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玄盟之中，凌波光魂燈熄滅的時候，聞婆婆正侍立在一位盤膝而坐的老道身後。
凌波光魂燈熄滅，尚有青煙裊裊的瞬間，正如鳳妙殺害了那三十六人當日的情況一樣，有最後的畫面試圖傳回來。
但那老道直接一揮袖，打斷了那試圖傳回來的畫面，也立刻捏碎了屬於凌波光的那枚珍珠。
“前輩……”聞婆婆沒看懂這個操作，小聲逼逼，“這……”
老道捏碎了珍珠之後便再次回復了垂眼低眉的表情：“你是想招惹靈虛殿？”
“不至於罷。”聞婆婆皺眉，“無相真人雖來了，可他的修為在靈虛八友之中並不突出，與靈虛殿並不親厚，道君若是想辦點什麼事情，也基本不太會通過他……”
老道嘴角起來了一個冷笑：“我說的是無相真人么？”
聞婆婆心頭一跳：“啊？”
“我說的是鳳仙子。”老道幽幽開口，“區區無相，哪裏值得如此關注。”
“鳳仙子？”聞婆婆的聲音忍不住都高了起來，“怎麼可能！”
那小鳳凰不過是個鳳凰血脈，這世上真鳳雖然稀少，可鳳凰血脈並不罕見——就像龍族過水撒尿，水中游魚便能食了成龍一樣，鳳凰但凡浪蕩一點，找個池子洗洗澡梳梳毛，或者在哪兒和別人打架打出血來，那池水精血被人采了去，都可以成就新的鳳凰血脈。
那種存在多了，且都不被登記在冊不算鳳凰族人，鳳仙子怎麼可能一個一個都顧得上！
老者搖頭：“與凌波光生死斗的那女子用的好幾招都是道君傳下的。”
聞婆婆還是不肯接受現實：“可逍遙仙宗本來就是道君傳承，她呆久了會上兩招……”
“那我換個說法。”老者道，“她的劍招都是道君給靈虛八友授課之時未曾講過的，但可以看出與道君是一系。”
聞婆婆脫口而出：“那也可以是自己想的！”
老者幽幽地笑：“你說這話自己信么？”
但凡他們這麼有創造力能原創出這些招式來，至於道君一直嫌棄他當年收的這些記名弟子？
你以為為什麼道君傳承的門派們都不敢把道君畫像畫清晰？
不就是害怕給道君丟臉然後被道君怪罪嘛！
聞婆婆：“……”
半晌，聞婆婆才彎了膝蓋，慢吞吞跪了下來：“是晚輩思慮不周，給您惹麻煩了。”
老者看上去沒有太生氣，就只是冷冷淡淡地開口：“罷了，你且好好說說，那女子到底是從什麼地方買來的。”
然後停頓了一下，分外慎重：“仔細說。”
聞婆婆哪裏還敢隱瞞，一點一點慢慢把事情給老者說了，完了還有點懵逼有點委屈，小聲在那叭叭：“族中傾軋，把對手迷暈了給咱們送過來，讓咱們烙了印做爐鼎的有的是，咱們之前也不是沒收過，那時誰能想到買個姑娘是個這麼大的麻煩……”
老者瞪了她一眼，聞婆婆委屈巴巴地閉嘴。
老者再吩咐：“去，叫你那侄子過來。”
畢竟是下屬，聞婆婆不敢有不同意見，乖乖出去叫人了。
再不過片刻，當日那接待過售賣鳳妙之人的少主出現在了老者面前。
這時的少主早已沒有了當日獨當一面的氣質，乖巧且慫地對老者行了禮，低眉順眼的連老道的面容都沒敢去看，聲音恭敬：“前輩，您找我？”
“過來。”老者就賞了這兩個字。
少主不敢造次，躬身行到老道面前，由着老道將手放在他天靈蓋上。
天靈蓋無論對誰來說都是要害，少主雖然沒敢反抗，但是聲音都開始顫悠了：“前……前輩？”
“不殺你。”老者難得帶了點笑意，“放輕鬆。”
少主幹乾地吞了一口口水，不過他心裏也清楚，面前這人是和鳳仙子同一個層次的聖人親傳弟子，無非就是聖人排位沒有九華道君那麼靠前罷了，真要鐵了心殺他那他也沒辦法反抗，只好賠笑：“前輩恕罪。”
前輩沒說什麼，只等那玄盟的少主將身體和神識都放鬆下來，而後才一縷法力探入少主神識。
不疼，手法甚至很輕柔。
少主終於漸漸相信了這位聖人弟子前輩是真的沒打算殺他，進一步放輕鬆了自己的意識，且在無意識之間，對上了聖人弟子雙眸。
“那一日，來賣那鳳凰血脈的人，是何等模樣？”老者聲音帶着點很奇妙的蠱惑。
少主沒有開口，只是雙眸中漸漸倒映出來了那日那個來賣鳳妙之人的形象。
而後，老者在少主眼眸前三寸處輕輕一捏，隨後便彷彿捏住了個什麼東西一樣，將那個“東西”往外一提，隨後那少主感受到了針刺一樣的疼痛，下意識地閉上眼，等再睜開時，當日，那個給他賣鳳凰的人便出現在了密室之中。
“你看看，是她不是？”老者問。
少主瘋狂點頭。
老者露出個滿意的笑容來，而後一揮袍袖，直接掀開了那人厚厚的帷帽，卻看到帷帽後面還有一層濃濃的霧氣。
這讓老者忍不住笑出聲來：“這人還挺有意思。”
聞婆婆和少主俱都賠笑。
不過，人都給你捏出來了，吹散個霧氣也不是多大困難，老者隨便皺了皺眉，密室中便很快起來了一陣並不溫柔的風。
可霧氣吹散之後，那人面上還有一層銅面具。
老者&聞婆婆&少主：“……”
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啊！
好吧，再取了銅面具，裏頭還有一層薄薄的□□，□□之後甚至還畫了個鬼模鬼樣的妝容，於是老者被迫再給那人卸妝之後，才看到了來賣鳳妙之人的真面目。
聞婆婆一下子就認出來了：“朱雀族大長老？這是鳳凰族內鬥來着？”
老者搖頭：“再看看？”
聞婆婆露出個奇怪的神色。
老者於是便露出個朽木不可雕也的表情，抬手一道靈光直直戳向了那被“捏”出來的人的眉心。
那被捏出來的人如何扛得住，直接慘叫一聲變化成為青鸞模樣，老者才要又打一道法訣逼迫那青鸞化成人形，青鸞卻已經是尖叫一聲，化為灰燼。
到現在，老者才露出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五層偽裝，嫁禍朱雀，實為青鸞，派來的還是個□□，連是青鸞族中的誰都分不出來……真是個人才啊。”
聞婆婆小心翼翼地請示領導：“前輩，是否要給青鸞族發消息……”
“不必。”老者慢悠悠開口，“我用了這秘術查她是誰，她不可能沒有感應，會自己找過來的。”
大佬自有定奪，於是聞婆婆也不多啰嗦了，應了聲“是”之後便再無他話。
至於說青鸞族那邊。
五長老能不能感知到自己在歷史中的那個化身被搞了這個不太好說，反正現在整個青鸞族上上下下，都是紅旗招展，人山人海。
今日，靈虛殿上下來一仙官，指名道姓要見青璇姑娘，見了之後仙官對青鸞族都客氣了起來，有商有量地給族長說，道君欲接青璇姑娘上天。
青鸞族這立馬秒秒鐘給炸了啊！
開開心心辦宴會，歡歡喜喜過大年，立刻把那青璇仙子捧成了族中聖女，漂漂亮亮打扮了讓仙官帶走。
青璇仙子素和五長老交好，在上天的最後一刻還和五長老不依不舍，關起門說了許多私房話，最終是五長老將青璇仙子鄭重交給了仙官，目送仙官駕雲往靈虛殿而去。
但，並沒有如青璇仙子所想，道君見到她之後就立刻擺出個“啊啊啊這就是我失散已久的好徒兒”的態度，更沒有什麼立刻開宴會請五聖連帶他們各自名下有名有姓的弟子來昭告天下她就是鳳仙子，甚至於，她都沒有見到道君，住處也不是被安排在曾經鳳仙子的居所。
青璇——或者換個詞兒，曾經的青鸞族青書意小公主，感受到了些許不安。
拉住帶她上天的仙官問：“既是道君要我上天，何以不見道君？”
仙官自是回了一句：“道君事忙，仙子稍安勿躁，安心在靈虛殿住下就是。待道君忙完，自然會見仙子的。”
這時候胡攪蠻纏說我就要見道君明顯不太合適，青書意猶豫了一下，開口：“那……仙官能否帶我去拜見一番鳳仙子？”
青鸞是鳳凰的附屬族群，“青璇”此人對外號稱的又是身有鳳凰血脈，拜見鳳仙子自然是理所應當。
不過仙官又是露出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仙子莫怪，鳳仙子如今正是涅槃要緊關頭，誰都不見的，待鳳仙子出關，您再拜見不遲。”
青書意也沒別的法子，只好罷了。
仙官就此告退。
——直接去了密室，恭恭敬敬對已經秘密回靈虛殿了的九華道君欠身：“道君。”
“她如何？”道君看上去有點疲累，唯有雙目仍然灼灼。
“一身的鳳凰味兒。”仙官恭敬回答，“但掩不住雜質。”
九華道君靠在椅背上，伸手慢慢揉着眉心：“你覺得她是不是鳳凰？”
“她身上是有很重的鳳凰味兒，且氣息隱隱有鳳仙子的味道，可鳳仙子原本血脈極純，沒涅槃的時候身上都沒有雜質。”仙官想也不想就回道，“說好的鳳凰涅槃是精鍊血統，怎麼如今涅槃了，血統倒摻了雜？”
九華原本面容清冷，聽了這話，身上氣質愈發清冷嚴肅，讓侍奉了他許多年的仙官都覺得有點後背發涼。
仙官悄悄揉了揉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等了許久，才等到九華道君的一聲冷笑：“那你覺得，是什麼道理？”
“鳳仙子和她絕對有某種關聯，甚至可能是……”仙官小心翼翼覷着九華的表情，“鳳仙子在外涅槃，法力神識下降到了最低點時，沒準就被趁虛而入，被敲骨吸髓，然後有高人用鳳仙子的精血，強行灌出了一個青璇出來。”
因為這話，九華道君的表情愈加凝重。
他的雙眸冷冷淡淡投在密室之中一盞鳳凰燈座之上。
這是鳳妙的魂燈。
上頭，火焰雖然微弱，但還在頑強的發出光輝，證明鳳妙沒死，只是現在的情況委實不太美妙。
“出去吧。”九華道君終於擺擺手，“暫且供着她，保不齊還得通過她把阿妙尋回來呢。”
仙官恭敬地答應了，躬身後退三步，之後才轉身離開。
而密室之中，許久過去，屋子裏才響起一聲嘆息。
“死丫頭。”
#一天到晚就知道給你師尊我惹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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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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