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09《掘墳》
路川到龍潭是下午四點多鐘的時候，斜落的夕陽隨着車輛的移動而在山巒簇擁的山間起起伏伏時隱時現。
龍潭位於大巴山腳下，四川最東邊的地方，是在群山萬壑之間開闢出來的一片山水世界，是川東有名的山水之地。
‘巴山腳下第一漂，心中的山水世界’。
路川並不是第一次來這裏，多年前來過，那時候唐淺還在，兩人正在熱戀期間，暑假到這裏避暑，也的確是一個不錯的地方，冬暖夏涼，山清水秀。
唐淺的父母早些年是在國外發展，自從唐淺死後夫妻兩便回到國內，之後又回到老家龍潭這地方，一住就是兩三年的時間。
也許是老了，也許是唐淺最終的歸屬就在這裏，夫妻兩也都不願意離去。
三年前唐淺父母還沒有出老相，滿頭黑髮，人還挺精神的，如今才短短的三年彷彿歲月在這二老身上留下了一二十年的痕迹。
唐淺的母親祝惠秋兩鬢已經斑白，皺紋已經上了臉頰額頭，眼神中帶着一種滄海事故，一看就是上了年紀，可是如今的祝惠秋才剛過四十八，三年前絕對不是如此。
唐淺的父親唐凱鍾今年五十歲，相比較祝惠秋還算好的，但是也已經出了老相，兩鬢同樣已經泛起白色，額頭間有了幾許若隱若現的皺紋。
路川事先與這夫妻兩通過電話，夫妻兩也知道路川到了，遠遠的就看到他們在院落外面等着，見到路川身影臉上綻放了笑容。
“這些年還好嗎”？先說話的還是祝惠秋，如果不是那件事情這位便是路川的丈母娘。
路川點了點頭“挺好的”！在這二老面前路川的話明顯少了許多，這些年一直不敢與這二老太多聯繫，怕勾起他們的傷心，自己也沒有什麼顏面面對他們。
當年在國外走的時候二老拉着他與唐淺的手放在一起，鄭重其事的說“我們女兒就交給你了，男人身前兇險戰場身後安寧世界，你應該明白唐淺以後應該在什麼地方”。
雖然那事情不是路川的錯，但是這些年路川依然對不起二老，終究是沒有照顧好唐淺，導致她的慘死。
庭院裏種滿了花花草草，這些年痛失愛女的二老，這也算是他們晚年的寄託，將一切心思都寄托在這些花花草草之上。
如果不是這次發生的事情，或許他們寧靜的心不會被打破再起波瀾。
唐淺的墓地就在山後面不遠處，在庭院外面都能看到墓碑。
這邊的習俗如此，沒有火葬一說，都是棺葬，找先生看風水選墓地，與舊時代的土葬沒有兩樣。
當年唐淺的屍體是運回到龍潭來安葬的，祝惠秋不願意女兒離自己太遠，說以便在屋後面安葬，自己夫妻兩也留在這裏沒有離開。
唐淺活着時候一家人聚少離多，夫妻兩一直在國外發展，女人一個人在國內長大，如今去世，再也不想離開太遠。
最終的陪伴竟然是在互不見面的情況下
唐淺的墳墓已經被挖開，墳土在兩邊堆起兩個小土堆，中間一個深坑，還能夠看到裏面的棺槨被掀開，棺槨裏面什麼都沒有留下，空空如也。
路川身體一震，心頭咯噔一聲。
祝惠秋沒有上來，只有唐凱鍾帶着路川來。
是早上夫妻兩在庭院裏散步時候發現的唐淺墓地被挖開，當時祝惠秋傷心過度直接暈過去，從早上到現在已經暈過去兩會了，也就這會兒路川來了，祝惠秋才強打起精神來。
“什麼人乾的？是昨晚嗎”？在唐凱鐘面前路川盡量壓制自己心中憤怒，今天太陽雖然大，但是有些地方的墳土還是有些許水分沒有蒸發，因為是昨晚發生的。
唐凱鍾眼眶緋紅，當年喪女之痛已經讓這個一家之主備受打擊，如今時隔三年女兒的墓地被挖開，屍骨被盜走，這種打擊不次於當年，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昨天晚上夫妻兩睡覺很安穩，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也沒有聽到周圍狗叫聲響，一覺到今天早上，早上六點多起床就發現異樣，一看之餘可謂是悲痛萬分，這才一大早給路川打電話，路川大早從成都開了五六百公里的路到了這邊。
“已經報過警了”！唐凱鍾說。
上午鎮上派出所就來了兩個人，一番詢問之後無果也都離開了，唐凱鍾也沒有對警方抱有多大希望，他們給出的消息永遠是調查，讓家屬耐心等待。
路川重新將唐淺棺槨蓋上，將墳墓掩蓋。
唐淺那張鑲嵌在玻璃中的照片沒有褪色。
唐淺般斜着臉，露出甜美純真的笑容，一頭黑色的長發在風中飄飛起來幾縷，尤為好看，路川記得那時四年年前吧，兩人去國外見唐淺父母時候照的，當時還有兩人的合影，四人的合影。
以前路川皮夾裏面有一隻有一張兩人合照，後來...隨着時間的流逝也都漸漸的消失、遺忘。
一晃都是這麼多年過去。
“結婚了嗎”？從見面到現在，唐凱鍾才問路川。
路川搖了搖頭“還沒”。
“如果當年不出那些事情，恐怕現在我已經抱孫子了”！當年兩人就已經在準備結婚的事情，當年不出事情，兩人肯定已經結婚了，甚至已經有了屬於他們的孩子。
只可惜，一切都已經戛然而止於三年前。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結婚生子”！唐凱鍾說，他也明白，路川遲早有一天是會結婚生子有他自己的家庭，唐淺於他會是一段過往，這是正常的事情，也是唐淺所願意看到的事情。
作為唐淺父母，當年他們當年就已經將路川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他們自然也是不希望路川一個人在過去走不出來。
“路川，這些年有夢到過淺淺嗎”？唐凱鍾看了眼墓碑上唐淺的照片，上面的笑容那樣溫柔可人。
路川愣了愣，最開出的一段時間會時不時夢到她，夢中的唐淺依然是溫柔的笑容，和自己說話、笑。
後來...後來唐淺漸漸的從自己夢中離開，這兩三年基本上沒有出現過。
搖了搖頭“開始的兩個月有出現過”。
唐凱鍾愣了愣，看了看路川，囁嚅這嘴唇，似有話要說，但是又自覺的搖了搖頭“沒夢見也挺好的，挺好的，各自有各自的生活，沒必要停留在過去不出來”！他說道，一步一步朝着下面走去，這裏他不願意多待，是真正的傷心地。
“唐叔，你聽說過尋龍嗎”？路川突然問了一句。
唐凱鍾一愣，疑惑的看了看路川，然後搖了搖頭。
路川點頭“您知道雲芸這個人嗎”？他又問，還是抱着一些念想的。
唐凱鍾陷入了沉思之中，在將這幾十年來說認識的朋友名字一個一個在腦海中過濾，但是似乎並沒有雲芸這個人，也許曾經有過，可惜忘了，或許的確是沒有過這樣一個人。
夕陽斜落，山頭的一縷夕光照射過來，剛好落在這地方，赤橙的霞光打在唐淺洋溢着笑容的臉上。
路川在唐淺的墓前坐了許久才離開。
......
路川住的是當地古街上的一家名叫風花雪月的客棧，古色古香的鋪陳倒是挺有情調，這家店對的主人也應該是一個有些品味的人。
在這種地方風花雪月這樣的客棧算得上規模比較大的，對比之下也算是這條古街上最大的一家客棧，上下兩層樓的古式建築，下面是餐廳、大堂，二樓才是客房。
三面都是老式木製樓房圍着，中間有一個院落，鵝卵石鋪地，兩邊種了一些花花草草和幾棵景觀老樹。
兩邊靠着花草處有幾處休閑的座椅，幾頂遮陽傘，這個天氣坐在下面休息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正前方就是風花雪月的辦理入住的大廳，上樓的樓梯在外面。
這個位置挺好的，距離外面清澈見底的龍潭河不遠，安靜的時候在這裏都能夠聽到外面嘩啦啦的流水聲呢，典型的背靠山面朝水格局，不過話說回來龍潭有幾個建築不是背靠山面朝水呢。
這兩天龍潭的旅客不多，畢竟已經進入冬季的十一月，龍潭這地方是夏季旅遊之地，冬天這地方除了冷還是冷，客棧的人也不多，稀稀落落幾個。
風花雪月的老闆是一個看着四十來歲的中年男人，保養挺好，帶着一副眼鏡，臉上有一條若隱若現的刀疤。
當地人都叫老闆成哥，也算是挺有面子的一個人。
接待路川的就是老闆成哥。
“外地來的”？成哥看了眼路川的車牌，川A的，是成都的拍照。
路川點了點頭“趕了一天的路，有沒有稍微安靜點的房間”？路川客氣的問了一句。
“剛好一會兒有客人退房，要不先給你預定”！成哥說，“現在房間還沒有整理出來，估計要多等一會兒”。
路川點了點頭，倒是不着急。
“有什麼想去的地方，我這邊給你介紹介紹”！成哥客氣的說。
“以前來過，都還算熟悉”！路川說，也不大好讓別人忙着，這地方他還算是熟悉，也知道周圍環境，路該怎麼走，哪裏有什麼好的景點，哪裏有什麼好吃的。
成哥點了點頭便忙自己去了。
路川主動給霍妃打的電話，那頭霍妃慵懶的聲音響起，透過聲音路川彷彿看到霍妃漫不經心的半躺在沙發上，對一切漠不關心的樣子。
“有事嗎”？霍妃淡淡問了一句。
早上路川接到唐凱鍾夫妻電話，當時兩人正在吃早餐，結果路川當時就愣在那裏老半天，隔了許久才說了一句“我馬上過來”。
之後衝著霍妃說了句“我現在能夠離開你多遠”？
起初霍妃是不讓路川走的，因為路川體內承載着她的血液，剛剛起死回生沒有多長時間，路川的身體還無法完全適應霍妃的不死血液，不能離霍妃太遠，否則會出現大問題。
但是路川倔脾氣一意孤行。
“你就這麼急着去送死嗎”？霍妃冷冷的問一句。
“你一定有辦法”！路川沒有多說，盯着霍妃的眼睛，過了良久霍妃才點了點頭。
“我的確是有辦法”。
霍妃的辦法就是放血，放她自己的血液，有小半瓶，帶在身邊短時間之內不會出現反常。
“你的時間不多，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你身上問題就出來了，早點回來吧”！霍妃說，她是不可能為了路川跑那麼遠去的。
路川嗯了一聲。
“問件事情”！路川沉吟道。
“你說”！那頭霍妃回答。
“屋裏頭房間裏面那東西你到底是怎麼翻出來的”！路川問，一切來得太蹊蹺的。
當年唐淺的死這些天也通過霍妃給翻了出來，唐淺當年的死亡本身就有很大的問題，只是當初不了解，如今看來，透露着很大的詭異，再加上前兩天在自己房間裏面翻出的那東西就更加證明的唐淺絕對不是病死。
她有冤，有怨。
這才幾天時間？她的墳被人挖了，屍骨無蹤。
這件事情沒什麼頭緒，只能從最開始的查，但是最開始已經是三年前，徹底斷了頭緒，如今唯一剩下的就是在房間裏面發現的東西。
雖然猜測唐淺的死亡與芸夫人有關係，但是這終究只是猜測。
那頭霍妃半天沒說話，路川就知道有問題，那天霍妃說是不小心翻出來對的，可是她沒事翻什麼床底？還翻了個底朝天。
那天路川受到打擊，一時間沒有多管，現在冷靜下來才隱約感覺到不對勁，霍妃應該是沒有說實話。
“你那頭怎麼了”？霍妃難得關心一句。
“唐淺的墳被人挖了，屍體不在了”！路川沉聲說。
過了半天霍妃才哦了一聲“火葬不是沒有道理”，這句話差點讓路川氣到七竅生煙，就想要發火，但是最終壓下來，現在有求於霍妃，這個千年人精，一般人扳不過她，只能服軟。
路川冷哼一聲沒有說什麼。
“那東西不是我發現的”！霍妃說。
於是乎霍妃將那天所發生的事情給路川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他們人呢？你為什麼將他們放走”？路川問。
“和我又沒什麼關係，留着佔地方，他們是死是活和我有什麼關係呢，我不喜歡殺人”？霍妃倒是滿不在乎，她活了那麼長時間早就看遍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是她做事的一向準則。
“還能找到他們嗎”？路川問，這件事情一定和那兩人有關係，就算不是他們做的也是有同夥，或不定人還在龍潭這邊。
可惜龍潭本就是旅遊之地，來來往往不少人，就算是對方站你面前你也永遠不知道是他們。
“能”！霍妃那頭淡淡的說了一句。
“早上你說你去什麼地方”？早上路川有說過他要去哪，可惜當時霍妃沒有在意，現在已經忘記。
“龍潭”！路川說。
“那是個什麼樣的地方”？過了半響霍妃問了一句。
......
掛斷路川電話之後霍妃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電話那頭是鄒文東蒼老聲音，這段時間鄒文東精神多了，說話也硬朗許多。
“老鄒”！霍妃叫道。
那頭鄒文東一愣，沒說話，知道霍妃有話要說。
“幫我插兩個人，照片已經發到你郵箱中”！霍妃這邊一邊說話一邊在手機上操作。
前兩天她有拍下羅浩和聞琦的照片，只不過沒有給路川說，想到這裏，霍妃又將照片通過微信給路川發了一張去，路川好歹也是有知情權的。
“給我查一下這兩個人這兩天的記錄，現在在什麼地方”。霍妃說道“查到之後立即告訴我，你手底下那麼多龍戶，在巴蜀這一塊應該沒有你查不到的人吧”。
才掛完電話這邊就接到路川打過來的電話，電話中路川的聲音有些激動“我認識這兩個人”！路川那邊說。
路川掛完電話沒多久就收到霍妃發過來的照片，路川沒有多在意點開看了看，一瞬間整個人就懵了，照片上的一男一女他是見過的，雖然當時光線很暗，但是路川絕對不會忘記。
一個人恐怕這輩子都不會忘記至自己於死地的人的樣子。
殺身之仇。
照片上正是聞琦和羅浩，在陽朔月亮山上就是這兩人殺死的自己，如果不是遇上霍妃，自己就真的已經死了，路川沒想到竟然還會遇到這兩人，還進了自己家裏面。
這兩人和唐淺的死亡有聯繫？
現在回想起種種，那晚上兩人在月亮山挖出的那奇怪的香爐難道和這個有關係嗎？
“夫人”？路川念道着，“芸夫人”！他記得上一次聞琦他們在月亮山對話的時候提到了他們上頭的人。
夫人。
這一切的一切都聯想到芸夫人。
唐淺的死亡與芸夫人身上的疾病有很大的相似之處，也是最有可疑之處的人，而羅浩聞琦兩人似乎與唐淺的死亡有關係，偏偏羅浩聞琦上頭的人是夫人，這很難不讓人將兩個夫人聯想到一塊兒去。
路川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在這地方遇到熟人。
一男一女，女的看起來有二十來歲的樣子，還年輕，挺難過漂亮，路川是不認識的，但是身邊的那美貌帥氣少年路川是見過的。
不是別人，正是他這幾天在找的林小藝。
這兩天正需要林小藝的時候卻找不到他，讓路川很無奈，但是路川絕對沒想到自己會在這地方碰到，不知道說什麼好。
林小藝也看到路川，欣喜的跑過來。
“這麼巧”？林小藝說。
路川點了點頭，或許就是這麼巧吧。
林小藝和薛寧到龍潭是昨天晚上的事情，確切的說是林小藝被薛寧給綁過來的，不過看眼前的情況兩人相談甚歡，還一起逛街，絲毫沒有一個是綁架者和一個是被綁架者的狀態。
薛寧和林小藝住在隔壁的一家民宿，倒也不遠。
正是傍晚夕陽剛剛落下十分，路川倒是很熱誠的邀請林小藝與薛寧一起吃飯，其實主要是路川有求於人。
林小藝身份非同一般，知道很多常人所不知道的事情。
無事不登三寶殿，萍水相逢的人請你吃飯，一定是有事情求你，這是下山前師傅告訴林小藝的，所以他一路上倒是深諳這個至理名言。
事實上這句話倒也是沒錯。
路川以往倒是一個耐得住性子的人，就算是有大事情在酒桌上也能鎮定自若的和你推杯換盞，等酒過三巡之後才拋出最終目的，但是今天的事情卻也等不了。
飯還沒吃完路川就提到了之前發給林小藝的照片。
林小藝自覺這兩天日子過得不舒坦，到處奔波還被人綁架，所以理所當然的把路川的事情給拋到了九霄雲外還要外的地方，路川不提起這事情他壓根就沒有這段記憶。
林小藝掏出手機把路川發給他的照片看了看，面色漸漸凝重起來，正常人都能看出不同尋常。
“有什麼問題嗎”？心照不宣、心領神會這詞兒並不適合薛寧，她瞧着林小藝那張俊俏的臉都快擠到一塊去就感覺好笑。
“這東西哪裏來的”？林小藝問。
“一個朋友那裏”！也許人就死如此，很多時候明眼人都能看出事情的出處，但是當事人偏偏就喜歡撒謊轉移到別人身上，總是有那麼多出事情的朋友。
林小藝倒是不在意。
“看出什麼了”？薛寧插了一句，似乎對這方面的事情很熱衷。
“我滴個乖乖”！林小藝咽了咽口水，的確是看出了些門道。
“這就是出自我們這一脈的手法”！林小藝說。
路川一愣，詫異的目光落在林小藝身上。
“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不是做什麼邪惡事情，這分明就是做什麼邪惡事情”！薛寧鄙夷的看着林小藝。
“別這樣看着我，我們這一脈的人很多的，老話不是說林子大了什麼樣的鳥兒都有，有些心術不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林小藝倒是會開脫，不過這話也並沒有什麼毛病。
人多了總有人心不齊背道而馳的，正常不過。
擺渡人家這一脈最開始的確是走的正路子，但是走着走着時間長了難免有幾個走了歪路，起了歪心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