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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主。”
嶺南邊界處,有白衣飄飄的凈齋仙子向梵清惠請示,也打斷了她的思緒。
楚家酒館所在的位置距離邊界不過二十里,以他們高深的武功修為,五感強於普通人,便是距離遠了些,也依舊能嗅到順着風飄來的濃濃的血腥氣,也依舊聽得到那些人慘死前發出的哀嚎。
梵清惠不由跟身後隨她一同前來的凈念禪院四大護寺金剛對視了一眼,都能從對方的眼睛裏看出幾分慶幸——幸好此次之事,慈航靜齋和凈念禪院未曾出手。
此次之事出起的時候,梵清惠以及了空其實也是想插手一番的。只是他們畢竟自持身份,既然是白道,也有自己的原則,而且對於他們參佛之人來說,各人有各人的機緣,強搶了未必便是好事。再加上葉歸程可與大宗師媲美的武功境界,他們並不覺得此行會有什麼收穫,會來到這裏,也是為了阻攔其他白道勢力。
奈何慈航靜齋雖然威名赫赫,卻終究抵不過神秘秘籍帶來的誘惑,再加上還有不少魔門弟子,世家閥門參與,更是攔無可攔,如今……這些人怕是要後悔死了吧?畢竟考慮到葉歸程的境界,各勢力雖然領袖未去,卻也派了不少得用的人手。
梵清惠掃視了一眼四周,嶺南多山地,此地也是崎嶇不平,山林草木雜亂,極目而望,只能隱隱看出林間人影攢動,待要看仔細了,卻又什麼都看不清。
不過梵清惠卻能大概猜到山林里有些什麼人,魔門白道,究其本性,其實沒什麼差別,只不過手段不同罷了。
凈齋新一代的傳人尚未長大,魔門繼任者似乎也還在磨練中,他們雙方的比試並不急於一時,來日方長。梵清惠再次掃過周圍,淡淡道:“我們走罷。”
說完,毫不留戀地轉身,往回走去——那位葉公子不簡單,經此一事這些人也都有了忌憚,想是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慈航靜齋氣勢浩蕩,走的時候動靜不小,自然有許多人注意到。白道自然對他們尊敬,而魔門……魔門之首的陰癸派都沒什麼動靜,他們更不會去找死。至於祝玉妍,跟梵清惠的想法倒是差不多——等着幾年後雙方傳人下山再斗罷。要不然一見面就掐的話,他們雙方還發展不發展啦?
祝玉妍也看了看那個方向垂眸深思。雖說此次損失了不少派內好手,不過畢竟未傷及根本,再加上她也有自知之明,以她的修為,恐怕也非是那位葉公子的對手。更何況——她想到這裏,不由暗暗打量了一眼四周,隨即眼神一沉——“他”果然足夠謹慎,連這個時候都沒現身。
這一次她來這裏,不僅僅是為了那不知是否存在的寶物,而是因為對方手裏可能有邪帝舍利。而邪帝舍利……大概是這世上為數不多能夠足以吸引石之軒的東西。
只是很可惜,他似乎沒有來。
白忙了一場,還損失了一批人馬,祝玉妍心裏略有些抑鬱和失望,只是一來此地不宜久留,二來葉歸程不好對付,最後也只能留下幾人待事後為死去的門人收屍,便帶人離開。
魔門白道兩派的領頭都走了,剩下的自然也沒什麼底氣留下,那邊傳來的血腥氣太重,竟是駭得他們連過去一探究竟的勇氣都沒有,陰癸派尚能留下收屍的弟子,他們卻沒人好留下,灰溜溜地跟着下了山。
至於三大宗師和其他三大閥門的閥主今日都沒來,前來的弟子或族人都過去砸場子了,如今死得乾乾淨淨,連報信的都沒有。
而進嶺南后,離酒館不遠不近的一座高樓里,站了三個人。他們看着不遠處的情景,一齊沉默。
半晌,其中一個略微年輕點的沉不住氣道:“石師……”
他身前一個看起來年約三十、眉眼含笑、舉止溫文爾雅的男子抬手阻止了他接下來的話。而後只聽他淡淡道:“戲都演完了,我們也該走了。”
——這一對自然是石之軒與楊虛彥師徒,而另一個,則是一早便向石之軒投誠了的天蓮宗的宗主安隆。石之軒向來擅長謀定而後動,眼下他的不死印法並未大成,兩個人格更是極其不穩定,他一般是能不露面便不露面,這次會來,也是打着佔便宜的念頭,沒想到……那個姓葉的,倒是不好對付。
他從一得到這個消息開始,就明白根本不可能從葉歸程手裏拿到邪帝舍利,或者說,即使拿到了也沒什麼用,畢竟舍利里重要的是歷代邪帝的修為,若是當真在葉歸程手裏,以他如今的修為,怕是早就被吸收得差不多了。
他向來謹慎,並且無利不起早,既然無利可圖,又未必能打贏葉歸程,熱鬧散了,他自然也沒必要留下來。
安隆向來對石之軒言聽計從,聽了這話,二話不說便打算離開。
楊虛彥卻是頗有些不甘心。
不過在石之軒面前,他也不敢說什麼,三人迅速離開。
*
等這些比較大的勢力遠遠地離開南嶺地界后,宋智方才帶人匆匆尋了過來。
到了楚家酒館的時候正值傍晚,殘陽如血,可原本酒館該在的地方卻比夕陽更加艷紅。
無數的屍體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略帶點銹紅的土壤被鮮血徹底染透,此時血跡已經干透,透着詭異的暗沉,空氣中是揮之不去的濃濃血腥氣。
而那個初見時溫雅平和又不乏大家貴氣的青年劍客此時靠樹而坐,垂着頭,一身狼狽。
血液混着泥土濺了一身,幾乎看不清衣裳原本的底色,髮帶崩裂,雪白的長發散亂地垂落下來,半遮了染血的面頰,渾身的恨意和怒氣幾乎要凝成實體,黑霧般縈繞在他周身,遠遠看着,如同神佛傳說里的修羅夜叉,令人心驚畏懼。
那一瞬間,宋智幾乎生出了拔腿而逃的想法。
好在理智戰勝了感情,他讓手下先停下來,然後走到葉歸程身邊,還正琢磨着要怎麼開口的時候,葉歸程突然抬頭看向他。
曾經溫暖的淺棕色眼眸此時一片赤紅。
宋智被駭了一跳,整個人都僵住了。
沒想到葉歸程卻只是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問道:“有吃的嗎?”
宋智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葉歸程說的是什麼,連連點頭,迭聲道:“有有有。”然後就連忙示意跟隨而來的手下去買吃的。
這個地方雖然偏僻,不過還是有人煙的。
很快手下便送來了吃食。
宋智曾經來過酒館,知道杜叔的手藝有多好,掃了一眼這吃食,頓覺十分粗糙,正要說什麼,葉歸程已經接過食盒,面不改色吃起來——若是忽略他此時的模樣和周遭的場景,光衝著這用餐禮儀便十分賞心悅目。
不過說到杜叔……宋智搖着頭打量了一番四周,不由問道:“楚老闆呢?怎麼酒館都不見了?”
這話一問出來,宋智便感覺到周身空氣有一瞬的凝滯,不過很快便恢復如常。
葉歸程繼續慢條斯理地吃着飯,待吃完最後一口,接過宋家下人遞來的帕子,一邊擦着嘴,一邊含糊道:“阿楚和杜叔先離開這裏了,我過陣子便去找她。”
想想之前各大勢力來勢洶洶的樣子,宋智並不覺得楚歌離開有什麼不對,只是嘀咕了一句“那也沒必要搬得這麼乾淨啊……”,又問道:“天色快黑了,葉公子之後有什麼安排嗎?”
“嗯。”葉歸程只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又對宋智道了聲謝。
宋智見他無意多說,也不強求,回了句客氣,便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山林而去,最後隱匿於夜色之中。
*
宋智有的時候會懷疑自己當年認識葉歸程是不是一場夢,因為五年過去了,他卻未曾聽聞對方哪怕一星半點的消息。可看着大兄不再惦念慈航靜齋齋主,武功修為日進,與大嫂感情愈篤,又覺得那怎麼也不可能只是一場夢。
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楚老闆並非是主動搬離,而是在一群別有用心之人的逼迫下失蹤不見。在暗嘆自己當年膽小,未能及時去幫忙,暗罵那些魔門不擇手段之餘,眼前總是時不時地晃過當年葉歸程離開時的那個背影。不知怎麼的,每每想起那個背影,他都會隨之想起一句佛經——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
儘管多年沒探聽到他的消息,他卻一直隱隱感覺,葉公子的事,決不會就這樣簡簡單單地結束。
所以當三年後,長安風雲迭起,楊公寶庫被打開,邪帝舍利甫一現世,便被一白髮青年劍客所奪得消息傳來宋家之後,他竟然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
這人自然便是葉歸程。
這三年他一直在理解《長生訣》和《慈航劍典》,可是這兩本書太過深奧,他有種感覺,若不用上數十年的時間,怕是根本無法參悟透徹。所以他又打上了《天魔策》的主意。但是《天魔策》太過分散,有些人找不到,有些人不容易對付,只能先挑着軟柿子捏了,便準備去找個好找的——長安陰癸派。
正巧這個時候,聽說了邪帝舍利的事情。
邪帝舍利是魔門至寶,只要是魔門之人,就沒有人不想得到它。
葉歸程便是衝著這點才搶了這麼個寶貝,而後放出風聲——與他一戰,勝者得邪帝舍利,輸了的,則要交出門派秘籍,只要供他一閱便可。
也是這個時候魔門中人才突然想起這幾年在魔門中傳得非常廣泛的一個說法——似乎有人想要籌集齊散落在魔門兩派六道的《天魔策》遺冊。
籌集齊《天魔策》無異於一統魔門,這可是魔門分裂這麼多年來每一個門派的最高目標,居然有人想要憑藉一己之力做到這點,這簡直是開玩笑。
所以就算邪極宗“倒行逆施”尤鳥倦,真傳派“子午劍”左遊仙,滅情道“天君”席應全都莫名受了重傷,卻也沒有往這方面想。
但這會兒看到這個條件,他們又覺得這事可能不是假的。
再看這個條件,也實在是公平至極——畢竟對方只要求觀看,而不是拿走。
但是看他能夠從陰后邪帝以及如今聲名鵲起的雙龍寇仲和徐子陵三方夾擊之下搶到邪帝舍利甚至全身而退,他的武功境界便絕對不在三大宗師之下。
所以魔門中人雖然覬覦邪帝舍利,卻無人敢應戰。
過了好幾天,才出現第一個挑戰者——天蓮宗的宗主安隆,隨後他敗的毫無意外。
魔門之人雖然陰險狡詐又不守信用,可在絕對的武力面前,再多的小花樣也使不出來——只是看一下秘籍而已,比起秘籍,還是命更重要的點。
這個時候,他們已經認出這白髮劍客,便是三年前在嶺南令他們一眾好手全軍覆滅之人。
安隆會應戰,也是受石之軒指示。此時他一敗,更加沒人應戰。
葉歸程見狀,便拿出舍利,表示若是沒有人要,他便把這裏頭的精元盡數吸收。
魔門眾人中,石之軒是最有實力也是最想要邪帝舍利的,所以這個時候他是最急的。
而這個時候他的不死印法已趨大成,除了他的女兒石青璇,在這世上幾乎再無破綻,所以他就冒了一次險。
兩人本約戰在無人之處,然而就在葉歸程擊敗石之軒、準備開口要花間派和補天閣兩派心法的那瞬間,祝玉妍突然不知道從何處冒了出來,以一記玉石俱焚,與戰敗受傷失神的石之軒同歸於盡了。
石之軒都敗了,葉歸程輕易從楊虛彥和侯希白之處得到兩派傳承的心法,又花費了一點時間,從趙德言處取得了魔相宗的心法。
最後只剩下了陰癸派保存得最為齊全的《天魔大法》。
陰癸派為魔門之首,人員眾多,祝玉妍雖然已經死了,但留下的傳人婠婠境界不遜乃師,依舊極為棘手,這也是葉歸程放在最後的緣故。
不過顯然祝玉妍和婠婠都是聰明人,也極有大局觀。待他將魔相宗的心法歸納進之前整理的心法裏頭之後,婠婠帶着《天魔大法》找上了門——她要拿《天魔大法》換取其他幾派的天魔遺冊。
這筆交易一點也不公平,不過葉歸程的武功修為比婠婠高,婠婠也別無選擇——與其被對方找上門,不如她主動,好歹能佔據主動
眼前的少女不過十八歲,容貌嫵媚絕美,眉眼帶笑,白衣赤足,彷彿踏月而來的暗夜精靈,又因為全權執掌了一段時間的陰癸派,周身帶着上位者的驕矜與自信,明艷動人。
葉歸程的神色柔和了許多——他想起了楚歌。
楚歌是最喜歡這些年輕漂亮又聰明努力的孩子了,當年教養周芷若趙敏他們的情景彷彿還歷歷在目,如今換了世界,若是楚歌還在,想來也有可能會對這些女孩子有興趣——除去婠婠,他這些年遊歷四方,還見過不少好孩子,比如慈航靜齋的傳人師妃暄,宋閥的小姐宋玉致,飛馬牧場的場主商秀珣……包括石之軒的女兒簫藝大家石青璇,楚歌定然都會十分喜歡。
若是楚歌還在……若是楚歌還在……想到這裏,葉歸程不由抬手按住心口,眉頭微皺。
*
婠婠一見葉歸程,便覺得這位幾乎令整個魔門為之聞風喪膽的大魔頭似乎與傳言有異。
傳言裏,他是個冷靜理智到幾乎沒有感情的冷血之人,從不做無用之事,也從不畏懼壞事之人,一步步彷彿規劃好了一般,朝既定目標走去。大家都說,沒有什麼能攔的住他的腳步。
婠婠自然想不到對方是對自己特別,只當傳言有誤,此時正好又看到他捂胸口的動作,一面想着莫非這位葉公子有什麼隱疾,一面習慣性地挑起一抹惑人的淺笑,跨前兩步,柔聲道:“葉公子,您沒事吧?”
因為天賦突出,婠婠自小便跟着祝玉妍修習《天魔大法》,這麼多年,早已將這門功法融入到自己的身體骨髓甚至靈魂,便是日常舉止便也時時運行功法,畢竟這門功法練好了能為女子平添許多足以迷惑人心的魅力,大多數情況下都有助於達成自己的目的,另外也算是修鍊的一個途徑。
所以婠婠在說出這句話時,隱隱附着了天魔音的內力,聲音飄渺,直入人心,帶了幾分蠱惑的意味。
葉歸程霍然回過神,抬頭看向婠婠,目光如炬。
婠婠畢竟只有十八歲,被這突如其來的眼神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大步,然後愣愣地看着他抬起手掌。
溫熱的手掌落在腦袋上,動作輕柔地拍了拍,聲音也是格外溫和:“其實你可以不用這麼笑的。”
“……”婠婠突然有點想哭。
她入門派早,早已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拜入陰癸派門下,成了祝師弟子,可作為前途無量的魔門傳人,她卻也知道不少事情。比如魔門招收弟子,常常要斬塵緣——所謂的斬塵緣,便是將這個即將收入門派的新弟子的全家殺光。當然,若是這人本來就沒有家人,就省了這一步了。
婠婠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家人,或者說自己的家人是不是已經被陰癸派上一代長老們動手殺了,不過她確實從未感受過家人的那種疼惜。祝師固然待她極好,她在派中也未曾受到過什麼欺侮,但這種好,都是立足於她的資質,等着她為陰癸派帶來更多的利益。魔門終究是魔門,魔門中人大多冷心冷情,雖說並非是人人都殘忍嗜殺性情暴虐,但是勾心鬥角者多,普通人家所有的溫情少得可憐。
像這樣被長輩摸着頭,被溫和地說著類似於“你也可以做個好孩子”的話,是婠婠想過許多次,卻始終不敢多想的情景。
待徹底從回憶里抽出身,心口便立刻不疼了,葉歸程也不復之前的溫情,從懷裏拿出他整理的其他部分《天魔功》遺冊拋給婠婠,然後拿起婠婠帶來的《天魔大法》,細細研讀起來。
因為之前已經看過《慈航劍典》和《長生訣》以及其他散篇,這本《天魔大法》作為《天魔策》最核心的部分,自然與之有異曲同工之處,所以葉歸程看的很快,書頁刷刷翻過。
婠婠送來的是抄錄本,見他看得專註,自己的目的已經達成,左右沒有自己的事了,便打算告辭。
她正要走的時候,突然聽葉歸程帶着淡淡笑意的聲音響起:“你若有興趣,可以留下來瞧瞧。”
婠婠若有所感,猛地轉身——
只見葉歸程此時已經將《天魔大法》翻到最後,將秘籍一合,然後自懷裏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黃晶狀石頭。
這時……婠婠睜大眼睛——邪帝舍利?
葉歸程將那石頭在手裏掂了掂,然後又迎着陽光看了看,嘴角突然噙起一抹笑容,他搖了搖頭,閉上眼,然後運起內力,用力一握。
那一瞬間,整間屋子突然光芒大盛,精湛雄渾的內力洶湧而出,發而不散,有如一團霧氣,縈繞盤旋在他周身。
婠婠邁出門檻的腳收了回來,只見那團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被葉歸程接納吸收,最終消散不見。
葉歸程的眼睫抖了抖。
婠婠突然想起祝玉妍曾跟她講過的關於邪帝舍利的事情。邪帝舍利中貯存了歷代邪帝的精元,被人吸收后雖然會增強修為,卻也有可能繼承其中兇殘暴虐的天性,不由暗暗運起天魔大法護住周身。
下一瞬,葉歸程便睜開了眼,雙目湛湛,隱約有流光劃過,不過依舊平靜溫和,並無絲毫性情大變得痕迹。
葉歸程看出婠婠的防備,卻也無意解釋,只將已經成了一個空殼的邪帝舍利拋了過去。
婠婠下意識接住,緊跟着便是一股柔和的力量將她推出房門,待她穩住身形,房門已經在她眼前啪地一聲合上了。
沒了閑人,葉歸程再度閉上眼。
以他如今的境界,看過一次《天魔策》,也就差不多明白了魔門的武功原理,再要吸收邪帝舍利自是輕而易舉,甚至比魔門自己人吸收更為輕鬆。只不過這麼大一團能量突然入體,想要徹底消化,還要稍微花點時間。
*
邪帝舍利和《天魔策》雖然鬧出了很大的動靜,卻依舊敵不過朝代更迭帶來的浪潮。再加上婠婠得到了完整的《天魔策》,正籌劃着一統魔門,魔門中人就算再覬覦這兩樣東西,到底沒那個能耐搶,倒是魔門一統的事情更重要。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忙忙碌碌下,便把之前將江湖攪和得一團亂的葉歸程給忘了。
直到一個月後,再次天生異象。
赤日忽隱,明明是大正午的時候,天卻突然黑了下來,天空烏雲密佈,隱隱有金紫的閃電於雲層中閃爍,轟隆隆的雷鳴不絕。
不同於上次深夜無人察覺,這次幾乎所有人都看到天空突然裂出一個漩渦,投下一片光柱,而後,五感強悍的宗師以上境界的人隱隱看到光柱中彷彿有一道玄色身影倏忽而過——
傾盆大雨唰啦落下,遮掩了一切異象。
*
“嘩——”
突然伸來的手輕輕一揚,水鏡中水波蕩漾,鏡中景象霎時一陣扭曲,待恢復平靜后,重又倒映着周圍的景象。
繁茂的樹木、繚繞的霧氣、高聳入雲的山峰、觸手可及的層雲……彷彿仙境一般的景色。
本來就是仙境啊。
楚歌控訴地抬起頭。
杜叔背着手站在她面前,口氣依舊溫和:“你剛生產,水鏡看久了傷身。”
“哼。”楚歌撇撇嘴,心說歸程已經破碎了虛空,應該不久就回來了,就不跟他一般見識,問道:“小葉子呢?”
“跟慳臾一塊兒玩呢。”杜叔這才露出個煩惱的表情:“不過是條水虺,也不知道小主人怎麼就那麼喜歡它。”
慳臾來了?楚歌眨眨眼,不管杜叔的碎碎念,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