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到底是什麼?”鳳妙看不到,只能徒勞把長發撈到胸前,問。
小哥喉嚨滾了滾,開口:“鳳凰。”
“鳳凰?”鳳妙要急死了,不等這人描述了,直接划拉兩下法訣,前後各立了兩片做鏡子用的水幕,然後就看到了那隻鳳凰。
確實……漂亮得讓人失聲。
她忍不住伸手撫摸自己的後背,動作很輕很柔,生怕把那漂亮的後背給抹花了似的,確定了顏色已經上得很好並且連恢復都完成了之後,她才真的去摸,真的感受到了那就是自己的皮膚,就是自己身上,有了這樣一隻鳳凰。
聖潔,高貴,近乎道矣。
坦白講,如果不是還有個被他們捆着烙了個印的前情提要,光就這樣一隻漂亮的鳳凰,真的根本不能證明鳳妙被他們欺負過。
甚至於鳳妙自己都不討厭後背上有這樣一幅畫。
只不過,既然是用來控制爐鼎的東西,不可能是一幅畫在身體上的畫這麼簡單。
鳳妙想了想,外觀既然看不出來,索性閉上眼睛,開始試圖在身上運用法力,想試試看這畫對身體是什麼影響。
再之後,便是法力到處,靈氣流動,但凡是關竅褃節,都有滯澀,那隻鳳凰彷彿是被刻在身上的跗骨之疽,會在最關竅最不能出錯的地方對她造成阻礙,從而直接影響她運轉法力。
鳳妙垂下眼眸,默默把衣服穿了回去,突然想到了什麼,便回頭開口:“仙長,方才我運轉法力,在您眼裏,我的後背是個什麼樣子?可有異常?”
小哥如實回答:“我感覺是那隻鳳凰在給你提供力量。”
“哦?”
“以我的微薄見識。”小哥開口,“你靈氣流動之處,鳳凰身上便有靈光閃爍,而後你本來普通的靈氣便帶了鳳凰法力的效果,如此,大約你就能利用鳳凰神通了。唔……仙子體內的鳳凰精血是沒有消化完全么?竟然外化出了這樣一隻漂亮的鳳凰出來。”
鳳妙輕輕嘆了一口氣:“不是的。”我一個連涅槃都過了的鳳凰怎麼可能消化不完全→_→
小哥:“啊?”
“我不知道我該如何解釋,這鳳凰是他們烙在我身上的,原本只是在肩頭印了一下,不知怎麼,展現出來的便是這樣漂亮的鳳凰,法力運轉之時這鳳凰不是在給我提供力量,而是在處處限制我的實力。”鳳妙苦笑道,“但……我沒有證據,即便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我,畢竟眼見為實,你們眼裏確實是這鳳凰在給我提供力量。”
“我信你的啊。”看她不悅,小哥哥立刻想也不想就開口。
“我知道。”鳳妙溫軟一笑,一副善解人意的解語花模樣,“仙長若不是有一副赤誠之心,大略不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既然助了,我想我是不用多費唇舌,仙長自然信我。”
小哥哥臉色微微紅,有點害羞:“仙子言重。”
“事實罷了。”鳳妙收斂了神色,正經道,“只是這手段歹毒,我既不能說,又不能寫,烙印這證據還化成了一隻我根本解釋不清楚的鳳凰,唉……罷了,倒是還有一個手段是可以帶仙長去感受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仙長想去么?”
想啊。
小哥點頭。
於是,鳳妙對他伸出手去,沒有猶豫,小哥直接就握住了鳳妙柔荑,再接着,便覺天旋地轉,等空間穩定下來,便看到了一池子的珍珠。
他自己好像就在其中一枚珍珠里,而他所在的珍珠探出了一縷細細的法力,帶着他的意識,戳了隔壁那枚,又戳了戳再隔壁的那枚,前前後後戳了好幾枚,而每一次動作,都有海量信息流進入他的腦海。
比如說,有美人因在宴會上因侍奉一個頗有身份的客人不得力,失手打碎了琉璃盞,惹得主人暴怒,當場被鞭子抽得渾身是血,關在狹小陰暗還潮濕的地牢裏凄慘苦捱,後來在絕望中過世。
又比如說,一女修修為都已經是天仙巔峰,距離金仙也不過一線之隔,偏偏一着不慎落入魔爪,烙印之後被連續採補,修為跌落,容顏衰老,最後以一個老嫗的外形死去,死去的時候還在被一個她先前都不屑一顧的,連地仙都不是的鍊氣士採補。
還比如說,極品玄陰之體從小就被養在這閣中,給功法給資源地從小修鍊,做着長大以後能上九重天做仙女的美夢,卻在金仙劫剛過的第二天參加了自己的元陰宴,初夜就以百萬靈石的價格賣給了一個金仙巔峰,眼看着都要去渡大羅金仙劫的老祖。
那姑娘希望破滅,當場自盡,然而珍珠在人家手裏,哪裏死得成,只能在老祖身下輾轉承歡,當天晚上就被採補致死,在姑娘狼狽去世之後,那老祖帶着陰陽和合之氣,直接就破了大羅金仙瓶頸,大笑迎向天雷,迎向他成就大羅金仙之後的美麗新世界。
……
……
……
需要提的是,池子裏有很多珍珠,每一枚珍珠都是一個人。
裏頭有已經過世了的,也有尚且還活着的,她們曾經有美麗的容顏,曾經有絕頂的資質,曾經有足以自傲的修為,曾經是一朵開得極其美麗的花,但是只要身上被烙了這樣一個印,就什麼都沒有了。
甚乎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這是一個怎樣歪門邪道的組織,竟做得出這樣傷天害理的事來。
小哥還在下意識地想看更多姑娘的故事,了解更多的罪惡,卻突然聽到一聲怒喝:“什麼人敢闖我醉仙閣!”
而後便有鋪天蓋地的強大法力襲來,鳳妙見機得快,飛速把她和小哥的意識從珍珠里抽回來,順便掐了個法訣點了鳳凰真火燒斷了他們過來的路。
等小哥回神之時,面色煞白。
緩了好半天才覺得自己的意識回來了,於是乾巴巴吞了一口口水:“他們……”
“他們發現了。”鳳妙笑了,“不過我們跑得快,放心。”
小哥便又問:“來人口中的醉仙閣是什麼?”
“若仙長未出手,我就要被押去醉仙閣做爐鼎了。”鳳妙一口氣都給解釋了,“那枚珍珠便是他們控制我的手段。而每個爐鼎都有一枚珍珠落在他們手裏,他們拿着珍珠便能為所欲為,我不知道同樣的珍珠池還有多少個,我沒有去過那個醉仙閣,也不確定他們折磨爐鼎到底有多少手段,但至少……光就我所在的那個池子,光我身邊那幾枚珍珠,足以證明他們的罪行罄竹難書。”
少年默然,想說點什麼,卻才發現自己的言語儲備委實匱乏,竟除了“他們該死”這四個字之外幾乎想不出任何其他的話來。
而這個時候,鳳妙紅着眼睛,低聲開口:“無論如何,我不要做他們的爐鼎。”
面前的姑娘美貌,無助,還可憐。
她離那悲慘的結局,只有一線之隔。
偏偏她說不出,寫不了,那烙印還變成了鳳凰模樣根本證明不了什麼,方才雖然帶他去看了看現場,但既然已經被發現,今後還想用同樣的手法取信於人,怕是難了。
既無證據,便不會再有人相信她,只會覺得她是瘋了,自己被害妄想症想出了這麼一串子事情來。
她只有自己了。
想到這裏,少年胸口有熱血涌動,一時衝動就去捏住了她的手:“你別害怕。”
鳳妙確實是手腳冰涼,小哥哥手心溫暖,她便沒有抽出來,只是抬頭看着他,沒有說話。
單獨的一句不要害怕是溫暖不了人心的。
少年喉嚨滾了滾,誠懇道:“仙子,我名容隱,是逍遙仙宗門人,上溯傳承可以上溯到太華山無相真人,無相真人曾經上靈虛殿聽過道,算得是九華道君的記名弟子,大抵算得是一個名門正派。”
鳳妙有點愣,沒太明白這好好的突然說祖宗是鬧哪樣。
並且你這提到九華道君……我剛才心跳都發緊……
我是幹了什麼對不住九華道君的事情嗎?
鳳妙在想她的,並不影響容隱那邊的動作——容隱表情嚴肅,用許諾的語氣沉沉開口:“我雖然法力淺薄,但這種事人人得而誅之,哪怕我護不住你,逍遙仙宗會護着你,逍遙仙宗都護不住你,無相真人也會護着你,哪怕……哪怕無相真人都不行,即便是鬧到靈虛殿,鬧到遣雲宮,都沒有讓好好的姑娘去做爐鼎的道理。”
鳳妙一笑。
其實照理說到了這裏,已經是一個根紅苗正少年郎能做的所有許諾,也不能奢求更多了。
她雖然不信事情鬧到靈虛殿就是結束,但是這份心意總得心領,便張張嘴,想給少年一些回應,別讓這好端端的一腔熱血遇了冷。
但,容隱小少年說到這裏,卻仍覺不夠,想了想,沉聲開口:“當然,不排除或許大能們有他們別的考量,也不排除道君或者鳳仙子事忙顧不上,我也不知給你造成這麼大困擾的組織到底有何種後台,但都不重要,即便他們誰都不願意動手,即便誰也不肯信你,莫欺少年窮,我總有強大起來的一日,我一定站在你這邊。”
青澀的少年人說這話的時候分外好看,其實要說前面什麼師門什麼傳承於鳳妙這裏一文不值,不過那一份莫欺少年窮的許諾與將來,便是珍重捧出的最大心意。
鳳妙輕嘆一聲:“其實你不用說這許多的呀。”她冰涼的手輕輕用力,去握住少年的手,輕聲回應:“你都仗義出手了,我為什麼要懷疑你不站在我這邊。”
容隱下意識地有點奇妙的感覺。
確實,一開始動手是仗義而為,但是現在他這樣想護着她,卻隱隱有一點什麼旁的詭秘心思,那心思不真切,一時之間品不出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不過不重要,想不到就不想了。
容隱只聽她嗓音輕柔,看她雙眸中仍有殘存的紅血絲,心知哪怕是有他許諾相幫,現在的仙子卻仍是孤立無援,孑然一身,就不自覺想抱緊她,想給她一點來自自己的溫暖。
想到就做。
於是,就有他展開懷抱,抱住了看起來尚且有些單薄可憐的美人。
鳳妙不意是這個發展,僵硬地愣在小哥哥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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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妙:srds……我撩我師尊的時候他要這麼主動該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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