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鐵血廝殺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然而現在不分晝夜的是那無盡的鐵騎,蠻族的鐵騎,它們從莽原的深處而來,已經成功的將古老的文明壓迫到這東南一隅。
接下來,他們要伴隨着這滿地的鮮血、漫天的殺氣,置華夏文明於死地!
悲愴的是,謝玄即將成為這見證者!
身為後軍統帥,他身後只有都城建康,只有皇帝,只有自己家族裏的老弱,只有和他們一樣手無寸鐵的蒼生。
這些異域鐵騎,沒有人知道他們從哪裏來,氐族、鮮卑族、匈奴族、丁零族、羌族……他們為什麼這麼仇恨漢族,一定要漢人流光最後一滴血?這死亡的氣息什麼時候才能如陽光下的陰靄一樣散去?
這兩三年的磨礪,已經將謝玄看破了自己的生死,看破了戰士的生死,既然作了將軍,自當戰死而已。
可是,當他身邊再也沒有多少熟識的將軍之時,他明白,他要衝鋒了,最後一次!
“牢之。”
“末將在!”身邊閃出一彪大將來,雖是疲憊已極,卻聲威不減。
只有他陪着我了,謝玄感嘆。
“玄甲軍再隨我沖一次吧!”玄甲軍已是帝國最後的精華,雖然他們也與劉牢之同樣的疲憊不堪。
“將軍,你看末將再沖一次!”劉牢之無人可擋的氣勢又上來了。
“罷了,你我都是國家最後的將軍,你要陷我於何地?”謝玄的聲音不大。
但劉牢之明白得很,這其中每一個字俱是千萬將士的血,“是,將軍。”
如果不是這一次,劉牢之從來沒有求過謝玄什麼,“玄甲軍聽命,上前,結陣,隨將軍與某再去走一遭!”
轟,轟,轟!
不過剩下區區兩三百的玄甲軍,那氣勢竟比得上千軍萬馬。
可惜嗟嘆了那歲月,為什麼沒有多練些這鐵打的身軀來?
無暇多想,謝玄,東晉西路軍后軍主將,用力的舉起了自己的戰刀,那是刺向蒼穹、刺向命運的刀,那是不屈、抗爭的刀。
殺!殺!殺!
謝玄引着玄甲軍與各路退下來的軍士投向對面那鐵流。
江畔,無人。
唯白衣一領,謝玄。
大概是江水將他衝到這裏來。
可是,我一人活着又有什麼意義?所有的東西都失去了!
謝玄仰天長嘯一聲,最後嘆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能回到以前?”
“你這傢伙就算回到從前還不是那副德行!”一個聲音從旁邊響起。
謝玄一楞,雖然這生死潭中走了一回,但自己八重龍脈可是真的,周遭分明沒有人的,哪來的聲音?
可那聲音更不留情面的噴了謝玄一臉:“我就說了吧,你還是那副德行,從來不會低頭看人的,要我說,再走一遭只怕死得更慘!”
低下自己的頭,謝玄也沒有看到任何人,只有一個烏龜殼,一個巨大的烏龜殼。
謝玄認得這個,這是自己四年前從江邊得來的,也可算是搶的吧。
“剛才是你說話?”雖然不信,謝玄還是問了一句。
“你以為呢?難道是石頭在說話嗎?石頭可是沒有生命的。”烏龜殼大概忘了,它在謝玄的眼裏也是沒有生命的,事實上,謝玄當初要這個烏龜殼,只是把它當作板凳,一個別人沒有的板凳,要不然他才不會帶在身邊好幾年。
“你有辦法讓我回到從前?”謝玄只關心這個問題。
“我已經被你坐了四年多,你倒好,只關心自己,從來沒有問問我的感受?”烏龜殼大概因為四年多的時間從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嘴巴憋壞了。
“可我並沒有想到你會說話呀!”謝玄這話絕對是真的,誰要是跟自己屁股下的板凳說話,那他一定是瘋了。
“反正你就只會為自己着想!”烏龜殼可不管謝玄是對是錯,它就認定了謝玄對不起它。
“好吧,”謝玄想了想,衝著烏龜殼作了一揖,“我以前是對不起你,坐了你四年,從來不管你的感受。”
“這還差不多,你剛才說你想回到以前是嗎?”烏龜殼端起了架子。
“對對,就是這樣!”謝玄的眼睛射出光來,那是希望之光。
“那你倒說說,想回到什麼時候,你總不會想回到娘胎吧!”烏龜殼說了半天,好像沒幾句正經話,這倒是像謝玄從前的樣子。
“當然不會,又不能從娘胎里開始練功。”武功不算絕頂也是謝玄的一個遺憾。
“嘿嘿,你別說,還真有從娘胎里開始練的功夫。”烏龜殼笑了,雖然謝玄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它的聲音究竟是從哪裏發出來的。
“真的有?”從來只有打娘胎裏帶出來的脾氣、個性什麼的,謝玄想不到還有從娘胎裏帶出來的功夫。
“可惜你不行。”烏龜殼很快打碎了謝玄的幻想,“而且,你要回去的時間隔的越長,你的麻煩越多越大。”
謝玄聽明白了,從哪裏開始呢?一幕幕的過去在他腦子裏浮現出來,從軍的時候?還是父親開始逼着練功的時候?……感覺從哪裏開始都好,又都不好。這可真的難倒了他。
烏龜殼可忍不住了,“你想好了沒有?要不我先去洗個澡吧。”
這下謝玄有感覺了,“就四年前吧,從那天我找到你的時候。”
烏龜殼似乎楞了一下,“你找到我的時候?”
“不錯。”
“難道你對我有感情了?”
“至少可以肯定你會在我身邊了,要不然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你。再說有四年的時候應該夠了。”謝玄認為四年的時間可以改變很多事情。
“對你可能是件好事,對我就不一定了。”沒有誰想再被人坐在屁股下四年,而且這人脾氣不好的時候還摔摔凳子什麼的,烏龜至少被謝玄摔過三四次。“不過,你既然這麼想摟着我睡覺的話,我也只好成全你了。”
“現在開始嗎?”謝玄從來沒有試過穿越時空,一臉興奮,而且還可以作出最後的救贖。
“不行。”烏龜殼一盆冰水沷了過來。
“你耍我?”謝玄有些氣急敗壞。畢竟剛剛經歷了家破人亡。
“沒有,”烏龜殼這次倒很認真,“等那朵紅雲剛剛好遮住我們的時候。”
謝玄馬上抬頭去看天上,哪裏有紅雲,這個死烏龜殼,又是騙人的把戲。
但他再看地上的時候,烏龜殼也不見了?
準確的說,烏龜殼被一大群人簇擁着抬了過來。
真的回到了四年前!
“站住!”謝玄馬上發話。
那群人裏面有不少認得謝玄的,馬上招呼着眾人一起到了謝玄面前。
“這是什麼東西啊!”謝玄突然發現自己的小僮青濛和柴先都在一旁,這時也過來了。
這明明就是烏龜殼嘛,有誰不知道,但沒有人敢得罪謝家,烏龜殼被放在謝玄手上,畢恭畢敬的,雖然明知道這謝家的老四經常搶別人的東西還不給錢,但謝家最後一定會給的,加倍給。
“好,好,這東西是誰家的?”謝玄問那帶頭模樣的漢子。
“回四爺的話,我們是王家二老爺家的,這兩天漁獲少了,正好撿了這殼,想着去見見劉管家看看能不能抵過這兩日的漁租,倒讓四爺見笑了。”那漢子倒還恭敬。
“我說呢,原來是王大夫家的,前兩天還見過他老人家的。”謝玄笑了笑。
眾漁夫也都跟着訕笑,領頭的更是又作了一揖,“還請四爺有機會幫我們說兩句好話。”
謝玄突然正色說:“老子一定會代你們去跟王離那個老雜種說好話,他要是依了便罷,不從的話老子一不開心就去砸了他家,連他家廟都一起砸了。”
話一說完,手一揮,“上車。”
青濛和柴先忙過來扶他上了小車。
那領頭的漁夫這才回過神來,抓住小車的轅哀求道:“四爺,我們不過是些苦人家,哪敢問官家的事,這東西您要拿去了,教我們如何過活!”
“你知道四爺我是官家就好,教你一句話,只管讓那王離來找老爺我要去便是!”說完謝玄眼一瞪,“還不去?”
嚇得那領頭的漁夫只好鬆了手,任憑謝玄離去。
謝玄才不管身後那些低聲的咒罵,反正他又聽不到。
糟了!謝玄猛的想到一件事,自己回來是救他們的,怎麼又做出這樣的糊塗事來?
不過他再一想,反正得到了烏龜殼,這是最重要的,以後再不做那荒唐事。當然了,也是他聽不得王離這個名字,這個老匹夫,幾次坑了東晉和王家,最後還做了前秦的姦細,王家提到這個名字無不捶胸頓足。
“少爺,您要這個烏龜殼幹什麼?”青濛掀了竹簾,問了一句,雖然奇怪的事謝玄做了不少,可為了一個烏龜殼費這麼大的勁發這麼大的火可是第一次,要知道以前不是騙就是搶,成不成是一回事,可生氣的向來不是自家四爺而是苦主。
“小青,這你不懂了,這烏龜殼嘛,正好做我的板凳。”謝玄的氣早消了些,從現在起,他要學會控制自己的情緒,小處不忍則亂大謀。
“哦,還是公子有學識,用烏龜殼作板凳。”青濛放下了竹簾。
謝玄不是不知道,青濛只是擔心他太過生氣,所以找了個借口來看看自己勸勸自己,前世,這個青濛可是同自己一起戰死在沙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