶來的感受。
但當情感與記憶與這個世界的人融為一體，站在他們的角度看待他們的喜悅與痛苦，注視着他們走過的歷史，那種真實的情感衝擊在心臟上，這心防就顯得脆弱而可笑。
並不是他們刻意冷漠，而是不敢太溫柔。
——在紅石角斗場的經歷，讓楚雲明白了這一點。
“每個人都是孤獨的，這與這個世界的排斥並不矛盾。”
楚雲回憶尼傑卡的記憶，雖然隨着離開了那個回憶中的世界，這些記憶淡去了許多，但他明白尼傑卡為什麼會最後做出那樣的選擇——被傷害，被漠視，一直一直在孤獨和罪惡感中成長起來，人類的墮落無非這些理由。
“我站在這裏，在你的身邊，卻無法判斷你的想法與行動……”
楚雲抬頭看向秦子淵，正好也觸到秦子淵黑色的眼睛，他平靜地與他對視，“這樣的不可獲知，正是因為每個人都是能夠獨立思考的個體，每一刻的思想都無法預料，這與世界無關，純粹是人心的複雜所致。”
秦子淵轉過視線，聽到楚雲最後輕輕地說。
“……你不必為此介意。”
又沉默地走了片刻。
秦子淵哈哈笑起來，大手拍在楚雲的後腦勺上，揉了揉。
“能說會道啊，小鬼。”
楚雲心中無奈，他真的不是小鬼！好在很快他就要真正成年了，到那個時候，應該就能擺脫這個稱號了。
突然，秦子淵像是想起什麼：“噢對了！”
楚雲看着他停下腳步，取下背上的背包在裏面掏啊掏，掏出一個有點眼熟的東西——竟然是楚雲那條被扯下來的小圍巾，楚雲伸手來接，但是秦子淵卻一抬手讓他沒夠着。
然後秦子淵微微彎下來一點，親手給他戴上了。
暖洋洋軟乎乎的感覺一下籠罩過來，楚雲把下巴埋在裏面。
秦子淵給把扎在脖子裏的頭髮用手挑出來，然後笑眯眯地摸摸頭：“頭髮又長了……哎喲還是現在多可愛，還長大幹什麼，成年之後就不好玩了！”
“是啊！成年之後就不小小軟軟的了！”
布蘭特插嘴，一臉不高興，惹得一邊傑森也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樣子。就連話少的安德魯也害羞地說：“小孩子，確實很可愛。”
楚云：“……”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
塔斯洛蘭奇走在最後，冷眼看他們四個人圍着楚雲說話。
布蘭特看到他，高高興興地招呼起來：“塔西你走快一點啊！你要掉隊啦！”
“誰跟你們是一隊的。”
塔斯洛蘭奇一邊翻白眼，一邊往前走了一些。
一行人走了許久，地平線上的七彩光暈終於到了眼前。
走到面前才看清，這是一片被扭曲了的空氣，能夠看到前方一米多遠的沙地，但再往後彷彿空間都被摺疊了起來，只能看到反射出的各色光芒。
秦子淵抽出刀，試探着往這片區域裏戳了戳。
刀的一半就這麼從眼前消失了，但是手中的重量告訴他，這把刀並沒有損壞，只是那一半已經去了另一邊。將刀抽出，鋒利的刀尖完好無損。
“走吧，我們進去。”
身體沒入的一瞬，一種被水泡擠壓着的感覺包裹全身。
但走了幾步，那種壓力就突然消失了，與此同時一陣清涼潮濕的氣流撲面而來，所有人都在這輕風中微微眯了眯眼。
當看清眼前一切，一種強烈的震撼感湧入心臟！
綠色，濃郁的綠色充斥整個視界。
他們站在一顆高大的樹上，頭頂是濃密茂盛的樹冠，腳下是如同海浪一般綿延開去的低矮樹木，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
當風吹過，綠浪層疊涌動，帶來一陣莫名潮濕的空氣。
“叮咚……”
楚雲看到系統的新消息——
【提示：試煉者，恭喜您已開啟新的地圖——[海國度]！】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這文的關鍵詞就是→孤獨！【雖然作者已經各種寫偏了_(:3∠)_
【哎唷這邊有個人在裝逼，快打死他
ps.到這裏，第二卷正文就結束辣，後面照例是幾章番外，不想看的過幾天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