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冒險一搏
張立新本來的估算,在攻破河間中屯衛千戶所之後第三天左右的時間內朝廷的主力就應該到了。只不過還是低估了王朝末年,又是兩朝交替不久的時候官方的反應速度和反應能力。
直到攻破河間中屯衛千戶所之後的第四天,十裡外、二十裡外拆遷出去放風的人還是沒有在天亮的時候發現有朝廷大隊人馬來襲的跡象。
得知有人敢在太歲頭上動土並且還成功之後,臨近的大戶都是緊守大門風聲鶴唳,根本沒有人敢來救援,就是臨近的幾個千戶所也一樣。
在進行了三天多緊鑼密鼓的戰備之後,張立新等人沒有停留在原處等候,而是再一次夜襲了臨近千戶所的一處大戶的莊園。
沒有城牆的阻撓,約莫一分鐘左右的時間內的五部小型投石機的七輪,就讓那看似堅固的突圍徹底土崩瓦解了。裏面的人得知這是一夥還算吃相不那樣難看的賊人之後主動投降。
繳獲當然不怎麼樣,僅僅只獲得了二十幾張弓,數百隻箭,一些質量低劣的短兵器。畢竟:鎧甲、火炮、長槍這些東西都是歷來為民間所忌。只不過這一次繳獲了幾隻質量相當不錯的鳥槍、十支三眼銃,還有總共幾十斤重的黑火藥,大概是以顆粒形態存放的。
這些黑火藥的質量當然仍然無法和當年張立新在登州威遠營見過的火炮可以相提並論,但這卻是隊伍最大的收穫了:因為這個檔次的黑火藥質量門檻高到了可以不必然做為燃燒物或噴射物使用,也可以做為散子炮葯的發射葯了。
“看來,將軍真是有先見之明,我們的準備沒有白費啊!”程海欣慰的說道。
張立新當然知道自己現在擁有的這套總共可用之兵也就六七十人左右的小隊,最大的戰術漏洞是什麼。或許通過種種方法可以讓本來不具有多少戰鬥力的人勉強起到肉盾的效果,野戰中配合投石機有效的對抗從正面襲來的中低防護的步兵群。
然而,如果對方也有着火炮、像樣火器,又或者勉強能夠執行馬戰的隊伍,那對自己就是個巨大的威脅了。如果運氣不好,對方完全可以在白天憑藉主動權兩翼包抄投射。自己這點充其量應對十幾米正面戰線的人手如果面臨包抄攻擊,就會陷入極度的危險中。因此:有沒有對低水平防護目標靠譜的直射壓制火器也就成為了關鍵。
這幾天的時間,利用從千戶所內繳獲的四門看起來已經有點兒不太像樣的虎尊炮,張立新重新對這四門炮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整備:用陶泥加強內膛后燒乾:或者說即便加強不了多少也把口徑控制在一寸左右,這樣最有利於打出散佈複合要求的散子。外面在裹上不少層皮革帆布,防止炸膛的時候成為威力太過巨大的爆竹。整個炮射重量也從三四十斤左右增加到約莫三十多公斤。炮身則安裝在手推車改裝而來的“三輪車”架子架起來的帶有磨盤一般的支架上,用超過一丈左右的杆子可以在相對安全的距離上上下左右移動靈活的向各個方向開火。
因為材料過於低劣、能用的火藥也並不咋樣。因此張立新估算:五六十斤的炮身,有此時代西班牙或者英國人那種十來公斤重的大號火繩槍的合理銃口動能就算頂天了。但即便這樣:也能把六十粒一錢半重量的鉛彈打出去,有效覆蓋百米內的目標。也許面對稍微厚重點兒棉衣皮甲的人在百米左右的距離上都打不透,但經過測試:至少可以讓暴露的馬匹見血,人也會負不輕的傷,這就已經足夠了。過於追求散子威力反而有可能降低效能。
按照張立新的規劃:自己起家的三十五人:五個投石機小組操作五部投石機、另外八個人分成四組操作四門轉向架抬炮,自己和王巍則負責前後指揮及督陣。肉搏兵和盾牌兵則主要由最終確定下來的四十二名加盟過來還算可靠的戰士負責。前面三排淡薄的近戰兵,其餘加強本就十分淡薄的側翼負責掩護炮手。
如果自己這支隊伍在白天正面遇到裝備精良的威遠營一個五十人左右的小隊,那恐怕毫無勝算。但如果遇到的是銃箭並不狠利,盾甲裝具也算不上多好的尋常官軍隊伍,只要對方靠譜兵力不超過千人,張立新都覺得可以打一打。
所有這些,也都是自威遠營到遼東自己已經有不少建軍測試和實戰經驗之下做出的判斷。如果沒有之前數年的積累,張立新並不敢僅僅憑藉著想當然就做出這樣的決斷。
就這樣:一直到河間府千戶所被破超過七日,直到二月初七那天,從張立新之前拆遷出去的不少放風的那人得知大軍調動的消息。不僅僅是河間府,保定府這一次也聞風而動。雖然時間是遲緩了一些,可是拿營城開刀等同破縣城造反,引起的震動已經相當不小了。續集了幾天的能量之後親來出動的聲勢也屬於張立新之前預料過的最壞的那一種可能。
“不能在這一帶坐以待斃。就憑我部現在總共勉強堪戰的七八十號人,就算這些天來一直在針對性的進行準備,也絕不是那烽煙暗示規模之官兵的對手,趕快撤退吧!”李義感覺到了不小的壓力。
張立新當然也明白這點兒:雖然自己這些天一直在準備白天與規模龐大的對手正面交鋒如何確保不敗,但以自己這支隊伍根本的戰鬥力特性來說:在白天於平川之地和規模龐大的官軍正面對壘,絕對是下下之策。只有最大限度的揚長避短,才能確保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硬仗有更大的機會獲勝。或者:就算不能獲勝也最大限度的避免徹底失敗的風險。。。
就這樣,張立新最終還是把隊伍分成了兩個部分:三名可靠的戰士負責跟着新擴充而來的那些新兵們形成“駐隊”選擇一處臨時準備好的地方潛伏隱蔽起來。而張立新王巍等人則選擇距離兵不算太遠的之前那被攻破的千戶所附近另一處看起來還算穩妥的地方隱蔽起來,先看看情況再說。這也是自己手頭人手十分有限,連偵查敵情的力量都十分狹促的必然結果了罷了。
崇禎元年二月初八,曾經的山東進士王文清奏請兵部之後隨同保定府忠順營的馬參將做為這一次討賊的核心,一共出動了包括四百多精銳馬隊、五百多帶馬步卒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增援到了河間府境內,會同河間府境內的上千鄉勇重新收復了被洗劫一空的中屯衛千戶所。
整整規模超過兩千的官兵和鄉勇在經過仔細的盤問得知這伙賊寇就算包括一些新附庸之人最多也不過百餘人左右,而且還不是馬賊之後也就把心放下了不少。
王文清當然知道速戰速決的道理。這些保定府增援過來的精兵雖說平日裏糧餉還算湊合,可要保證認真出戰而且不鬧事兒,只消半個月的時間耗費恐怕就是自己之前準備的那點兒資財根本不夠用的了,到時候很不好說在河間這樣的客地惹出什麼事情出來。。。
親自負責此時的馬參將拆遷親信從四周打聽出更多的一些消息之後把心徹底的放下了。軍議上不以為然的笑道:“大人放心!他們根本跑不了多遠,在下心想那些賊人此時應該就潛伏在臨近十五里以內的村莊之中,逐一搜素清剿之下,定然應該有所獲。。。”
王文清可是見過遼東的一些潰兵在家鄉附近的所作所為的,因此對馬參將這樣的武人並不信任,為了避免生事還是說道:“搜剿就先不必了。如果賊人跑不遠,懸賞檢舉便是。這些事情就由本官來負責吧!”馬參將心中多少有些不滿,可此時此刻的明廷還遠未到崇禎後期武人權威大漲的時候,因此也只能從權了。
就這樣,大軍抵達河間中屯衛之後整整一天時間,王偉清帶領着一些親信親自差人去周圍各鄉村走訪調查,甚至公告懸賞事益,竟然一無所獲。從各種跡象推斷來看:那伙曾經襲擊河間府中屯衛千戶所的賊人應該是趁夜潛逃,早就不在附近了。。。
而就在此時,就潛伏在河間府中屯衛千戶所十二三里位置上一處溝壑內的四十多名打算加入新生營的新兵們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們畢竟是剛剛來到隊伍不久的人,很多人見到朝廷那擁有不少馬隊的大軍之後,都有些後悔甚至躁動開來,已經有人私下裏商議開始溜號。更有不少人這時又開始擔心起自己的親人來。
此時負責看守這些人的陳英、劉二牛此時心急如焚。兩人當然知道如果走漏風聲,不僅僅會給自己帶來巨大危險,還會連累將軍。至於投靠朝廷,自己攻克千戶所中將軍所表現出的才華之後,很多新生營的“老戰士”就不在有這個念頭了。
陳英腦子還算靈活點,對眾人低聲說道:“誰都不準動,不準說話,如果想把官兵招來?看見這根繩子沒有,我只要一拉,大家一起玩完!而且別忘了:你們可都是留下過紀錄的!”聽到這樣的話,同陳英、王二牛潛伏在一起的那些新戰士至少暫時還算能夠保持安靜了。
此時潛伏在另一處位置的張立新卻明白:自己此時此刻當然可以選擇在第二個夜晚趁夜逃走,去保定府一帶甚至山西、山東等外地流竄。然而如果這樣做,毫無疑問就會讓隊伍失去面臨真正考驗的機會,變成不願意進行消耗戰而總如同狩獵中的野獸一般“欺弱”的流寇。真正的游擊隊員,應該是擁有與對方周旋和戰鬥之決心的隊伍。
“準備迎戰!這一次,我們一定要力求調動對方儘可能多的馬隊出城!”當夜幕再一次降臨的時候,張立新下定決心對周圍的戰士說道。因為之前已經準備了作戰研討和商議,王巍、李義等人也決定冒險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