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梅花香自苦寒來2

唐斯心不在焉的吃着飯，轉頭問沈封：“你們想好了？要帶着合歡走？”

沈封點點頭，“嬌嬌姑娘和童姑娘都說好了，今夜子時，童府後門見。”

聽到沈封這話，唐斯還是有些擔心，若是合歡被關着未能出來，那嬌嬌和沈封又該怎麼辦？

一旁的代阿嬌，看出唐斯眼底的憂慮，便道：“唐大哥，你不必擔心，我們的馬就在後門，憑沈大哥的本事，你還怕我們帶不出合歡？”

雖然這麼說，但代阿嬌心裏還是沒底。

沈封偏頭，盯着唐斯，問道：“不如你跟我們一起？這樣我們更有把握。”

“對啊，唐大哥，不如你跟我們一起吧？”代阿嬌立即道。

聞言，唐斯垂眸，如果他跟沈封他們一起去，相當於得罪了童家，童府的人定天天來打擾自己。而他如果不去，那不就是將合歡往火坑裏推嗎？合歡待她，有情有義，他於情於理都不應該坐視不管。

代阿嬌心知多勸會適得其反，便對沈封道：“沈大哥，我們吃完飯便去安排一下。”

沈封不經意瞥了唐斯一眼，點點頭。

兩人離開時，代阿嬌回頭望着若有所思的唐斯，眸光思索了一番，便對唐斯道：“唐大哥，如果你改變了主意，就在後門來接應我們。今夜，我們無論如何都要帶走合歡，與其讓她痛苦一輩子，還不如帶她離開，給她一片海闊天空來的自在肆意。”

說完，代阿嬌便和沈封各自牽着馬離開了。

屋內徒留唐斯一人失神。

唐斯坐在桌前，盯着微弱的燭光，忽然覺得心煩意亂，便起身在屋內踱着步。

不知為何，唐斯想起了小茉莉，想起了她在自己懷裏死去的樣子。他的心痛，他的惋惜，一直都在折磨着他自己。

但是他替小茉莉報了仇，回到茅屋這段日子，是合歡在照顧他。

合歡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充滿陽光。

幾乎可以說，在這段日子裏，合歡一直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合歡也從來沒有說過安慰之類的話，每次她來茅屋，都是儘力地講着笑話，逗他開心。

亦或者合歡會講着周圍發生的瑣事，總之，合歡是個好姑娘，就算自己不能和她在一起，也不能讓她受這樣的委屈。

可是，如果他去了，是不是就意味着他接受了沈封的建議，接管唐門？

不然他在華城又能待在何處？

唐斯捏緊了拳，心裏無比掙扎着。

眼看子時就要到了，不知道嬌嬌姑娘和沈封準備的怎麼樣，若是被童家發現，他們跑的了嗎？

唐斯不禁又望了眼昏黑朦朧的月色，心裏開始急躁起來。

童府外，沈封沒有聽見門被敲動的聲響，便望向代阿嬌，眼裏浮現一抹疑惑。

“合歡一定會來，如果沒來肯定是被關着，出不來。”代阿嬌小聲解釋道。

沈封立即用黑布蒙上臉，對代阿嬌道：“那我就去了，不過嬌嬌姑娘，你想好了，童姑娘若是帶出來了，之後她的生活便沒有那麼容易了。”

“沈大哥，這都是合歡的選擇，錯了也得承擔後果。”代阿嬌說完，一臉警惕地望望周圍，顯然還是有些不放心。

沈封聽到代阿嬌一番話，細想也是，於是沒有再猶豫，翻過院牆。

童府只是華城較大的商賈之家，儘管僕人眾多，但是並沒有像王府那般守衛森嚴。所以沈封很容易就摸清了地形。

待沈封來到童和歡住的院子時，果然瞧見房門被上着鎖。

沈封正想着怎麼開鎖時，身後忽然被拍了一下。沈封心一緊，剛準備拔出劍來時，卻發現身後是個侍女。

“大俠，我沒有惡意，我是來幫你和小姐的。”侍女盯着蒙面的沈封，不免心裏害怕起來。

沈封皺眉，低聲道：“你家小姐現在被鎖住，你怎麼幫我們？”

“我在給小姐送飯的時候，配了一把管家的鑰匙。”侍女顫顫巍巍地伸出手來，將好不容易配好的鑰匙遞給沈封。

沒想到一個侍女都有情有義，沈封替童和歡感激道：“多謝。”

打開門，童和歡見是蒙面的人，不禁問道：“你是嬌嬌姑娘的朋友嗎？”

沈封點頭，迅速道：“跟我走！”

與此同時，代阿嬌在門外焦急的踱着步，沈大哥怎麼還沒有出來？

忽然，府內聲響極大，代阿嬌探着頭，想必是被發現了。

“怎麼辦？”代阿嬌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了，童府的人都不睡覺的嗎？許是有守夜值班的人。

正在代阿嬌跺腳之際，一抹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

代阿嬌笑道：“唐大哥！”

唐斯有些難為情，但是聽見童府的動靜，不禁道：“他們一定是被發現了，這樣吧，我進去先接合歡出來。”

“好，唐大哥小心。”代阿嬌回道。

見唐斯進到童府後，代阿嬌莫名舒心，如果讓合歡見到唐斯最後選擇來了，一定歡喜不已。甚至童和歡都會無比慶幸她今天的決定。

代阿嬌既感到開心又感到擔心。

約摸着過了一刻鐘，代阿嬌實在忍不住，準備親自翻牆進去看看能不能幫什麼忙時，三人卻從牆上翻了下來。

代阿嬌頓時呼了一口氣，連忙道：“這兒有馬，快騎上吧！”

唐斯盯着面前的三匹馬，不禁道：“你們先走。”

聞言，代阿嬌覺得好笑，“說什麼胡話，唐大哥，要是童家往府司大人那裏一告，再塞些錢，你肯定免不了牢獄之災。這樣吧，你和合歡一匹馬。”

說完，代阿嬌也不給唐斯反駁的機會，迅速上馬，又遞給沈封一個眼神。

沈封會意，騎上馬跟着代阿嬌離開。

唐斯望着兩人相繼離開的身影，不禁搖搖頭，隨後翻身上馬，朝童和歡伸出手來。

這是第一次唐斯朝童和歡伸出手，童和歡不禁感動的紅了眼眶，她這麼多年的愛慕，好像終於有了點盼頭。

抿着唇，童和歡努力剋制自己的感情，身體似乎有些顫抖，緩緩將手放在唐斯手裏。

唐斯將手一拉，便將童和歡拉進了懷裏。

童合歡感受着身後人溫暖的胸膛，想到他今天是為自己才來到這裏，甚至可能會為了自己奔波四處，她的心就跟小鹿一般亂撞。

就像是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童合歡眼睛忍不住彎起，她一直以為她在唐斯的心裏，沒有重量，但是今天她明白了。所以她決定，無論未來的路有多麼難走，她也一定要陪唐斯走下去。

就算唐斯不能忘了小茉莉，也沒關係，至少現在陪伴唐斯，照顧唐斯的人是自己。

四人策馬奔騰，一個勁的往前跑，等到大家覺得疲倦時，已經是凌晨五點左右。

這時候的天，隱約有一絲亮光，眾人都跳下馬來，靠在樹旁歇息一陣子。

代阿嬌拉過沈封，故意大聲道：“我肚子很餓，沈大哥，我們去找些果子吃。”

明白代阿嬌的意思，沈封便點頭回道：“好！”

童合歡和唐斯並肩而坐，心裏別樣的開心。

唐斯低頭，似乎在想着什麼。抬頭時，唐斯見童合歡似乎很高興的模樣，心想她一定不願意嫁給那個米鋪的兒子，也是，嫁給他，着實委屈了合歡。

移開視線，唐斯準備打會兒盹，卻聽見童合歡在一旁輕聲道：“二哥，你先睡一會兒，歇息一下。”

聽到童合歡這麼說，唐斯心裏不是滋味。

“二哥，你怎麼了？”童合歡問道。

唐斯嘆道：“合歡，我是不是很沒用？”

童合歡一愣，隨後鄭重地搖搖頭，“二哥，你是整個華城水性最好的健兒，又聰明有擔當，怎麼會沒用呢？二哥，我明白你心中有抱負，心中有想要守護的東西，只是現在的二哥你還沒有足夠的機會去證明自己。但是二哥，你有情有義，上天一定會看見你，會給你機會讓你證明自己的。”

這番話，似乎小茉莉也對自己說過一次。

當初他是遊手好閒，混於賭場的人，幾乎所有人都對他嗤之以鼻，儘管他每年都能獲得弄潮的第一名。

或許在塵世人的眼裏，有錢有權才是成功，才能被人尊重。

所以唐斯有一段時間，也會很苦惱。

但是那個時候，小茉莉一直陪在他身邊，告訴他，他不鳴則已，一鳴必驚人。小茉莉那麼相信自己，可是自己還是如此頹敗，許是這個原因，童安平才對他十分不屑。

唐斯覺得，只有在小茉莉身邊，他才能被尊重，被崇拜，而且只要他看見小茉莉，無論遇見什麼難過的事情，他覺得都不算什麼大事。

唐斯甚至在想，他竟然會這麼這麼愛小茉莉。

可是，上天偏不讓他如意，帶走了他的小茉莉。

從此以後，唐斯覺得世間再無懂他的人。同時，他也失去了此生摯愛。

他沒有能夠保護想要保護的人，是他沒用，他活到這個年紀，還沒有達到一定成就，也是他沒用，像他這樣一個沒用的人，是不值得童合歡付出那麼多。

因為他認為自己根本沒有能力，沒有資格去證明自己並不是華城口中的無能之徒。

現在，他帶走了童合歡，華城的人定會對他更加不齒。

在來童府之前，他想了很多，可是後來，當他想到，若是他沒有來，害得嬌嬌沒有成功后，童合歡將會陷入怎樣的境地。

一想到他的選擇會導致另一個善良的姑的未來時，唐斯便來了。因為他不想童合歡會在以後某個夜晚，無比後悔今天沒有離開童府。

童合歡見唐斯沉默，想着唐斯心裏現在肯定很難受，離開了華城，離開了他和小茉莉的家。

而且，短暫時間，唐斯還不能回到華城。

童合歡忍不住道：“二哥，這世間其實有很多美好的事物，煙霞，桃花，碧波湖濱，而我願意陪着你，一直陪着你。你就當我是你的丫鬟，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合歡，你不必如此。”唐斯皺眉，知道童合歡說出這樣卑微到塵土裏的話，已經豁出去了自尊。

童合歡垂眸，眼裏淚光閃閃，“我真的真的都不要，都想要陪伴你。二哥，你記得小時候，我被人欺負，你怎麼對我說的嗎？你說你會保護我，一直保護我！”

聞言，唐斯嘆了口氣。那時候，童合歡不過十歲的年紀，而自己僅僅長她幾歲，當時唐斯沒有錢了，正巧看見童合歡被人欺負，所以想着要保護費的唐斯便出手幫了她。

當時唐斯說：“我會保護你，以後誰要來欺負我，你就報我的名字！”

童合歡便哭着問：“你會一直保護我嗎？”

唐斯大笑着拍拍胸脯，回道：“當然會，只要你肯交保護費。”

唐斯沒想到，這件事情會一直被童合歡記在心裏，甚至還會成為童合歡愛慕他的最開始。

童合歡不管，對着唐斯道：“二哥，我現在離開了童府，肯定也回不去了，我只有依靠你了，你不能拋棄我。”

“合歡...”

代阿嬌和沈封一路尋着有果樹的地方，忽然看見幾棵樹上結滿了棗子，不禁大喜。

代阿嬌跑到棗樹下，打量了一番，才敢摘下一顆忍不住笑道：“真是上天給我們賞口飯吃。這棗子太甜了！”

“是嗎？”沈封半信半疑，盯着手裏這個小小的果子。

沈封咬下去，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感覺嘴裏一股甜意爆炸開來。

代阿嬌立即對沈封道：“沈大哥，你把黑布給我，我包些回去。”

“好！”

代阿嬌摘了滿滿鼓鼓一袋，感到十分滿意，便笑道：“沈大哥，我覺得我都可以在城裏賣棗子了。”

被代阿嬌的話逗樂了，沈封不禁道：“若是被旁人知道昭王的夫人去賣棗子，一定都不敢買。”

一說起昭王兩個字，代阿嬌的笑意凝固了幾秒，隨後斂起眸底複雜的情緒。

儘管自己有些不相信盛明威的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被盛明威這麼一說，自己懷疑的心思竟然會一發不可收拾。韓大哥曾經對她說過，既然選擇了昭王做同盟，那麼應該相信昭王。

只是當信任在事實面前，還能站得住腳嗎？

代阿嬌搖搖頭，無論如何，她也應該回去弄個明白。再說，都城有江城，大不了，自己就找他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