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紅石角斗場（7）
楚雲怔了怔。
就在這時，另一道身影從他身邊飛快掠過，另一個少年“撲通”跪在獸身少年身邊，往他的嘴裏塞進了什麼草藥：“奈傑卡！你怎麼樣——奈傑卡！”
叫做奈傑卡的少年又翻滾了一會兒，漸漸安靜下來。
毛髮從身上褪去，很快，他已經恢復了普通少年的樣子。他慢慢坐起身，低着頭顫抖：“賓利，最後一株沁心草……我也……”
賓利狠狠地抱住他：“沒關係，我們還可以再掙！”
楚雲注視着賓利扶起奈傑卡，兩個人慢慢走出了浮島。
靜默片刻，他仰頭繼續觀看光幕上的戰鬥。他發現，這一層的戰鬥中，奴隸幾乎都會在戰鬥中途狂化變為獸身！
楚雲眼中有了些說不清的意味。
他開始懷疑在第三層、第四層中，他們這些人，是否會漸漸地……
許久之後，見萊西還沒來，楚雲決定先下去戰鬥一場。
在浮島中的工作人員——一個蝙蝠人那裏登記了信息，他走入一道亮起的紅色六芒星中，被帶入了下方的鬥武場。
“嘩嘩——”
歡呼聲一下沖入耳中，楚雲感到太陽穴一炸。
一瞬間，血液彷彿被點燃了。強大到無可匹敵的熱量在體內爆發開來，頭腦中混沌，全身的每個細胞都迸發出強烈的殺意，好似只要一個念頭，他就能變成一尊毫無畏懼的殺神——
楚雲腳下生風，沖向了他的對手。
對手的青年長吼一聲，也向他衝來。
青年先發制人，腰部一扭退抽而出，楚雲側身，同時反手一肘向青年腹部搗去，被青年迅速抬臂擋下，兩人皆是重重一震，退開幾步。
只是一瞬，那青年腳步一蹬又迎上來。
這時楚雲發現，對方的腳下陡然閃過一道黑光，那悍然奔來的速度又是一快，幾乎剎那到了眼前，轟轟烈烈的一拳撲面而來——
“砰——！”
楚雲躲閃不及，只能擋下。
接下來，彷彿開啟了什麼機關。
青年的攻擊如暴風驟雨般迅猛剛烈，一拳一腿都快到極點，楚雲一招一式地擋下，漸漸面色凝重起來。
又是猛力一拳，楚雲借力震開對手。
現在他可以肯定，在那種神秘的黑光作用下，青年的戰鬥力——包括力量、速度，都有了明顯增強，就是不知道——身體防禦如何了！
楚雲眼中一沉，整個人陡然發力——
扭身避開攻擊，猛轉，腳下一勾一絆！
一肘子揍在青年後背，“砰”地一聲，對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而幾乎片刻楚雲已經鎖住他的雙手——
“認輸。”
青年猛掙，雙腿一踢想要站起。
楚雲毫不客氣踩在他膝關節後方，死死卡住了一切動彈。
許久。
青年一拳捶在地面上——
“……我、我認輸！”
“——傑克認輸，e6#0001號勝利！”
楚雲鬆開手，腳步不由自主後退了幾步。
幾乎瞬間，被死死克制住的殺意猛然淹沒了神智，他感到腦中一漲失去了意識，耳邊轟轟的歡呼和掌聲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世界的聲音。
直到紅光包裹了他，他回到浮島中。
楚雲眼神恢復清明，走出了六芒星。
如他所料，對手應該是在某種力量的維持下有了戰鬥力的加持，但其身體素質，其實並未提高多少。
唯一令人在意的是，這一層的狂熱狀態來得更加猛烈，連他都一時沒能抵擋，也不知道萊西進入鬥武場時還能不能盡量保持清醒，而且……
環視一周，他發現其他的人被紅光送回浮島后，似乎都不能控制地陷入了呼吸困難、痙攣、掙扎的狀態。有的人在地面上吃力地掙扎，他們的身體依然維持着獸身，直到漸漸熬了過去，才慢慢變回人類的樣子。
不知是否是錯覺，楚雲總覺得有些人變回人身後，面孔都有着隱隱的扭曲——就像宿舍里那些人攻擊自己時一樣。
萊西仍然沒有來。
楚雲想了想，再次走進了鬥武場……當他一場贏過後，再次從紅光中走出時，終於看到了那個金髮少年站在浮島周圍的一道門口，抓耳撓腮地四處亂找。
楚雲領了紅石，面色溫淡地走了過去。
“——楚雲！！”
萊西眼淚汪汪沖了過來，“我身上的紅石都被搶走了！”
楚雲鬆了口氣，拍拍他的頭。
“人沒事就好。”
“還好不多，就幾十紅石……”萊西又羞赧又喪氣，“以後贏了就放你那，我可不敢帶在身上走了。”
楚雲一想也好：“嗯。”
“看到這一層的戰鬥了？”
楚雲面色沉靜，萊西也漸漸笑容難看了起來。
“怎麼辦……好像、好像要變成怪物了，哈哈……”
“不要哭。”
楚雲拍拍他的頭，話音剛落，萊西已經眼淚掉了下來。
“我本來想着，找到父親，然後能夠開開心心回家去的……可是我還能、還能回去嗎……”萊西抬起袖子在臉上亂擦，“就算回去了，媽媽她……”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子，你都是斯麗塔最愛的兒子。”
楚雲說著，面色溫和起來。
“而且事情說不定會有轉機。”他拉住萊西的手，將他帶出了大廳，“這裏是第二層，說不定在這裏，在更往上的某處，就會有恢復一切的方法。”
萊西抽抽搭搭，但是撇着嘴止住了眼淚。
楚雲回過身，靜靜注視着萊西雙眼。
“我發誓——”
他看着萊西噙着眼淚的藍色眼睛，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溫柔，“我發誓無論如何，一定會找到讓你恢復的方法，帶你回到無夢鎮——這是我的承諾。”
“嗯！”萊西呆了呆，終於破涕為笑。
——最信任楚雲了。
有楚雲在的地方，什麼都不用怕。
楚雲唇角勾了勾，似乎想露出絲笑容，但他最後只是輕柔地揉了揉萊西頭髮，拉着他往走廊里走。
他覺得這樣很好，好像又回到了在無夢鎮的日子。
他把萊西當做一個有些軟弱的小弟弟，需要呵護，也需要歷練、成長，他從這種保護者的角色中感到一種不容失去的溫暖，彷彿通過這樣，他可以感到不那麼孤獨——
孤獨。
……他孤獨嗎。
楚雲腳步頓了頓。
接着他如同什麼也沒想到般，繼續往前走。
或許……是的吧。
從荒蕪無邊的荒野上醒來的那一刻，這個世界就如同一個太過真實的夢向他壓迫而來，沒有記憶，他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冥冥中卻清楚自己不屬於這裏。
朋友，親人，還有或許會有的使命。
都不知在什麼方向。
只有一個朦朦朧朧的念頭。
一直在催促着——
往更遠的前方前進吧。
——你所追尋的，就在那裏。
……
沿着和第一層差不多的路，楚雲很快找到了交易所。
裏面的佈局也差不多，一個長長的櫃枱，裏面坐着一個貓人，旁邊是寫着價格的牌子，楚雲看了看，發現總體物價比下層翻了一番。
“麵包，2紅石；熏肉，10紅石；蔬菜，10紅石……沁心草，100紅石；退化劑，400紅石……”
注意到“沁心草”，楚雲想起那個叫做奈傑卡的獸身少年。
那個時候，當他因為呼吸衰竭在地上掙扎時，另一個少年就是往他的嘴中塞了這種草藥，效果幾乎立竿見影。
至於退化劑，現在的他心中也有了猜測。
楚雲取出幾塊較大的圓形紅石、和幾塊塊方形紅石，交給貓人。
在第一層，後來積蓄較多時他去兌換了這兩種特殊的紅石，大塊圓形紅石兌換10紅石，方形紅石兌換100紅石，這樣解決了太多紅石不易保存的問題。
“三份麵包，兩份熏肉，兩份蔬菜……以及一份沁心草，一份退化劑。”
在這一層，不知道自己血還是否具有解毒作用——因此，必須準備一份沁心草放在身上，而退化劑，則是為將來準備。
買完這些東西，楚雲申請換到萊西宿舍。
進入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所有人狠狠揍了一頓。
“抱歉，物價太貴。”
楚雲看着歪七扭八躺滿一地的舍友，數好之前被奪回的紅石，又把它們還給了萊西，“留着應急，以備不時之需。”
萊西口舌笨拙地想要推辭，卻被楚雲硬塞了回來。
“零花錢，乖。”
萊西囧囧有神，但是老老實實收了。
在場舍友：“……”
被修理之後，所有人都老實了起來。
就這麼到了夜間，走廊里熄了燈，四下安靜起來，但楚雲知道這時的寧靜只是暫時的，不僅他，下鋪的萊西，以及房裏的人都靜靜等待着。
終於——
“嗷嗷嗷……”
“嘎嘎——”
幾乎同時，整個宿舍區響起此起彼伏的嘶吼聲。
感受到床板一震，說時遲那時快，楚雲從上鋪探身出去，一把撈起萊西拽到了上鋪來——之前在第一層，他們已經演練出了經驗。
今天萊西並沒有在第二層的浮島中戰鬥，因此楚雲看到他的狀態還算正常。
但下面的人就不同了。
那些人一個個變得面目扭曲起來，喉嚨中發出詭異的吼叫，有的尖利有的低沉，他們像野獸一樣互相廝打，激烈程度讓人懷疑是否來到了殘酷血腥的斗獸場。
“啊啊啊啊——！！”
就在這時，一個人猛然舉起雙臂，捶在了地上。
那是一隻長滿鱗片的獸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