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2 無力回天
奚九怎麼能攔住沐珣呢?
但凡涉及到蕭辭的事,沐珣三言兩語就能動搖了奚九的內心,幾乎一路追尋,馬不停蹄,總算讓沐珣抓到一點沈行白的蹤跡。
夏氏一族!
沐珣沉眸,蕭辭躲在夏氏一族!
三年來,最盛的一場風雪襲來,不消片刻,方才還清明的世界被卷着凌冽寒風的風雪吞噬,眼前非黑即白,城中乾枯的老樹被攔腰斬斷,這突如其來的一切,末日般的令人膽寒。
涼都沐府,王楚君站在廊下,再厚重不過的披風也擋不住徹骨的寒,她心裏難受的厲害,像是預知到了什麼:“南均……”
“夫人,我們進去吧”,穆南均抬頭看了一眼朔雪猖狂的天際,說:“從未見過這般的風雪,雁回被雪埋的那一年寒冬,我迎着雁回關,高坐馬上,頭頂還有冰涼的日頭。”
王楚君喃喃:“變天了。”
不止沐府的人心神不寧,這場暴風雪前所未有的強烈,帶給所有人不安。雁回關外的驟風快要把人掀飛,王江堇行馬不得,在矮牆後邊避着,隨行的將士牙關打顫,莫名的害怕。
頭頂的天快要壓下來,死氣沉沉的自天際覆蓋,壓的人只能瞧見周身方寸之地。
“怎麼突然這麼大風雪,以往從未見過。”
“天公做難,由不得人。”
王江堇靜靜立在背風處,聽到了身後哆嗦的交談,再次抬眼看了看天,帽檐已經重重落了一層雪,他幾分煩躁的甩掉,急切的想回家。
王燦屈身蹲在後面,忽然就想到了穆安,冷不丁道:“不知道安妹妹在哪,怕還沒見過這麼大的風雪,若是王爺沒在身邊陪着,該嚇壞了吧。”
王江堇低眸沉思,扭頭吩咐:“回城!”
王燦一愣:“爹,現在嗎?”
“對,就是現在”,王江堇說:“就是現在,燦兒,你回去后即刻給珣兒去信,問問安兒的下落。”
“爹,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嗎?”
“沒有更糟糕的事情了,比起安兒同王爺杳無音信”,王江堇幽幽道:“爹已經很久沒能睡個安穩覺了。”
——
南宮將沐珣攔在了暗室外面,身後站着夏野同夏笙。
沐珣面若寒霜,頸間青筋若隱若現,連日的追趕奔波,臉上的胡茬都未來得及修理,嘴角乾裂出了血絲,他看了南宮一眼,蒼聲:“讓開。”
南宮不為所動:“霂閣再等等,公子移陣,外人不得打擾。”
“蕭辭在裏面”,沐珣像是再問自己,當即冷笑一聲:“好一個沈行白!”
南宮辯駁:“霂閣不明真相,便不要怪我家公子隱瞞之情,我替公子向霂閣賠不是,不管待會發生什麼,還望霂閣理智一點。”
“孰是孰非,我自有斷論”,沐珣掌心緊箍:“不要攔我,我要見蕭辭。”
南宮沒能攔住怒火衝天的沐珣,被冷氣掀了個踉蹌,後退兩步:“等等!”
沈行白嘴角浸了血跡,虛弱的捧着星辰盤,彎腰扶着靈棺,他無能為力了。
耳後傳來南宮的喚聲,緊接着凌烈的拳風逼近,容不得沈行白做出反應,就被狠狠的撂倒在地,星辰盤從懷中滑落,他平躺在地上,面頰青紅一片,已經要爬不起來。
沐珣重重給了他一拳,夏野急忙橫在身前擋住,夏笙連忙勸阻:“世子息怒,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沐珣猩紅了眼,他方一進來,匆匆一瞥,就是蕭辭接近透明的靈體,原本奉為神明的人,虛無飄渺的躺在那……
沐珣不敢去瞧第二眼,他沒有探究的勇氣,雙臂無力的垂下,看着沈行白,啞聲:“安兒呢?”
“安兒在哪?”
“公子”,南宮半跪在沈行白跟前,被這氛圍感染,好像比自己要離開還心痛:“公子快起來。”
沈行白獃獃的望着屋頂,說:“對不起,我連一個都沒能帶回來。”
沐珣又問:“安兒呢!”
“離開了……”
永遠也回不來了吧,沈行白想,或許已經灰飛煙滅了。
“這三年,你就是守着一副連肉身都沒有的人……”,沐珣忽然哽咽:“我找了他們三年,你分明清楚淵底發生的一切,分明是帶着蕭辭離開了那地方,為何要瞞着!”
沐珣一直都知道沈行白有事相瞞,但他萬萬沒想到,沈行白瞞過了所有人,包括兆暉和嚴寬,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僅帶走了一抹不可能復生的魂。
有何用呢?
沈行白落淚,這一瞬間,從沐珣的痛苦中,他好像驟然清醒了,時間飛快地在他腦海中倒退,將他重新帶回了淵底,他分明答應穆安,會把蕭辭好好的帶回去,活着!
因為他知道,若是最後終究難以兩全,帶蕭辭平安的離開,就是穆安的命,是她用命也要換回來的一線生機。
所以,在見證穆安灰飛煙滅,見證蕭辭化為虛無的那個瞬間,沈行白徹底崩潰了,他誰也救不了,哪怕使盡渾身解數,也不能,他高看自己了。
沐珣一拳打在靈棺上,血跡順着精緻的紋路暈染開,神似無聲的禱告。
沈行白聽到了自外面傳進來的呼嘯聲,陰森森的。
夏笙低道:“天神發怒了。”
夏野讓她不要說話,蕭辭的靈體再次變得虛無。
沈行白說:“我以為,我可以等到一個機會,我以為總會有辦法的,只要再等一等……等着、人回來。”
沐珣僵硬着手指懸在空中,還是沒能落在蕭辭身上。
他說:“所以,三年前在淵底,永遠留在那裏的,只有我的安兒……只有她一個人,對嗎?”
多讓人心疼啊,快要疼死了。
南宮鬆開沈行白的手臂,看着沐珣:“王妃本就屬於哪裏,她總要回去的,世子心裏一直都明白,不是嗎?”
第一宗門,大葯谷先師,親手將這步生死局走了千百年。
沐珣:“在我心裏,安兒就是安兒,是我沐府嫡女,是我的妹妹。”
“世子若是執意這樣想,那也改變不了什麼”,南宮低聲:“這是宿命,本是王妃的宿命,如今連王爺也要隨着去了,靠人力,是無法回天的。”
沐珣沉眸看向蕭辭,指尖扎在冰雪中一般,冷的他打顫。
“他還能醒來嗎?”
不能了。
南宮說:“不能了,世子,我們儘力了,公子真的儘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