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俠,酒吧
蕭長風家裏就是星洲市的,離學校不遠,校門外便有二路公共汽車,能經過家裏小區附近。這公共汽車和木馬牛車一樣,能自行走動,卻是寬敞快速得多。
學校是始發站,蕭長風很輕易地尋了個中間靠窗位置。星洲市這幾年發展迅速,政府招商引資風生水起,城市規劃日新月異,二路汽車經過的五一大道便是星洲市的主幹道,雙向十車道,很是闊氣。
“五一路到了,開門請當心,下車請走好。前門上車,請上,請投票,請出示月票…”
蕭長風托着下巴,聽着公交車千篇一律的聲音,獃獃地望着窗外閃過的高樓大廈。以前覺得十丈城牆便已是高不可及,以他追風逐影,一跨三丈的輕身功夫,依舊覺得翻越城牆是件頗費氣力的事情。但若與現在的建築一比又是小巫見大巫,方才經過眼帘的星洲酒店,便足足有三十丈有餘,高聳矗立,令人目眩。
“哎呀”公交車在路口一個緊急拐彎,車上眾人慣性使然,紛紛倒向一邊。一條身影沒拿穩扶手,人一斜,朝蕭長風倒來。蕭長風右手一伸,準確探到斜倒下來的身影腰部,輕輕一拍,一股力道油然而生。那身影借這力道,腰部一挺,止住了去勢。
蕭長風心裏一訝,抬頭望去,是個女子,身材高挑,一身藍色牛仔服更顯得兩腿筆直修長,齊耳短髮,很是精神,臉上泛着一絲紅暈,眼神卻是銳利如劍。這女子腰部緊繃有力,如同山野虎豹腰身一樣,蕭長風雖然只是稍微觸碰,卻也能感受到其中力量,應該是練過武。
那女子猶豫了下,剛才只顧注意前方的動靜,沒有留意到車子急轉,差點跌倒,眼前的少年到是扶了她一把,只不過扶的不是地方。男人頭,女人腰,只能看不能摸,弄不清這少年是真的好心相助,還是藉機揩油。
仔細看去,這少年若無其事的轉過頭去,厚厚的嘴唇顯得憨憨地,一雙眸子有些迷茫的望着車外,一幅傻傻地模樣,應該不會是色狼,才要低聲說句謝謝。
“你沒長眼啊,有病啊?”汽車後部傳來一罵聲,一個時髦女郎朝一中年男子喊道。
剛才急轉,中年男子不小心踩到了她的腳背,還沒來得及道歉,就被人一頓亂罵。中年男子氣不過,回了一句:“你有葯嗎?”
車上眾人一愣,瞬間笑了起來。覺得這男子倒是有趣。
時髦女子見眾人竊笑,又提高聲音罵道,“神經病!”
中年男子冷冷一笑:“你能治啊?”
哈哈,大家再也忍不住了,齊聲大笑起來。這對男女倒是有趣之極,蕭長風不禁莞爾。
眾人笑聲還未停,就見短髮女子一個箭步沖了上去,雙手一張,抓住一青年的手,反手一扭,斥道:“警察,別動。”
擒拿手,蕭長風頓時來了興趣,咦,手法與自己所用的略有不同,出手方位和順序上有所差異,施展威力也差了許多,想當年,連北部兇猛的大熊都在自己的擒拿手下服服帖帖的,那像現在,中招的犯人還掙扎欲逃。
“啊”青年右手被扭,吃痛喊了出來,身體不停扭動,想要掙脫,不料腿彎被短髮女子一踢,軟了下來,半跪在地上。車上大夥一愣,渾然不知發生何事。
剛才吵嘴的那中年男子見狀,一大步跨了上來,一掀夾克,從背後拿出一幅手銬扣住青年,喝道:“老實點,哼,等你好幾天了,這回看你那裏跑。大家不要慌,這人是小偷。”
車上眾人這才恍然,紛紛摸向自己的口袋,看是不是丟了什麼。
“我的錢包不見了!”一名中年婦女臉色大變,高聲尖叫起來。
短髮女子從不再掙扎的青年上身口袋掏出一錢包,遞給那婦女,說道:“阿姨,看看,是不是你的錢包?檢查下看少了什麼沒有?”
婦女連忙從短髮女子手中接過錢包,邊檢查邊說:“是我的,不少不少。謝謝,謝謝警察同志。”
“不客氣。”短髮女子看着那婦女歡喜的樣子,說道:“阿姨,麻煩跟我去公安局做個筆錄。”
圍觀的眾人中不知誰帶頭罵了一句,大叔大嬸阿姨婆婆頓時一股腦全議論開了,指着那被扣的青年嘮叨,什麼不知羞,壞東西,好好年紀怎麼學壞了……雜七雜八的漫了過來。
青年心裏惱怒,也不說話,抬起頭,三角眼射出陣陣凶光,愣是把方才還唾沫星子亂飛的一眾人,嚇得齊齊閉上了口。
蕭長風看在眼裏,搖了搖頭,明明是那青年犯了偷盜之罪,不知車上這麼多人為何會懼怕那青年,要是換在秦國那會,這青年只怕早被民風彪悍的老秦人亂棍打死了。
中年男子提起青年,說道:“司機,麻煩靠邊停車,大家讓讓。”車門一開,中年男子推了青年一把,“走。”他和那短髮女警押着小偷下了車后,公交車上又恢復了原狀,瞌睡的瞌睡,聊天的聊天,抱怨的抱怨。過了幾站后,蕭長風在翠海小區下了車。
蕭長風的父母開了間八達飯館,就在小區外不遠,主要賣些快餐盒飯,這附近有個高中,家裏遠的學生常來這邊吃午飯,因此生意還不錯。
“小風,這麼就回來了,后屋桌上有碗桂圓湯,還熱乎着,自己端着喝掉。”蕭長風才跨入八達飯館的大門,就被眼尖的母親劉愛蓮瞧見。
蕭長風點點頭,卻未進后屋,反而走上去幫着收拾桌子上客人吃剩的碗筷。
劉愛蓮奪過兒子手中的碗筷,憐愛的看了一眼,“瞧你,你上了一天課,也不去歇着,飯館的事不用你幫忙。”兒子自從醫院出來之後,懂事了不少。以往從不沾手的家務事,現在也幫着做。但是話語少了,成天和悶瓜一樣,不知是不是上次摔下來碰到腦子留下的遺留症,可是醫生又說一切正常啊。
“媽,我爸呢?”蕭長風隨口問道,轉到另一檯子,收拾椅凳。
劉愛蓮麻利地抹了抹桌子,回道,“他去進貨去了。幾個供貨商要漲價,他去談去了,一會就回。”兒子終於正常點了,想那會滿口父親大人,母親大人的,怪嚇人的。
“晚上同學生日,在酒吧有個聚會,我不吃晚飯了。”
“哦,少喝點酒,你知道你頭還沒好,醫生說要不喝酒,少吃點刺激性食物。”劉愛蓮嘮叨了幾句,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見兒子還在收拾桌椅,“幾點鐘?聚會在那?現在都快六點了。”
蕭長風也不急,收拾乾淨了飯桌,這才拍了拍說道:“七點鐘,帝國酒吧,我也不知道在何處。”
去那都不知道,兒子的病果然沒好,改天還要帶他去看看醫生。劉愛蓮從兜里拿出一百塊錢,“打個面的去,晚上早點回來。”八達飯店是小本生意,一天下來也不過一百收入,劉愛蓮卻是毫不猶豫便塞給了兒子。
蕭長風接過錢,隨意塞入口袋,他的意識依舊停留在戰國時期玉石做的環幣或是青銅做的刀幣之上,對這輕飄飄的紙幣還沒有太多感覺,在母親的催促下出了門。
帝國酒吧位於繁華的普林道上,這裏是星洲市的酒吧一條街,不到兩千米長的大道上,大大小小擠滿了各式各樣風格迥異,情調不同的酒吧。一入夜,這裏燈光輝煌,人聲鼎沸,車水馬龍,熱鬧非凡,是時下青少年和老外常來的地方,也是食色男女最喜歡的地方。
帝國酒吧以其渾重的金屬感裝飾在普林道各酒吧中別樹一幟。吧主有些背景勢力,加之頭腦靈活,所推出的對對碰,炫舞賽和啤酒節等節目大受歡迎。讓帝國酒吧在短短時間便風生水起,穩站普林酒吧前三名的交椅,其風頭之健大有蓋過老牌勁旅鄉村吧之勢。
蕭長風第一眼看見帝國酒吧時,就有幾分喜歡上它,不為別的,就為店頭那碩大的全銅大劍。秋日的戌時尚早,太陽還未落山,夕陽映射下,劍身黃光燦燦。一頭張翅雄鷹被這柄大劍從胸口插了個對穿,雄鷹雙爪絞纏着大劍,妄圖抓出胸口的大劍,鷹眼不知由什麼做成,發出兩道雪白亮光,照着劍脊上‘帝國’兩個大字,有些暴力和張狂。
還未進門口,便能聽到裏面傳來的刺耳的音樂,難怪李石柱會選這麼個地方,光看外勢就有讓人一探內里的衝動。
門口兩個彪形大漢雖然長得粗壯,卻是甚有禮貌,蕭長風在兩人點頭微笑中邁入帝國酒吧的大門,任由七彩霓虹光芒輪流照射在身上,走過一段全由不鏽鋼製成的甬道,喧鬧之聲頓時充斥耳膜,眼前陡然開朗。整個帝國酒吧共三層,二三樓是包間,一樓一分為二,左手邊是吧枱和座位,右邊劃出一個圓形舞池,一群少男少女正在瘋狂扭動。
二樓的一角探出一小方台,全透明的,裏面站着一長發披肩,全梳成小辮的青年,看容貌分不清男女,正打碟喊麥。
“舉起你們的右手,和我一起喊,搖啊搖,搖起來,使勁搖,用力搖,哦,EON。”
“天下男人都好色,那是英雄的本色,女人好色多風騷,那是高尚的情操,**……”
舞池中那群男女手舞足蹈,聲嘶力竭,依着節奏不斷甩動着腰身,徹底的瘋狂。
蕭長風望着那些有點像楚國偏遠的蠻夷地帶,巫師祭祀時所跳的舞蹈,不知他們又在祈禱什麼。頭頂不斷旋轉的探照燈射出朦朧燈光,被四周冰冷的不鏽鋼擺飾一反射,泛着冷冷的幽光。有若人高的音響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震得地面都一晃一晃,嘭嘭嘭地,蕭長風心臟不由自主的跟着跳動,就覺一股躁動猶如野獸困在身軀之內,嘶聲吼叫,想要掙脫牢籠一般,整個人熱血沸騰,手腳隨着喊叫輕微地擺動,越擺動越覺得舒適,越擺動幅度越大,這感覺就像手握斬馬刀,腰跨千里馬,縱橫兩軍之間施展千人斬,若不隨心所欲的斬殺一番,定然憋氣不順。
蕭長風心中一動,默運逍遙遊心法,驅動真氣流轉,心中暗念“人之煉丹,煉心為要,心地清靜,則禽魚花鳥,無處不是化機。”幾呼吸間便恢復了正常。
蕭長風暗罵這鳥環境到有些鬼門道。尋了個導引小姐,告訴她李石柱訂了包間后,蕭長風被帶到了207房,一開房門,裏面燈光微暗,已經坐了不少人。
李石柱正坐在上首正中間,帶了頂紙帽,臉上掩不住的笑意,見蕭長風進來,嚷道,“蕭老大,快進來,就等你一人了。”
“再不來,連蛋糕都吃不上了。”劉一江大嗓門引來一陣笑聲。
蕭長風笑了笑,掃了一眼,大部分都是本班學子,當中站着一個女子,正在低聲歌唱。長發遮面,看不清容貌,唱的曲調很溫柔,風格綿軟,不是蕭長風喜歡聽的歌曲。
就着靠近門口的沙發坐了下來,剛坐下便聞到一股淡淡香味,扭頭看去,旁邊坐的正是慕容雪,今晚可是裝扮了一番,頭髮沒有紮起,隨意的披下,上身一件無袖寶藍色線式背心,配一條碎花長裙,青春十足。
“你怎麼這麼沒禮貌,還沒等威廉說話就跑了,害得我解釋了半天。”慕容雪顯然還在說下午圖書館的事。
“好了,時間快到了,點蠟燭,熄燈。”已有同學喊道。
慕容雪沒等蕭長風說話,起身湊到長桌前和眾人挑選着蠟燭。蕭長風第一次過現代人的生日,渾然不知要做些啥,傻乎乎的呆坐在那裏,看着眾人忙碌。
點好蠟燭,唱生日歌后,眾人嚷叫着許願。
許願!蕭長風前世是孤兒,除了一乾性命相交的兄弟外,一無所有,也不知要求些什麼,這世雖然有了父母,卻還未能融入這角色,更不知道要求些什麼,或許讓自己回去便是唯一願望。
吹滅蠟燭切蛋糕,不知誰先將一末奶油塗在了李石柱臉上,大夥爭相上去,瞬間便讓李石柱成了大花臉,大夥嬉笑成一團。
“謝謝大家來給我慶祝生日,今晚玩個痛快,愛唱歌的唱歌,愛跳舞的跳舞,不愛動就留下喝酒,盡情玩。”李石柱抹開遮住眼皮的蛋糕,大聲說道。眾人歡呼應是。
“心兒,我們下去跳舞!”剛才唱歌的女孩被幾人拉着出去。
“這酒吧可舉行過炫舞大賽,藏有不少舞林高手,下去看看。”
“……”
“蕭老大,來喝酒。”劉一江拿着酒瓶和李石柱挪了過來。劉一江拿過酒杯,倒滿啤酒遞給眾人。
酒者酉也,酉者陰中也。酒的取名就是甘辛的意思,酉能使物性收斂,收斂就甘甜。卯能使物性發散,發散就辛辣。按照五行來說,酉屬金,卯屬木,以金木相間隔,以土居中為媒,由酸到甘,由甘到辛,便成了酒。
蕭長風聽結拜兄弟說過酒的來源,他喜歡秦國的米酒和吳越地帶的黃酒,但對眼前金黃色浮着泡沫漫過酒杯的啤酒卻所識甚少,舉手和劉一江和李石柱虛空一碰,右手拿着酒杯,左手一圈虛掩着右手,頭一仰,滿滿一杯,一飲而進。
這般奇怪的飲酒方式讓第一次看他飲酒的劉一江和李石柱看得目瞪口呆。讓他們更覺怪異的是蕭長風飲完酒後接着的話語。
“凡酒以色清味重為聖,色如金而醇苦者為賢。這酒色如金黃,其味略苦,算不上是最好的酒。”
“老大,你不是摔得連啤酒都忘記了吧,這可是你的強項啊。”劉一江有種舉手摸摸蕭長風額頭,看他是不是在發燒的衝動。
看見幾人神色有異,蕭長風知道自己又曲解了些東西,笑了笑,道:“才從古書上看的,趁機賣弄一下。今日石柱生日,定要喝個痛快。”
“要喝個痛快,怎麼少得了我。”胖子曾福丟到手中的麥克,端起台上酒杯,也不管是誰的,咕噥就是一口,“***,這歌調子太高了,唱的嗓子發乾。”
李石柱泯了口酒,說道:“老大,不上去喊兩嗓子。”
“不了,你們唱,我喝酒就行。”蕭長風又是一口飲完杯中啤酒,鳥,要是我唱一曲燕趙悲歌,齊秦老調,只怕你們找不着北。
“快聽,美女雪要表演了。”眾人眼睛齊齊朝前望去。
“我看到滿片花兒的開放,
隱隱約約有聲歌唱,
開出它最燦爛笑的模樣,
要比那日光還要亮。
蕩漾着清澄流水的泉啊,
多麼美麗的小小村莊。……”
聲音清脆甜美,宛如泉水叮咚,慕容雪俏生生的立在唱台上,唱了首‘蝴蝶泉邊’。她半倚着長腳高椅,輕輕踢踏着小腿,晃動着長裙一盪一盪,柔和的燈光照在她潔白秀麗的面容,清麗逼人。在眾人眼中宛若化成穿花蝴蝶,一時間都被她的歌聲吸引住了,連蕭長風這不太懂現代音律的古代人都覺得這歌唱得深得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