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心病

第206章:心病

那是種怎樣的眼神呢?有些卑微,讓斐染看一眼就心生憐憫。她斐染生來就有的東西,卻需要另一個與她地位相等的人拼盡全力去模仿,久而久之,模仿者會對所模仿的對象生出一種很複雜的感情。

羨慕,熱愛,臣服,與厭惡……

種種截然相反的情感交織,於露凰而言,會產生的情緒很刻骨,深到永世不忘,而這些不同的心路總是能表現在眼神的細微處。

想來這就是斐染自己絕對不可能有的。

於是,斐染決定對這個有瑕疵的冒牌貨好一點。

她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友善,她追問:“我的問題不好回答嗎?如果是,可以不說。還有,你為什麼來這?父親讓你來的嗎?找我什麼事?”

露凰鬆了口氣,很隨和的坐下,端起一旁的茶盞自飲自酌,說道:“父親在天界找到一片湖,那裏面可以看見任何想看到的事情。不知他用了什麼門道,他霸佔了那片湖,用神識控制住看湖人的意念,那湖中只出現了你身邊的事情,你身上發生的一切,不停循環,而我就在那湖水中長大,看湖人成了我奶娘,照顧我。”

“可是貓怕水啊,幼仔尤是。”想到那場景,斐染都心生懼意。何況在水中長大的貓精,她有點佩服露凰的毅力。

露凰說著,露出了嚮往的神色,思緒飄到某處,她猛然看向斐染,言語間有些抓狂,道:“我怕!但是父尊逼我!我身上有詛咒,和你的相似度越高,身上的痛苦才越輕!我不得不一天天朝你的樣子靠近!我不能有個性!我……真……羨慕你。”

最後幾個字,她卡頓了半天才說完。

安撫着拍了拍露凰的肩膀,本該吐出安慰之詞,卻話鋒一轉,斐染問:“父尊讓你來有什麼目的?”

父尊愛她,她不懷疑,可是這愛的行為,着實叫她感到匪夷所思。

露凰慘笑一聲,戚戚然道:“還能是什麼,高仿品和正主,總差了一點。隔着湖面揣摩,比不上親眼所見……父尊說了,要補全所有的……瑕疵。”

露凰顫抖着肩膀坐在椅子上仍舊顯得搖搖欲墜,眼看她手裏的杯子沒拿穩就要掉下來了,斐染嘆口氣,上前奪了她手中瓦器。

露凰怔然看着斐染,斐染已經坐在她對面。兩人之間隔着張茶几。

露凰意識到有點失態,牽強的笑了笑,眼睛被剛剛握過的茶杯吸引。她看着斐染手中的杯子說:“我記得這個,是你與……那個人一起燒制的。捨不得我摔壞吧?”

雖與她一模一樣的神情舉止,可是冒牌貨沒有喊他名字的底氣。

神明的眷顧,不是誰都有的。

可斐染猛地想到那句“補全所有瑕疵”,她就一陣毛骨悚然,豈不是連祁許都可能分不清她和露凰誰才是真的斐染了嗎?

想到祁許不知什麼時候歸,但是時時刻刻都有可能歸,她忍不住害怕和心慌。

露凰會不會頂替她,得到祁許不顯於人前的溫存?

“你回去吧!告訴父尊,既然有了一隻小貓兒,就別再想着第二隻小貓兒!”斐染說幾句就喘上了。

“你為什麼這麼生氣?”露凰被斐染突如其來的怒氣驚得不輕,她記得湖中的斐染總是溫柔優雅,舉止泰然,每當露凰心有不平,憤怒難當的時候,她就看一看湖中斐染笑意漾人的樣子,露凰覺得,湖面上斐染嘴角時常蔓延的,是能治癒人心的微笑,露凰總是看着看着,竟有湖中人也看着自己的錯覺,那時候,露凰心中也免不了升起兩分的淡泊。

面對自己日日相對的人,總會生出一股親切感,她輕聲說:“你要是不喜歡我,我……”

“你就不出現在我面前?”聽露凰說話慢吞吞的,斐染急不可耐的問。

露凰有過一刻的失落,她低垂着腦袋吶吶的說完那句話:“我……可以改。”

語氣還是小心翼翼的,明明看着很窩囊,可是在斐染看來,卻莫名覺得氣憤。

“誰讓你改了?”斐染覺得頭頂要生出一朵名為爆炸的花了,她氣不打一處來,“你跟父尊說去,別來這裏了……”

正要趕人,突然嗅到什麼,斐染皺眉問:“你身上怎麼還有我靈魂的氣息?”

這回眼裏是真的有警惕了,俗話說皮像骨不像,骨像魂不像,可是這傢伙……何止是高仿品啊!

“我……”還是溫吞的語氣。

“吃過我的靈魂?”斐染震驚的問。

“沒有……”她慌忙擺手。

斐染等了幾秒鐘,卻見露凰卡殼了,露凰正驚慌的想解釋什麼,卻口吃得說不清一個字。

斐染扶額。她真的不想承認,她斐染的面部肌肉竟也可以做出這樣的神態。

斐染不想再打擊到露凰,她沒有說你現在一點都不像我。

只是嘆了口氣,在茶桌邊走來走去,思考着什麼,良久,終於說:“你走吧,走吧,我真的不想看見你。父尊若怪,便說是我的意思罷了!”

若父尊還想日後有機會見到斐染,就不會再送露凰來一次。

斐染想到之前自己設下的一個個結界,她說怎麼這女人就憑一張她的臉能在重重機關下完好無損又悄然無聲的站在她房裏呢。原來是頂着和她極其相似的魂魄……

不,或許露凰的魂魄里就摻雜了斐染的余魂呢!可是活物的余魂怎麼會跑出體外?難道她還是見識太少了嗎?

她像看稀奇一樣看着露凰。露凰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露凰很難為情的說:“父尊總愛在我身上試用咒語。若我敢私自離開你身邊一步,我就會遭受萬蟻噬心之痛。”

“什麼叫‘私自’?”她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真的不算搭配不當嗎?

“父尊不許就是……”露凰爭得臉也紅了。

斐染打斷她:“你和他相距十萬八千里呢!你做了什麼他還能感知到不成?你……”

露凰急切的說:“姐姐!不要這麼說父尊!他要是聽見別人對他那麼出言不遜,他會……姐姐,他如今修為與曾經相比,已經……反正,姐姐,不要那樣說,父尊最疼愛你了,別傷了他心。”

“要與我寸步不離是吧?好!我現在去找父尊說道,你同我前去!”

氣呼呼的說完,往前沖了幾步,見露凰惶惶不安的站立未動,交握着手,哭得淚意盈盈,好一個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哼!”頂着她的臉,做出這麼柔弱的表情,真是可惡又可氣。

她一氣之下頭也不回的往天上飛去,站在虛空之中正要把露凰拉上來,手伸到一半,卻猛然心頭髮涼。

她布的結界,怎麼開始抗拒她這個施法人的碰觸了?渾身的法術好像瞬間被抽空,眼前一黑,她被吸往天上的一個地方。閉眼前她看到的最後一幕,是露凰那雙朦朧的淚眼,裏面染着幾分狡猾與狠毒,還有……愧疚與難過。

真不願相信,那副表情會出自於自己那張臉。

斐染呢喃:“我的臉。”

她是真的在宣示主權,就是她的。

而她心裏最後一刻想到的,是祁許回來後會不會想她。不過立刻就想到會有一個與她一模一樣的女子替她把他照顧妥當,兩人會一起覽遍世間風華,瘋狂的嫉妒與憤恨之意過後,竟然出奇的平靜。她覺得,好像那樣也不錯。

祁許,至少可以不用忘了她。

想來塵世里多少生靈甘願守在神的座椅之下,她若消失,祁許還能擁有更多夥伴。

這些年她強佔着祁許一人,在露凰沒闖入斐染的眼帘之時,斐染竟從未想過,祁許可以沒有她。

再恢復感官時,是被冰涼的雪山咯醒的,四肢僵硬得麻木。

睜眼看見的第一張面孔是久違的父親的。

頭有些疼,是睡太久的那種疼。她啞着聲音問:“我睡了多久?”

“小貓兒,你自從那次離家,就有兩萬年未回妖界,在祁許身邊,可曾有捨不得父親?”

“爹!快告訴我!多久了?還有祁……那個露凰,她到底……怎樣了?”

“她是你妹妹,不許用那種語氣說話。”他敲了一下斐染的腦門,臉上帶着柔情與寵溺,顯得他那張禁慾的臉充滿了慈愛,“為父只是想找回小貓兒,祁許那斯竟然一聲不響把你抱走了,你二人如此這般本就有違天道,為父做得有何錯?犯得着你一副誰欠了你的表情嗎?還有,你這小腦袋瓜子忒欠扁了。”

斐染甩開父尊披在她身上是裘皮,厲聲道:“我本是妖,自你成仙起,我們便不是一道的了。這是哪?天界嗎?妖入天界是要通報的!你想害死我嗎?祁許到底怎樣了?還有,你怎麼能叫他的名字呢?他是你們的王……”

“王”字出口,斐染的臉上落了一塊巴掌印。

廉恭上仙臉上的慈愛蹤跡全無,他眼裏只剩下嚴苛與冷厲,他寒聲道:“昔日的事情莫要再提,如今成王敗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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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縱天下:女巫要稱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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