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莫可

佔地500畝的小區沒什麼可值得宣傳的，要說唯一的優點也就是綠化措施做得比較好。此時，大門外頭連執勤的人都沒有，不知道物業公司的人幹嘛去了，對着涼亭里應該在收卡的人現在無影無蹤表示嗤之以鼻之後，莫秋熟門熟路地繞過了鍛煉小廣場來到了二號樓的最後一扇大門前。

一棟樓四個單元，總共有六層，一層有兩家住戶，看起來也就是中規中矩的房地產，沒什麼值得懷疑的，是啊，沒什麼值得懷疑的嗎？莫秋在周圍繞了一圈，小區內安靜地像是沒有人一般，只有燈光不住地閃爍，這裏，真的會是他的家嗎？緩緩爬上二層，扶着欄杆的手粘了黑色的塵土，是一種發霉的味道，被踩在腳下的石頭髮出“咔吱咔吱”的聲音，像極了墳墓。

莫秋沉默着咽了口唾沫，寂靜的空氣中他的腳步聲顯得格外沉重，一階，兩階，自動響應燈似乎壞了，不對，整個小區都沒有燈，停電了嗎？這樣的話，物業公司的人應該是去檢查電閘了吧。

可是明明外面的路燈還是亮的……他已經搞不清楚了，索性將這些事情撇在腦後。

終於，來到了二層，莫秋不喜歡這個樓層，但是沒有辦法，只有這個樓層的房間是低價賣出的，他們……沒有錢。手心中的鑰匙有些發燙，他將之對準鎖孔，深深吸了一口氣后閉上了眼睛，三秒鐘后再次睜開，隨着“咔噠”聲的響起，一陣熱流自腦內蒸騰向上，彷彿岩漿噴發般灼燙的溫度使得莫秋一瞬間抱住了額頭栽倒在灰黑色的石磚上。

耳鳴過後是更為清晰的死寂。頭疼逐漸緩解，莫秋皺着眉頭緩慢站起，貼在牆上休息了一會兒之後才躊躇着走進屋內。

兩室一廳的家居生活是莫秋唯一能負擔得起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間小小的客廳，側對着門口擺放的是一台早就過時的彩色電視，對面是並排的兩個內里已經露出棉花的舊沙發，雪花狀的電視信號不斷發出“滋滋”的聲音，像極了鬼片里的場景。莫秋拿起有着明顯污跡的遙控器，按下了“關閉”的按鈕，一剎那，有什麼聲音自角落響起，這讓莫秋提起了高度的警戒心。

看來這個小區還是有電的，可是自己家怎麼會有賊呢，這裏確實是自己家沒錯，有鑰匙……鑰匙，也不是搶的……不行，不記得了，怎麼回想都想不起來。

“啪”又是一聲，莫秋連忙回身走過去，連接着客廳的是一個小廚房，空中佈滿了灰塵，餐具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卻落了滿滿的灰。心跳得厲害，莫秋後退着走回大門處，才想起來自己的鑰匙還沒拔下，匆忙揣進兜里右腿猛地向後一踹將大門關上，“啪嗒”聲自腦後發出，莫秋回頭一看，原來是日曆，大大的“6”字赫然其上，原來現在是六月份嗎？六月份……一種好像不屬於自己的傷感和欣喜的感情溢了出來，來不及琢磨，莫秋走進了廚房旁的兩扇卧室門。

右邊那扇是父母的，父母？呵。

而左邊那扇，則是自己和……他的。他……是誰？

手情不自禁地想去觸碰，卻因為過於害怕而一直顫抖，有種要哭的*時刻折磨着他，可還沒等他摸到門把手，隨着“吱呀”一聲，老舊的木門緩緩開啟，黑暗的空間展露在莫秋眼前，熟悉的玩偶和裝飾品讓他直接跪在了地上，就快想起來了，就快了，還差一點，就差一點了！

“哥哥，你在這裏做什麼？哇哦，不會走了那麼一點路就沒勁兒了吧。”從黑暗中滲透的點點光明愈來愈大，在覆蓋了莫秋的整個視界后強迫他閉上了眼，待到這聲音響起，莫秋才醒了過來，微微偏頭打量，周圍卻不再是灰敗的景象，雖然傢具依然不多，但都被擺放地井井有條，電視機中播放着新聞，廚房裏有着白米粥的香氣，從屋子裏被打開的一條縫可以看到，他在做作業。

他……是誰？

“唉？哥哥？不會真的虛脫了吧？只是讓你去買些菜回來而已啊，話說回來好像也沒看到哥哥買的菜啊，哥哥你買的菜在哪裏呢是不是被你藏到衣服裏面了我要看我要看我要看……”一米六的男孩子直直打開房門站到了跪着的莫秋眼前，大大的眼珠子仔細地瞄着莫秋，然後撲到他懷裏就開始扯衣服，伴隨着“呼哧呼哧”悶悶的笑聲。

好熟悉，熟悉地甚至不用思考兩隻手就自己動了起來。

“小……可？”雙手捏住那笑得暢快的臉頰一陣拉扯，在男孩兒“嗷嗷”叫着並不斷小力扑打的情況下用力抱住了那尚且有些小的身子，無數色彩鮮艷的畫面從腦海里流瀉出來，包括末日，包括自己帶着弟弟生存，包括弟弟的隊伍，也包括弟弟的死亡。現在這是怎麼回事？這是小可嗎？是真的小可？

“咕嚕哥哥幹什麼？”被悶在懷裏差點透不過氣的莫可一陣掙扎終於讓自己接觸到了新鮮空氣，卻看到自己哥哥宛如一個木偶一般只是傻傻地盯着自己發獃，便用手揮了一揮，沒反應，莫可哭喪着臉，“完蛋了，哥哥傻了，那就不給哥哥做晚飯了。”某人拍拍屁股正準備起身，卻被一隻手拉住身體沒站穩又跌坐在了地板上。

“你是小可吧？”莫秋再次湊過去雙手摸索着小可的五官。

“哥你沒事吧？”莫可總算是感覺到自己哥哥不正常了，慌忙拿手撫弄着對方的額頭，“不會發燒了？這個天應該不至於吧，哥你不會在外面遇到危險了吧！”莫可一個着急大力掐着莫秋的肩膀，紫紅色的印記漸漸浮現出來，“啊，哥，對不起……”

“沒關係沒關係。”莫秋現在確定了，末日發生的時間確實是在六月份，所以說，這是老天有好生之德將他送回了末日還沒開始的時間嗎？讓他有重頭來過的機會，讓他可以再次擁有幸福？這些一定是真的，對不對？

還有，對了，今天還是小可的生日，他記得那一天……那一天他給莫可買好了生日禮物，對的，他這才想起來，自己自從蘇醒之後還沒有翻兜呢。“小可，我去給你買禮物了，你一定要收好啊……”再也不能把他送的禮物給別人了，那個人……那個人渣……

莫可有些聽不懂，但依然安安靜靜地坐好。

“這個……”從右褲兜里掏出來的小泥人黑灰黑灰，雖然製作者付出了努力但感覺實在怪異，臉上表情因為功力不夠而變得有些猙獰，這是莫秋自己做的，他總是可以做，即便莫可死了，他也一直帶着，這樣，就好像小可一直在他身邊。

“唉？”雙手捧過這個四不像，莫可有些驚詫，隨即平淡地回過頭抹了抹臉，“我去做飯了，哥哥去洗洗手吃飯吧。”

他們家很貧窮，根本沒有錢買禮物，生日時都是彼此道份祝福，莫秋有些着急，他覺得一定是自己的手藝太差，讓小可覺得自己根本不關心他了，小可，對不起……

只是，再怎樣，就算小可再怎樣討厭他，都想要保護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