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麵皮之下(一)
“是,我知道啊。”月昭估又是說得很理所當然。
“您又知道。”百年伽無奈的笑了笑。
正是此時,洞口忽然傳來幾個女子小聲說話的聲音:
“曲向完,不就是讓你走路快一點嗎?你一路上摔了三跤還不夠,現在又摔,你腿不疼嗎?”
關鍵是,還摔那麼假,葉輕一眉角直抽抽。
曲向完一臉委屈吧啦的,“本來聽到主上要找我,我就有點緊張過頭了,你還笑話我。”
曲向完平時是個很剛強的女孩子,此刻卻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似的,讓人看了心生不忍。
只是葉輕一卻沒有半分不忍,她甚至不應景的把曲向完往前面拽了一把,之後牢牢的攙扶着曲向完,“這都到門口了,你就算不想進去,也給我悠着點,別耍什麼花樣。”
“我也沒想耍花樣……”曲向完癟着嘴,就這樣進來了。
在葉輕一幾人進來之前,百年伽就返回了黑暗中,隱匿於暗處。
月昭估不動聲色的搖了搖頭。百年伽會意,於是沒有發出動靜。
月昭估平靜的說:“肖弱餌怎麼也跟來了?”
“哦,肖弱餌一個人不敢待在她的山洞裏,她害怕,就跟過來了。”
“是這樣嗎?”月昭估半信半疑的說了句。
肖弱餌低低的拂了拂身子,對着月昭估站着的方向,低着頭說:“主上,我實在太害怕了,到處都是死人。”
“女巫,不應該怕死人的。”月昭估盯着肖弱餌,眼裏有別的意味。
的確是這樣,肖弱餌無法反駁。肖弱餌也不想反駁。
“既然來了,就一起說會兒話吧。”月昭估平靜的說。
“說話?”曲向完一向大大咧咧的,這會兒沒剛進來時緊張了,竟然原形畢露了,她隨口就問道,“主上您深更半夜不睡覺,就是來找我們說話的嗎?”
曲向完水靈靈的眼睛寫滿了天真與無辜,看上去單純極了。事實也正是如此,曲向完一向沒什麼心機可言,心裏想的什麼都寫在臉上,要麼就是直接說出口了。
肖弱餌在無人察覺的角度無聲的笑了。
曲向完這個傻逼,果然本性難移。
葉輕一一記冷眼朝曲向完射去,曲向完後知後覺的閉嘴。
葉輕一暗自懊惱,怎麼進來前就沒提醒她一句,少說點話,不要惹主上不開心。
葉輕一不用抬頭就已經料想到了主上此刻陰雲密佈的樣子。
葉輕一的餘光在曲向完身上猛地一頓,下一秒,葉輕一的胳膊肘使勁朝向完捅去,同時輕輕咳嗽了一聲。
此刻,躲在暗處的百年伽都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這曲向完也太傻了吧?
曲向完被葉輕一的胳膊肘連捅了兩下才回過神,她愣愣的收回投在月昭估臉上的視線,轉而望向了輕一,表情還有些生氣,她自以為小聲的質問:“葉輕一,你怎麼了?我難道碰到你胳膊上的麻筋了嗎?你一個勁捅我幹嘛?”
葉輕一簡直了!葉輕一暗自深吸一口氣,撇了撇嘴,沒理她。
月昭估不想再看曲向完莫名其妙捅出來的鬧劇了,她直接切入正題說:“曲向完,一直以來是你出山最為頻繁,為何山外有異動你不及時來報?”
“啊,什麼?”曲向完蒙頭蒙腦的。
“山外有異動。”月昭估重複了一遍。
“什麼異動?”
“你看看出山的通道,你去看看,還有路嗎?”
曲向完的表情有一瞬間怔愣,“現在這麼晚了,我去看?”
月昭估眼睛一轉不轉的盯着向完,曲向完也盯着月昭估。月昭估看曲向完是出於審視,而曲向完看月昭估……似乎是看入迷了。
葉輕一已經不是第一次皺眉了,她還想用胳膊肘捅一捅曲向完,卻被曲向完聰明的避開。
曲向完!性取向正常嗎?主上確實好看,可你也不至於就看痴了呀!雖然她葉輕一也曾看痴過,可是……她們跟着主上已經多少年了呀?現在還沒習慣嗎?
葉輕一心裏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過的同時,又有些疑惑。曲向完看主上的目光,又似乎不光是痴迷,好像還有些什麼別的,可是,葉輕一在月昭估面前,不敢抬頭盯着曲向完看月昭估的目光瞧,葉輕一隻敢用餘光觀察周圍的一切。
肖弱餌卻與葉輕一不同,她自打進了月昭估的居所之後,明面上一直觀望着曲向完在月昭估面前獃頭獃腦的行徑,暗地裏卻一直警惕着暗處隱匿的氣息。
肖弱餌這幅皮囊之下的靈魂,已經洞察了百年伽的氣息,也隱約猜測到了月昭估此番叫曲向完來的目的。
可是,月昭估為什麼叫的是曲向完,而不是她肖弱餌?
難道是特地顧左右而言他,轉移她的視線,降低她的警惕心么?
呵,如果是這樣,那月昭估這個人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肖弱餌在心底嗤笑。
月昭估也察覺不對了,以前她也時常被注視,因此之前也沒多在意曲向完看她的眼神。可這時,她和曲向完面對着面,距離並不遠。況且,月昭估此時有閑心注意向完,並且有餘力細品向完看她的目光。
這一品,還就品出不對味了。
月昭估暗自搖頭。
不單是月昭估,躲在暗處的百年伽也一樣,他之前也沒多注意向完看月昭估的眼神,此刻定眼一看,可不得了,這眼神……可帶味兒了。
年伽暗自搖頭,眉心蹙在一起,嘴角卻扯出笑意。
這些後輩啊,真是越來有意思了。
這些後輩,也真是會玩。
老了啊,果然是老了。
百年伽感嘆的同時忍不住癟嘴,可不是么?巫族後輩竟出了歡磨鏡之好的。這個向完委實大膽,對別人也就算了,竟敢對上古王後生出愛慕之心。
曾經名盛一時的月宮娘娘,她可不是吃素的。就說如今單剩下一血女巫的身份牌,那也不是誰都能染指的。
比之幾人暗地裏對曲向完抱有的或多或少的敵意,月昭估心下卻很淡然,就像她沉寂過百年的心一樣淡然。
“你去吧。”輕輕的幾個字,像風兒拂過溪面,溫吞;又像花兒落在江面,淡雅。
“是。”曲向完痴痴的領命,神神顛顛的出了山洞,就着黑夜裏的月色往下山路而去。
沒人擔心曲向完的安危。
一來,月昭估既然說出了那個命令,就代表不是毫無準備的。二來,修習巫術的人都能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