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屍檢
想不到第一個案子就這麼棘手,對手很不好對付。用了兩個小時,我才將屍體裝進兩個斂屍袋中,一個人抬到樓下的警車上。
武琳捂着鼻子站在門口,不肯再進來。
實際上房間裏並沒有多大味道,不注意根本聞不到,都是人的心理作用在作怪。
只要死過人的房子,就連從門的縫隙中吹過的風都顯得可疑。
到了樓下,我故意放慢速度,偷偷的觀察圍觀的人群。如果我沒猜錯,兇手會留下欣賞他的傑作,他想看警察狼狽的樣子。
人群中果然有個非常可疑的傢伙,三十歲左右,穿着一身西裝,戴着一副眼鏡,頭髮梳理的非常整齊,看上去很斯文的樣子。
我把斂屍袋抬下來,還有血水滲出來。圍觀的人群發出一聲驚呼,絕大多數人都捂着眼睛不敢看。只有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屍體,嘴角微微彎曲,似乎還帶着笑意。
我轉過身來,想要看清楚一些。他發覺我注意到了他,轉身就走。等我追過去,人已經不見蹤影。
“剛才站在這的男人你們認識他嗎?”我問圍觀的大媽。
“沒見過,不是這個小區的人。”大媽們一鬨而散,都不想惹上麻煩。
“你有發現?”武琳走過來問道。
“沒有!”我繼續去搬屍體。只是簡單的接觸,我就發覺這個女人不好對付。
武琳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說道:“你先回去,儘快完成屍檢,我回去就要看到初步的屍檢報告。”
“好的!”屍檢是細活,一點蛛絲馬跡都不能放過,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查完,她明顯是在為難我。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究竟在什麼地方得罪了這個女人,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就對我抱有強烈的敵意。
我確信沒有任何把柄落在她手上,之前也沒見過她,究竟是什麼地方出了差錯?
有一點可以肯定,我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跟車回到警局,車一停穩司機就跑了,我一個人搬不動屍體,只能分兩次把屍體運進法醫室。
路上遇到同事,他們看到還在滴血的殮屍袋,遠遠的就繞開。人對同類的遺體感情非常複雜,沒辦法用語言準確描述出來,我表示理解。
這樣似乎也不錯,我不善於和人打交道,能省去不必要的應酬,節約很多時間。
雖然過程有點曲折,最終還是靠一人之力,把屍體擺在工作枱上。
法醫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停屍櫃的空氣壓縮機發出嗡嗡的聲音。
在靜謐的環境中,房間裏的一切都散發著死亡的氣息,一般人受不了這種環境,我卻非常喜歡這種感覺。
女屍安靜的躺在工作枱上,我盡最大的努力讓屍體看起來美觀一點,畢竟她生前是個愛漂亮的女人。
在我眼中,她不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更像是等待創作的藝術品。
穿好工作服,戴上頭套、口罩、手套,準備開工。
在放大鏡下,死者頸部兩側可見長圓形指壓痕迹,壓痕比較淺,從痕迹分佈情況來看,死者被兇手雙手掐住脖子,可能因此而導致昏迷。
壓痕上檢測不到指紋,扼痕中也沒有其他花紋,兇手帶了橡膠手套,準備非常充分。
我握着鋒利的解剖刀,切開死者頸部,皮下和肌肉、甲狀腺得及其周圍組織沒有明顯出血,喉頭軟骨及舌骨完好,無骨摺痕跡,這一切都說明死者並不是死於機械系的窒息。
我產生了一個疑問,兇手完全可以掐死被害人,但他並沒有這麼做。
人其實很脆弱,殺死一個人的方法有很多種。除了激情殺人,連環兇手都有特殊的殺人手法,對兇手來說,都有着特殊的意義。
本案的兇手為什麼要把被害人整齊的切成兩半,目的是什麼?
站在兇手的角度,他一定清楚後果。警方會全力偵破此案,一旦落入警方手中,卷宗上一句作案手段殘忍,最終結局就不用多說了。
除非兇手是故意挑釁警察,這傢伙不想再隱藏自己,展現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這樣的傢伙都是瘋子!
我將注意力轉移到屍體上,這些頭疼的問題都是刑警的煩惱,我只要做好本職工作就好。
死者腹部的傷口邊緣整齊,力道拿捏準確,一刀切開腹腔,乾淨利落,沒有絲毫猶豫。我懷疑兇器和我手上的刀一樣,也是一把手術刀。
第一感覺兇手接受過專業訓練,就算是經常殺豬的屠戶都不一定能做到,除了熟練的刀法之外,還需要遠超常人強大心理。
這傢伙讓我想起大名鼎鼎的連環殺手——倫敦開膛手傑克。挑選的目標也有點類似,難道是模仿犯?
難怪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作為全球最出名的連環殺手,開膛手傑克的故事改編過無數次,也能算上是一代傳奇。
可似乎還有點不一樣,我的視線落在證物袋上,紅色的連衣裙像是一灘血水,紅的有些刺眼。
我感覺到有些眩暈,大片的紅色向我涌過來,瞬間將我淹沒。眼前又浮現出幾年前的那個夜晚,我身上的白衣被血水浸透,成了血紅色。
過了五六分鐘,我才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把記憶中的畫面從腦海中趕出去。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一直被我埋藏在心底,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會想起我曾經擁有的快樂和幸福。
大概是受到屍體的刺激,喚醒了我沉睡的記憶,我搖搖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屍體腹部的傷口上。
切口周圍的肌肉有收縮的痕迹,說明死者這時候還活着。死亡原因可能腹內動脈被切破,大量失血致死。也有可能在那之前被活活嚇死!
我能感受到死者的恐懼,劇痛讓她從昏迷中醒過來,睜開眼睛就看到這異常恐怖的一幕,兇手一臉冷漠的表情,眼神散發著嗜血的光芒,她嚇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當然這只是我的想像,真相未必如此。
兇手採用如此複雜的方法殺人,現場沒留下一滴血液,只有一種可能,事先在房間中鋪好膠袋。可他收集血液的目的是什麼?
我把這些疑點都記錄下來。屍體脊椎上的切口再次吸引我的注意。
脊椎由33塊椎骨組成,骨頭外面包裹着韌帶和肌肉,非常的堅韌,能支撐起軀幹,保護內臟,想要切斷不是件易事。
沉重的斬骨刀連續的劈砍,絕對可以切開脊椎。但是兇手沒用這種快捷的手法,採用了不損傷骨頭的方法切斷脊椎。
兇手有可能是醫生,一切的條件都符合,強大的心理素質,專業的技術,嚴謹的習慣。只要展開大規模的排查,嫌疑人就會浮出水面。
現在醫生的工作壓力很大,每天都要面對眾多的病人,永遠做不完的手術。累就不說了,還要謹慎的處理醫患關係,惹上醫療糾紛就更麻煩。
基本的屍檢完成了,我放下手術刀,摘下帽子手套,放鬆一下僵硬的肌肉,回到電腦前,準備完成工作報告。
一看電腦上的時間,不知不覺一點多了,這才感覺到肚子很餓。
食堂已經關門了,只好買了一盒泡麵,回到工作室,燒了一大壺開水,耐心等待面泡好。
屍體就在我面前的工作枱上,可能是肚子餓了,我吃得津津有味。
面吃了一半,走廊上傳來腳步聲,直奔我的工作室而來。
放下手中的面,房門就被推開。我回頭一看,是我的冷酷女上司武琳。
進門看了我一眼,又掃了一眼屍體,最後視線落到碗面上。
實際上屍體並沒有多大的味道,是人的心理在作怪,屍臭味混合著方便麵的味道,讓人無法忍受。
武琳捏着鼻子問道:“你怎麼就吃得這個?”
“去食堂的時候關門了。”
“不用這麼拼。”武琳問道:“屍檢進行的怎麼樣了?”
“基本完成!報告還沒寫完。”
武琳看到工作枱邊上便簽,上面寫着我發現的疑點,我來不及阻止,她拿起來認真的看了一遍。
“你懂犯罪心理?”她放下便簽,看我的眼神更古怪。
“上學的時候選修過的,懂一點皮毛。”
“我看很專業,有些疑點我都沒想到。”嘴上雖然這麼說,她的臉上看不到任何讚許的表情。
我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她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同事,更像是在看犯罪嫌疑人。
“還有事嗎?”我問道。
“哦,有個事情通知你,下午三點在小會議室開案情分析會,你要準時參加。在會上你可以把這些觀點分享,讓大家討論一下。”
案情分析會?我有點疑惑,我是剛來實習的法醫,不是刑警,案情分析會和我有什麼關係?
武琳看我有些困惑,解釋道:“上級下了一個新文件,要求警隊進行改革,適應新形勢發展,讓技術人員、專家參與到案件偵破當中。局領導要在重案一組試點,你正好趕上了!之前我還有點猶豫,現在我相信你能幹好!”
沒想到上班第一天就有驚喜,不知道以後還有什麼好事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