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藍
淡紫色的霧靄在山道上浮浮沉沉,等陽光一點點穿過來時,天亮了。
繆好時的步伐終於慢下來。
很多心理學家說,排解情緒最好的辦法,就是運動,尤其是跑。
所以雖整夜未眠,已經有些跑不動了,但她調整了一會呼吸,又加快了速度。
前方遠遠的有一個人影,霧茫茫看不太清楚,似乎也在晨跑。
繆好時一點點加速要超越過去的時候,對方轉過頭,看了她一眼。
很高很清瘦的一個大男孩兒,濃密頭髮被風吹起,露出一張俊秀的臉。
那掠過的眼神冷冷的清冽,藏着一絲不耐和隔離。
雖然只有幾秒,卻專註沉靜地停留在她臉上。
繆好時超了過去。
前方已是山下的車道和公交站台。清晨的車水馬龍喧囂起來,昨夜還是夜幕下海市蜃樓的城市,天一亮便打回原形,人煙擁擠,紛紛擾擾。
而且你就身在其中。
繆好時順着公路邊的行人路,又繼續跑了很久。
不知不覺已進入市區,沒了迷霧,沒了鳥鳴,只剩反射在高樓林立玻璃幕牆間的烈陽,和吵嚷繁忙的市井街巷。
她終於筋疲力竭了。
停在一個交叉路口三角區,等行人燈。
彎腰喘氣時,她頭上的汗順着下巴滴下來,地上是她的影子。
汗一滴滴浸濕的路面,一點點暈開,好像那個自己被當心捅了一刀,鮮血泊泊流出。
一種暢快釋放的感覺。
劃了下電子手錶,沒有提示日程,她意識到今天接下來,自己沒有設定任何安排。
明天也是。
這麼大一段的空白,又做什麼呢?
她想着,等意識回來時,發現自己影子旁,多了個人。
高高的,長長的,輪廓與自己的重疊在一起。
繆好時起身一轉頭,看到了剛剛路上遇到的那個男孩兒,就站在她身後。
也滿頭是汗,面頰泛紅,喘着粗氣。
他也一直在跑,還一直跟着自己?
繆好時忽然有些警惕起來,側身看着他。
他也轉頭看向她,眼神還是那麼專註澄靜,有點讓人摸不透。
“請問里度點去中環?”
半晌,他出聲問她,聲音很好聽,不過聽得出來不是香港人。
問路?!
這時對面的人行燈變綠了,她一邊往前過馬路,一邊猶豫要不要搭他的話。
等回頭準備回答他的時候,發現男孩就在她身旁,正與她並肩走在斑馬線上。
兩個影子在橫線上斜斜的。
“你問路不需要跑5公里的。”
繆好時順口而出,故意用很標準的北京普通話。
這時有左轉車從他們身前穿過,車速很快。
繆好時頓時感覺手臂一緊,一隻手,很有力道地往後面拉了她一下。
等她低頭,那隻手已不着痕迹地收回了主人身後。
“我不是問路。”
他背着手輕聲回答,很悅耳的普通話,這才是他的母語。
然後清描淡寫的,補充了後面的話。
“我是想借電話,和路費。”
她一頓,本來想說,弟弟,你這個搭訕操作很清奇哦。
可是,一時沒有說出來。
結果她沒出聲,繼續走。他也沒有再問,繼續跟着。
熙攘行人中,有人抬眼看他們兩人,還有一群鴿子從天橋上飛起,又落下。
他的腿長,邁的步子大一些,時不時越到她前面。
然後又會慢下來,保持在她身旁。
而且,他總是特別認真的側過臉看她。
這孩子的眼神一直都是這樣專註如激光一樣的嗎?
終於繆好時也停了下來,她微微揚起臉,看着他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反正直覺告訴她,他不是說謊,也不是在搭訕。
她嘴角微微扯了扯,笑了。
“小弟弟,你不會是在飛鵝山被打劫了吧?”
男孩兒眼神垂下來,滯了一秒。再抬頭,他似笑非笑:
“是,被打劫了。”
繆好時看到那雙漂亮,上揚,又黑白分明的瞳孔,暗暗長睫的陰影下,有一抹幽藍的反光。
玻璃質般透明,又無限接近黑色得那種藍。
會讓人聯想到什麼星辰深海,什麼浩瀚深空的那種藍。
她一怔,好好看着他。
她曾經也看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
------題外話------
好時:弟弟,你不乖哦。
陸源:哪裏不乖?
好時:你撩姐姐了。
陸源:撩到了嗎?
好時:弟弟,你真天真!
陸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