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爽的夜風輕輕拂過那些柔嫩的鮮花，在夜色里一把深色頭髮的青年坐在庭院門前的階梯上，表情若有所思，心更是不知道飄去哪個角落。

“這對我來說是另一層意義上的重生……”蘭斯.傑佩瑞已經死在他們手裏，至少，現在的蘭斯是這麼認為的。如今，他不過是另一個叫做蘭斯的青年，變成丹妮卡名義上的表哥，實際絲毫沒有任何親緣關係。

他坐在這裏靜靜聽着夜風吹起的樂曲，同時也聽到屋子裏面響起的喧嘩聲。

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非常的陌生，自己其實不屬於這個環境裏。

坐了許久，青年眼裏依然流露出幾分茫然。

那是寂寞？抑或是心靈上的孤獨？

他不知道自己的這個選擇是對還是不對，明擺在他眼前一個事實，自己來到這個貧窮的山城。

“忘吧。”自己對自已命令道，蘭斯站起身，這時，視野里突然出現一個身影，他看着不遠的那個老人家低低笑出聲來。

“不，不能算是孤獨，姑且也算是同伴吧。”他喃喃自語，這時，身後的那扇門突然打開，一個穿着紅色連衣裙的少女走了出來。紅髮少女看着蘭斯說，“你在外面幹嗎?快進來，傑茜煮好了夜宵，你是我的表哥，自然預上你一份！你記住我可不是什麼小氣的人！”

剛說完，她馬上走掉，蘭斯對着她的背影感到疑惑，“小氣……？”

熄滅了房間裏的燈光后，在床上不知道躺了多久，他始終沒有一丁點的睡意。

將手墊在後腦勺下面，他喃喃自語，“那十天真是睡夠了，算了，傑茜煮的夜宵那味道真是奇特，嘴裏到現在還留着那種味道。”嘉茵魯特王國的食物與卡蘭斯蘭帝國的食物不太一樣，將味道濃的與味道淡的食物煮在一起，應該算是不差的配搭，可吃下去，蘭斯始終不習慣。

想着，他搖了搖頭，這貧窮的日子並沒有想像中好過。

蘭斯起身，離開這個房間，如今這房間已經不像一開始那樣的髒亂，貴族們向來多少都會有一點的潔癖。整個房間掃過一遍，桌子和衣櫃甚至窗處都抹的乾乾淨淨，特別是累積了許久那厚厚一層的塵埃。

面對這個變的乾淨的房間，那是蘭斯感到高興的一個地方，他走到外面的走廊上，整間大屋已是一片黑暗。

外面有月光透進來，還不算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很快地，蘭斯察覺到一個奇怪的地方。

“這時候還有人沒睡……？”

站在一樓的廊道，在黑暗中由其對光非常的敏銳，他馬上發現有光的地方是在二樓。

小心避免撞到什麼，越過大廳來到階梯上，他知道這附近有個地方裂出一個洞，他聽道恩提起過，然而似乎還有另外一個地方也是裂開一個大洞，只是不知道在哪個偏僻的位置。

他摸黑着慢慢往二樓走去，一步一步，來到二樓的走廊上，他很快就找到光源所在的地方。

蘭斯來到那個房間，門是虛掩着，他敲了幾下后就推開門。

“我還以為是誰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嗎？”

蘭斯看着丹妮卡坐在椅子上，她轉過頭看了他一眼沒什麼，單純的點了點頭，隨後把注意力放到桌面上，不知道在苦惱着什麼。

青年微微搖頭，他悄悄的走過去，站在丹妮卡的身後，好奇的看了一眼她手裏拿着的東西，可是隨後丹妮卡卻轉過頭來，臉上充滿不耐，“你擋到我的光了。”

他聳聳肩，“好吧，我走過一點，可你究竟在做什麼？別人現在這時候都在房間裏休息了。”

“你真的以為我很閑嗎？！”

“我沒有這麼說過。”蘭斯無奈的嘆口氣，“我知道我在這裏可能會打擾到你，可是你的脾氣怎麼像只生氣的小貓呢？我現在可是你的表哥啊，丹妮卡。何況我們達成過這個交易的，為什麼你不能心平氣和的說話呢？我真搞不懂你的心思。我問過道恩，他卻沒有告訴我是什麼原因，一開始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

丹妮卡放下手裏的資料，她轉過身盯着蘭斯，表情認真到了極點。

“我的確是和你做過交易，但是，我以前給你提供了住的地方和一切便利的東西，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嗎？”

“不是這個問題，我親愛的表妹。”蘭斯微微苦笑，他接著說道，“我只是搞不懂你為什麼要針對我。”

“唔……我哪裏有針對你了，出去！我很忙的！”不知道這句話是不是說中她心裏去，丹妮卡的臉一下子鼓了起來，眼裏閃過几絲惱意之意。

她的反應有些好笑，真的很像一隻張牙舞爪的小貓，蘭斯笑了幾聲。

“真是嬌氣的表妹啊，丹妮卡，告訴你的表哥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

“我沒有嬌氣，我一點也不嬌氣！你要記住，一定要記住！！！我跟那些養尊處優的貴族不一樣，你不要把這種詞用在我身上！”

丹妮卡很生氣，雖然救了他，但一開始她就抱着敵意，不過能做好的地方她是儘力做好的，即便不喜歡，也不能真正的去設計對方捉弄對方，她只是在言辭上懷有敵意而已。

蘭斯露出了不解，他隨便說說，她的反應比自己想像中還要強烈。

“哼，別煩着我！我真的很忙！”

“……”看着她回到椅子上，繼續埋頭做手裏的事。

蘭斯思索了一下，感覺像是捉住了什麼，然而卻說不出來。

“等一下，我怎麼覺得你好像是我家族裏認識的一個僕人……”

“我不是僕人！我是城主！！”丹妮卡立即轉過頭來，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哈哈……果然真的很像，如果不是看見你我真的要忘記了這件事。”蘭斯抱着手大笑了起來，這是他來到這裏之後發自真心的露出的笑容。

“你好煩啊，到底在笑什麼？有什麼好笑的！！”丹妮卡被他的話影響到，又一次轉過來，這次她拿着一本書向蘭斯砸過去。

“好凶！”蘭斯躲過那本飛來的書，書落到他身後不遠的地上，他走過去撿起那本書，放回她面前。

“那時我十歲時發生的事，當時有個新進來的家僕，他是從貴族身份降下來的人，不知道他被貶為平民的原因是什麼。但是我那時候聽說他變成貴族之前是一個普通的平民，來到這個家后，有好幾次他不服從安排，還故意惹事，最後還是不可避免的離開了這個家。”

蘭斯回想起來這件事，他接著說下去，那更是重點的地方。

“其實，十歲的我和他接觸過幾次，他當時大概把我當成什麼都不明白的小孩子，把心裏話自言自語似的跟我說了。他說，為什麼有些人一定要盛勢凌人呢？就因為他們高高在上所以才肆無忌憚的欺負下面的人？”

“現在，我回想起他說過的這些話，當時我不是很理解，回去母親身邊問她這些話，沒想到母親她大驚失色，沒多久我就聽到他離開了這個家的消息，也許他的離開是我造成的。事實上，我卻明白了，因為他接觸過那種貴族，才明白那種貴族是多麼的討厭，然而並不是所有的貴族都是這樣，身為貴族的我們，我自然也接觸到那種虛偽到了極點的貴族，可是真正的貴族是精神上的，哪怕是一個平民也能體現出貴族式的一面。”

“我不知道他面對那兩種貴族是什麼反應，要是想想，大概也只能用頂撞這種態度來掩飾內心的情感。脾氣暴躁不是受歡迎的，那個僕人為什麼處處喜歡生氣呢？我的猜測是一方面這是真心的情緒，另一方面是出自於情感上的自卑。”

“出去，不要說了！給我滾出去！！！”話音未落，他看到丹妮卡落下了眼淚，她拿起桌子上的書本不停往蘭斯扔去。

“你明白什麼！！！不管你說的多對！！你這種人怎麼明白！！！！”

“出去！！”

“我最討厭你了！！！”

“啊……”聽了這番話，她的反應比自己想像中還要激烈一些，果然是只脾氣不好的小貓啊。

蘭斯按住額頭，她一下子不停的扔過來好幾本書，他能躲開一本卻躲不了另外一本，或許他根本沒有必要去躲。

這女孩用的力還是挺重的，那本書的一角砸到他額上，他摸到一絲血液緩緩流下來。

“……丹妮卡……算了，我明天再過來……”

蘭斯離開了這個房間，回到走廊上，他看着那扇門一下子被關上，裏面傳來斷斷續續的咽哽，聽了心裏覺得很不好受。

他有些愧疚，自言自語着，“我的話是不說的太多了，確實，在說這些話之前我應該考慮她心裏的感受。畢竟，我才認識她沒多久，很多事情都不理解。唉，我是不是有點自私呢？本以為這番話可以搞好和她的關係，免的像這幾天那樣被她討厭。果然，我是狂妄了嗎？”

帶着這種想法，他回到自己的房間，離開了那間書房后，他發現，只要閉上眼睛就想到她哭的樣子，怎麼也無法安靜的睡下。

這一天，蘭斯和那個哭泣着的少女一樣，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