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別叫暖暖猴子
“你的信仰我不想打破,如果牽涉黑幫的案子你覺得是你工作上非做不可的事,我不多說。只是勸你,如果不敬而遠之,會有你難以料想的麻煩事。”
秦秋彥轉身要走。
被紀夢溪一下喚住,沒看他,低頭抽手裏的煙。然後問他:“如果我不正面出擊,你打算怎麼辦?迎戰將蘇瑞解決掉?”
秦秋彥只是說:“我會捍衛我的家人。”
紀夢溪告訴他:“與其勸說我安份一點兒,這一回不如你老實一點兒。我們的立場差太多,你們解決恩怨的手段是把雙刃劍,就算勝出的一方也討不到半點兒便宜,別再讓公方重新盯上你,否則你的日子會比以前更加的暗無天日。可是我不一樣……”他抬起頭,淡然而堅定的說:“就算我因此死掉,那也是因公殉職。”
說出去要偉大很多,祖國會嘉賞,人民會悼念。
他半玩味,半認真的說:“這就是我的優越性,在這一點上,你永遠勝不過我。總算有那麼一點,我比你強大。”
秦秋彥最後終究沒有按捺住,還是點着了一根煙,夾在指間慢慢的抽。
他可沒想過讓誰來替他平息這場戰爭,褒獎有什麼用,比起活着,那些都是過眼雲煙。如果人連命都沒有了,有再多珍惜的東西,都是場訣別。
醫院的走廊上,秦涼很鄭重其事的跟鍾慶豐談一場交易。
“鍾伯伯,你要是能將愛愛阿姨手機里的視頻刪掉,我願意答應你任何要求。”
鍾慶豐想了一下:“可是,我實在沒有什麼事想要你去辦,也沒有什麼願望想要別人幫我實現。”
秦涼頭疼。
“那你就任愛愛阿姨那樣毀我的形象么?”
鍾慶豐告訴他:“她沒有要毀你的形象,那段視頻我也看了,事實上它真的很可愛。她完全是因為喜歡,才想要保存下來的。”
秦涼眼角抽搐:“我不要什麼可愛。你幫我刪掉它,她要是喜歡小孩子,可以去拍那隻猴子么。”
鍾慶豐糾正他:“什麼猴子,暖暖是你妹妹,你怎麼還沒有接受暖暖?”
“我接受她,只不過,她長得實在太丑了……”接着又問:“鍾伯伯,你到底肯不肯幫我?”
他很少拿星星眼看人,鍾慶豐知道秦涼要面子要形象。那麼一段視頻被幾個女人奪走相告,簡直是要他的命。
“好吧,我趁她睡覺的時候幫你刪掉。”
秦涼剛想笑開顏,聽鍾慶豐又說;“不過,她傳過去一份給鍾笑了,你要是想徹底毀屍滅跡,可能還要再想想辦法。”秦涼一個歡喜的表情尤未做完,徹底絕望起來。
他真的搞不定鍾笑的,那個女人,就算他威逼利誘,讓她將手機中的刪除了,保不准她在別的地方還有無數個備份,用一生這樣漫長的時間來威脅他。
鍾慶豐看秦涼這樣絕望,終究不太忍心。
“你去求求離正揚吧,看他肯不肯幫你。”
秦涼耷拉着腦袋;“那個妻管嚴……”
等秦秋彥再回來,已經辦好了出院手續。
宋林愛很吃驚:“不在這裏多住兩天,怎麼這麼快就出院了?”
秦秋彥說:“家裏條件更好,住着比醫院舒服,而且醫師,看護,我都安排好了,就算住在家裏也不會有問題。”
這倒是真的,醫院的VIP病房條件再好,跟家裏也沒法比。怎麼都是醫院,心理上有差,生活質量遠遠不如家裏。
而且秦秋彥說了,回家吃的會更合江南的口味,他一段時間不會去上班,每天精心料理江南的生活,直到孩子出滿月。
宋林愛被說服,動作很快,趕緊幫江南收拾東西。
鍾慶豐問:“車安排好了?”
秦秋彥說:“我已經給司機打了電話,馬上就過來。”
秦涼藉著別人說話的空,過來看一眼秦暖。有驚人發現,指着小傢伙大嗓門的說:“不好了,猴子尿了。”
江南一時間沒反應,抬頭叫秦秋彥:“快給猴子換尿不濕。”
秦秋彥眉頭蹙起來,照着江南和秦涼的腦袋一人一下子,毫不手軟。
“叫誰猴子呢?給暖暖起綽號像話么?你們兩個哪個生出來的時候不這樣?”
江南咬掉舌頭。
秦涼在一旁訥訥:“我生出來的時候就不這樣。”據說比一般孩子水嫩,否則他也不會長成這樣。
秦秋彥側過首告訴他:“你長成那樣是借了我的光,別說暖暖長得丑,就算是那樣,也是江南害的。”
江南瞪直了眼睛:“關我什麼事?”
“不是你生出來的?”
江南啞言了一會兒,強詞奪理:“就算我生出來的,總不能我既要給她生命,又要保證她傾國傾吧?你們男人不要太得寸進尺,你要有本事保證質量好,外形又美觀,那你來生啊。”
秦秋彥本來心思濃重,回病房跟江南這麼一爭論,就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本來在忙活着給秦暖換尿不濕,江南就在那邊喋喋不休,大肆叫苦。
秦暖這個剛一出生,就很不幸被定義成猴子的傢伙反倒一臉開懷,被秦秋彥托着小屁股很舒服,握緊小拳頭連伸了幾個懶腰。打着哈欠看熱鬧。那一雙大眼睛可比秦涼那一雙桃花眸子水靈多了,黑白分明的一雙剪水雙瞳,就不信長大之後會不是個美人坯子。
秦涼伸手捏她的大腿肉,訥訥:“腦子沒有多少,看着肉倒是不少。”
秦秋彥拍他的手;“往哪兒摸呢,拿開。”
秦暖張着小嘴嗚嗚哇哇,大眼睛溜溜的打着轉。
宋林愛笑起來:“暖暖這小傢伙脾氣倒像是不錯,估計要跟江南一樣大大咧咧的。這樣說她都不生氣……”
鍾慶豐還算個理智人,提醒宋林愛:“暖暖不過才出生兩天。”
這個時候就能被氣翻天,像話么?
回家的時候,秦秋彥一步路都不讓江南走,上下車由他抱着。聽說剛生過孩子的女人身體很蹊蹺,有的時候一個地方不對勁,真的會終生落下毛病。生秦涼的時候他不在身邊,想保護照顧她都沒有辦法,這一次卻一點兒都不想馬虎。
蘇瑞推門進來的時候,辦公室中沒有別人。
臉色陰沉得很明顯,問他:“你昨晚給我做的承諾呢?”
程束才看完病人回來,而且昨晚值班,整個人看上去有一點兒疲憊。見蘇瑞咄咄逼問,還是和顏悅色的哄她。
“不是我不給你辦,是現實告訴我們真的沒有機會。防守太嚴密了,一點兒機會都沒有。病房裏一刻都沒離開過人,而且這周圍有多少他們的人也不知道。他們認得我,而我又不是相關科室的醫生,這個時候出面,你不覺得太魯莽了么,分明是在暴露身份。”
蘇瑞嘆口氣,有些無力的靠到辦公桌上。
就算他們什麼都沒有做,身份也已經暴露了。秦秋彥分明已經知道他們的存在了,否則他不會有這樣無懈可擊的防守。
她多了解那個男人啊,包括他的戰略戰術。她昨晚整夜未眠,甚至想,如果最後,她真的將他珍重的人一個一個趕盡殺絕了,他是不是會讓她生不如死?
連個乾脆都不會給她,會讓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痛苦一輩子。
她明知道招惹他沒什麼好,卻仍舊跟瘋了似的,像一隻飛蛾,不顧一切的想去撲火。因為她知道,無論秦秋彥多強大,這一次他卻討不到什麼便宜。他有多薄弱,別人不知道,她卻知道。
那些七寸和軟肋只等着她去掐,到時候秦秋彥就會像一隻玩偶,任由她怎麼扯動手裏的線。
到時候一招一式,都將是她喜歡的樣子。每每想到這裏,蘇瑞全身的每一個毛細血管都興奮的張大,那是種徹底癲狂的感覺。
程束見她不怒反笑,過來扣緊她的下巴:“你想到什麼高興的事了?想到秦秋彥那個男人了?”
蘇瑞當即斂了笑,皺緊眉頭,拔開他的手。
“你開什麼玩笑。”
程束便問她:“你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
蘇瑞怔了下,只是問:“你愛一個人,會一心想置他於死地?”
程束反問:“為什麼不會?有的時候就因為愛,才想置一個人於死地。”
蘇瑞站起身,不想跟他說下去。只道:“你這個瘋子。”
程束伸手拉住她,有些陰冷的說:“蘇瑞,你最好是恨他,想置他於死地……你知道的,我愛你呢。”
蘇瑞倒有些煩了,一下甩開他的手。
“我今天有事,要請假先走。”
“晚上去我那裏。”
“看看再說吧。”走出幾步又回頭,有些警告意味:“程束,你知道我什麼性格,如果一個人粘太緊了,我真的會煩。”
程束笑起來:“說什麼傻話呢,不是有事,還不快走。假我會幫你請。”
紀夢溪從醫院出來之後沒有直接回中院,請了一上午的假,不想立刻回去。找了家咖啡廳坐下來,很久沒這麼悠閑過了。甚至不記得多久沒坐在咖啡廳里安安靜靜的喝一杯拿鐵,這種時光對他來說竟然奢侈起來。
法官的生活很單調乏味,平時事情多而雜,說不準哪一個休息日就要加班,就算不加班,也有這樣或那樣的事情做。即便是休息,覺得太累了,比起坐在咖啡廳里喝點兒東西,不如窩在家裏補一覺更實惠。
臨街的一家店,坐在窗邊能看到街面上的人來人往。隔着一扇窗,就跟按了靜音鍵一樣。一切都顯得很平和,那一種緩慢直滲透進心裏去。世界忽然不喧鬧也不吵雜,有片刻的安逸。
讓他想起異國的生活,那時候人在國外,倒時不時像這樣。好多這種臨街的店面,陽光灼熱的午後,入目金燦燦的一片光。耳邊播放着優雅的旋律,最常想到的就是能和一個人悠然老去。
那時候兒女情長想的多一些,也羨慕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儒雅安逸。
可是,都沒有,很多時候很多事,不過是自己頭腦中胡亂的塗鴉。
到現在,還不是一個人,沒日沒夜的為工作奔波,風花雪月儼然成了別人的事。
紀夢溪壓了一口咖啡,思考一些事情。
如今手上的案子還是很有進展,抽絲剝繭,得到的證據越來越多。再繁瑣的事情在他看來也是有頭緒的。哪怕是一團亂麻,一旦找到那個頭,順着扯下去,就不愁有拆開縷順的一天。
不過秦秋彥告訴他,他這樣是在自找麻煩,很可能被拖下水。
他不是個魯莽行事的人,凡事三思而後行,這是他一慣的作風。
就連最壞的打算他都想過,再悲慘,也比秦秋彥出來了結這一切好。
他想不出他能用什麼法子,以暴制暴?這樣無疑又回到原點上,在他看來是不可取的。
喝了兩杯咖啡,起身離開。
才到中院,便有同事告訴他,說之前來了人找他。讓傳話給他,說是老朋友了,一說他便會知道。
紀夢溪聽罷,驀然想起一個人。
蘇瑞!
問同事:“留下聯繫方式了?”
“給我寫了個電話號碼,我放在你的辦公桌上了。”
紀夢溪回到辦公室,果然看到一張記得電話號碼的紙。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把紙揉成一團扔到垃圾筒里。打一上班就開始忙活,一直到下班,才鬆口氣,電話沒打一個。
下班后直接回家,從停車場出來,遠遠看到一個女人。
這些年過去了,倒是沒怎麼變,還是跟當年一樣光鮮靚麗,穿戴都很時髦。
紀夢溪連一點兒驚訝都沒有,倒像是刻意在等她。走過去,面色平靜。
“蘇小姐還是老樣子,想吃點兒什麼?”
蘇瑞摘掉墨鏡,偏首笑起來。明明是她找上門來的,主人見怪不怪,她反倒怔了一怔。這感覺跟當年相親時的感覺有點兒像,越發覺得紀夢溪是個不凡的人。
“吃川菜吧,辣的東西容易下飯。”
紀夢溪挑挑眉,提醒她:“容易入口不假,也真容易上火,到時候長了一臉豆豆,估計會影響美觀,不舒服的是自己。”
蘇瑞別樣的笑起來:“我能吃得下,就有本事消化掉。這個一勞紀法官操心。”
紀夢溪看她一眼,只說:“有這樣的魄力也是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