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冷清的春節
皇上用力晃着太子的肩膀,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那是之前不知她是皇上的女兒,皇上本就深愛流生,如今面對與流生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兒又怎會下得了殺手,況且皇上已經封她為公主,顯然是要與她、與聖殿緩和關係。”
“你到底對她做過什麼她非要針對我們?”
太子那略帶質問的語氣讓皇后心頭酸澀,無奈地將自己囚禁伏荏苒的事和盤托出,太子恍然大悟,怪不得伏荏苒剛入宮便針對皇后。
“太子,你一定要小心防範她,母後有預感,她突然入宮絕對有另懷目的,你一定要小心。”
“她還能讓父皇廢了我不成。”
太子並不太放在心上,與伏荏苒有仇的是皇后,他並不曾得罪他。
況且父皇對他這個太子一直器重有加,他是父皇親自帶大的,豈是別人隨便幾句話就可動搖的。
現在皇上總共只有三個皇子,他是嫡長子,另兩個皇子一個出身卑微,一個身患殘疾,都無法擔當大任,父皇除了他別無選擇。
所以太子雖意外父皇對他的態度變化,但並不擔憂。
永福公主再怎麼厲害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天泱國的未來終究還是要交給他這個兒子。
盧皇后看着自己兒子不以為然的模樣,心中升起強烈的不安感,想要提醒他多多堤防,太子已經不耐煩地準備離開了。
“母后您好好地,兒子一定會想辦法救您出去的。”
盧皇后急切地拉住兒子,她總感覺這一離去,怕是再難見到自己的兒子了。
“你一定不能掉以輕心,好好在你父皇面前盡孝,討他的歡心。母后就只能靠你了。”
“您放心吧,只有您在,兒子才是正統的嫡長子,兒子一定會保護您的。”
說著就離開了大殿,頭也不回。
盧皇后激動地衝到殿門口,高大的殿門卻已經從外面緩緩關上。
她撕聲大喊聲,“小心伏荏苒,切記啊!”
可她的聲音被厚重的殿門阻隔着,外面的人根本聽不見。
時間就那麼一天一天過去,轉眼新年就要到了,一個令人憤怒的消息傳到了盧皇后的宮殿中,讓被幽閉大半個月的盧皇后一瞬間躁動起來。
二皇子離宮兩年終於回宮了,而且失明雙目重現光明。
盧皇后聽着外面送飯的小太監低聲議論,一把抓住從門洞外伸進來的手。
小太監手裏端着的碗直接摔在了地上,湯水撒的到處都是,盧皇后根本無暇顧及,激動地問道,“你們方才說什麼,蕭琪眼睛好了?”
送飯的小太監被突然抓住手嚇了一大跳,掙扎着把手縮了回來,看着手背上被燙傷的紅痕,不悅地緊皺起眉。
曾經的盧皇后乃整個皇宮最令人膽寒、畏懼的人,如今淪為了冷宮女人,對她的敬畏已經消弭了大半。
若換作以前,莫說被燙一下,便是被鞭打致死都不敢吭一聲,有一絲一點的不甘。
小太監雖不悅,倒也顧及着她未被廢位,只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二皇子福澤深厚,吉人天相,得遇滄浪神醫治好了眼睛,如今可是英姿勃發地很。”
“他怎麼會治好眼睛,他就是個瞎子,殘廢,怎麼能治好眼睛!”
盧皇后突然發了瘋大喊大叫起來,用力拍着殿門發泄情緒,把門外的小太監嚇得不輕,卻也只是哼了一聲。
他如何不知盧皇後為何發狂。
二皇子乃皇上所有皇子中最聰明賢能的,雖眼盲學識卻不比任何人差,只是因為眼疾無緣皇位,如今他眼睛治好了,加之皇上近來對皇后、太子的厭棄,二皇子很有可能立起來,爭那皇位一爭。
太子有了如此一位有本事有賢名的競爭對手,盧皇后能不氣才怪。
果然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伏荏苒那個妖精還沒解決,蕭琪又治好眼睛重回了皇宮,日後太子的處境將更加困難,她想要重出天日怕也難上加難。
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斃,她必須保住自己和太子的地位,否則迎接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她不能死,更不能死在流生的女兒手裏,否則她就是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甘心。
現在能救她們的只有盧祁了。
春節來臨,整個天下卻少有喜氣,啟孟國已經徹底對天泱國發起戰爭。
盧祁是抵禦孟令喆、堅守邊界防線的中堅力量。
但光有盧祁根本不夠,除了啟孟國,暮國也對天泱國發起了進攻,而與天泱國竭誠同盟的扶翼部落此時自顧不暇地與西溟國糾纏着。
連向來獨善其身的西溟國也不再躲避,摻入了進來,可見此次啟孟國來勢洶洶,三國共同對抗天泱國,計劃周全。
天泱國雖是第一強國,但面對群起而攻之,依舊吃力。
啟孟國的大軍由盧祁鎮守,暮國大軍則是巾幗不讓鬚眉的龍由一女將軍領軍對抗,兩處戰況都十分激烈膠着,結果未知。
前沿戰況激烈,於深宮中的妃嬪們卻沒有什麼影響,雖不好大肆慶賀,但春節的習俗和流程還是有的。
今年的春節宮宴取消,只在後宮黎貴妃宮裏舉行了簡單的家宴,皇上來坐了一個時辰便走了,餘下妃嬪們自己熱鬧。
如今盧皇后被禁足,皇宮之中位份最高的便是二皇子的生母黎貴妃,過去二十幾年因為兒子眼瞎,黎貴妃受到了無盡的冷待和輕視,如今一朝翻身,未免有些得意過頭,在眾妃嬪面前擺出一副高高在上、揚眉吐氣的模樣。
但她再如何得意,面對永福公主時卻格外的收斂、謹慎。
雖然這位永福公主初入皇宮,她的地位卻非一般公主可比,她不僅是天泱國的公主,更是天下人信奉的聖女,是能左右皇后太子命運,能在皇上面前進言的人。
如今的天泱國朝堂誰人不知,得罪誰也別得罪永福公主,誰也不知道下一刻遭殃的會是誰。
只要永福公主提出的事,皇上無一不准許,這般榮耀可是全天泱國絕無僅有的,便是曾經最受皇上寵信的伏太宰都沒有這樣的地位。
戰火紛起,朝堂之上的臣子們此時無不感嘆伏太宰的先見之明,做出了明智之舉,早早脫身遠離這亂世。
妃嬪們說說笑笑地等待着跨年,伏荏苒托腮望着外面的月夜,獨自在那發獃。
她穿着宮中最精美尊貴的禮服,珠光寶釵,貴氣逼人,眼眸中卻帶着一抹悠遠的孤寂。
黎貴妃看着她恍若遺世獨立的側臉,心頭莫名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暗暗深吸口氣,笑盈盈地道,“永福公主可是無聊了,看你都沒吃兩口菜,莫非不合口味?”
“沒胃口。”
伏荏苒淡淡地應了一聲,卻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黎貴妃。
黎貴妃這些日子被恭維和奉承包圍,誰人見到她都是討好笑臉,此時心頭未免有些不快,卻也沒有表現出來,只是語氣變得有些陰陽怪氣起來。
“公主身份尊貴,口味自然也挑剔些,吃不慣本宮這裏的菜肴也正常。”
伏荏苒聞言朝黎貴妃偏了下頭,這才施捨般多看了她一眼,表情依舊冷淡。
“我看是貴妃無聊了吧,沒話找話說。你要無聊不如和大家說說二皇子,聽聞他帶回了一位恩人,是個年輕姑娘。”
一石驚起千層浪。
二皇子帶回一位姑娘的事早已不是什麼秘密的,但如今戰火四起,皇上一顆心撲在戰事上,這些桃色事件眾人也都假裝不知道。
自從二皇子帶回那姑娘,二皇子府可鬧出了不少事情,整日裏雞飛狗跳。
聽聞二皇子妃對那姑娘厭惡至極,不准她入住皇子府,大吵大鬧不罷休,二皇子卻強硬地要把姑娘留在身邊,同時還警告皇子妃若再敢鬧,便將她休回家去。
此事到此不僅沒有平息,反倒越發熱鬧起來,皇子妃被警告后便回了娘家候府,皇子妃的父親康老侯爺拖着病身入宮告御狀,氣得皇上把二皇子叫去狠罵了一通,可後來不知怎麼皇上又突然降旨,將那姑娘冊封為二皇子的側妃。
事情一波接一波,反轉又反轉,熱鬧極了。
如今一正妃一側妃日日斗得不可開交,二皇子府儼然成了街頭巷尾的笑料。
“貴妃要無聊,不如講講二皇子與側妃究竟怎麼個緣分,我想大家應該都喜歡聽。”
黎貴妃臉色發白地瞪着伏荏苒,嘴巴抿成一條直線,半天沒說出話來。
側妃之事大家忌憚二皇子如今的地位都絕口不問,就這個永福公主哪壺不開提哪壺,故意看她笑話。
“琪兒是公主的皇兄,當眾打聽兄長的內院私事,不是公主所為吧。”
伏荏苒無所謂地聳聳肩,“我生於民間,向來不守規矩,我開心便是最大的規矩。貴妃願說就說來聽聽,若覺難堪不願說我也不會逼你,不過圖個樂罷了。”
伏荏苒此話無異直接給了黎貴妃一個大耳刮子,讓她臉面全無,黎貴妃當場也忍不住了,怒道,“公主放肆,二皇子何等尊貴,豈容你拿來取樂。”
伏荏苒對黎貴妃的憤怒絲毫不放在眼裏,樂哉哉一副懶散模樣冷眼瞧着,黎貴妃頓時有種拳頭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
在席的妃嬪們此時接沉默屏息,安靜如雞,不敢插入兩位大人物的較量,生怕殃及池魚。
伏荏苒手背撐着下巴,打趣般的視線在席位間掃過,揚了下眉道,“二皇子身份尊貴不可取樂,那不知我與二皇子哪個更尊貴些?”
黎貴妃下意識咽了咽唾沫,不知這話該如何接。
公主與皇子相比,根本無需作比較,自然是皇子更尊貴,但這位公主可非普通公主,黎貴妃可不敢說出二皇子比她尊貴的話來,若她懷恨在心報復二皇子可得不償失。
但也不能辱了人皇子的身份。
“二皇子與公主皆是陛下血脈,只有男女之別,何來高低之分。”
伏荏苒嘴角一勾,“可聽貴妃方才的話,分明覺得二皇子比我更尊貴些。既然貴妃都說了,我與二皇子一般尊貴,那把二皇子拿來取樂也便不算放肆了。”
“你……”
黎貴妃只覺頭腦缺氧,眼睛發暈,嘴唇抖了抖半天說不出話來。
這個永福公主真是好沒規矩,果然是有娘生沒娘養的東西。
黎貴妃不想再和伏荏苒糾纏誰更尊貴的問題,僵硬地轉移了話題邀請大家一起去屋外賞燈。
今年的年味淡了,但黎貴妃的宮裏還是掛起了許多宮燈,妃嬪們早就受不了緊繃的氣氛,紛紛跟着出了屋。
伏荏苒還坐在原位,又發了會呆,眼看時間到了午夜,她起身出了院子直接離開黎貴妃的宮殿,從眾人眼前走過,連招呼都沒打一聲,又把黎貴妃氣得臉白,卻也終究啥也沒說。
伏荏苒離開黎貴妃的宮殿便去了太極殿,皇上在太極殿處理政事,近來他非常的忙。
太監傳稟后,伏荏苒很快就被帶進了太極殿,皇上沒有坐在威嚴的龍椅后,而是站在床邊,望着遠處層層宮殿的飛檐斗拱,思索着什麼。
伏荏苒站在遠處看着他的背影,眼中冰冷如霜。
皇上聽見聲音沒有轉過來,背對着她道,“來看看朕的皇宮。”
伏荏苒抬步上前,與他並肩而立,遠處的太監驚得心驚膽跳,想提醒都不敢,死死垂下了腦袋。
“是不是很雄偉。”
“天下人共同供養的地方,自然大氣。”
皇上冷笑一聲,“你諷刺朕。全天下也只有你敢這般諷刺朕。”
伏荏苒跟着冷冷一笑,“陛下聽出來就好。”
這話說的殿中太監又是一陣心驚肉跳,永福公主真是膽大包天,什麼話都敢說。
“新一年了,給了你一個多月的時間,香消日也過了,還沒想好嗎?”
伏荏苒突然正肅態度,太監識趣地悄聲退下,空蕩蕩的大殿裏很快只剩下他們兩人。
皇上答非所問地道,“敢如此直白威脅朕的人,全天底下除了你只有你母親,你果真和你母親一樣大膽。”
“喔?我娘怎麼威脅你了?”
皇上沉默了一會道,“她要求朕放過孟令喆,否則便將朕欺辱她的事公之於眾,讓朕江山不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