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回溯
“朕倒是要好好瞧瞧,朕的兩個愛卿都在瞞着朕,做些什麼。”
皇上怒極反笑,撩開衣袍便是直接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來,極是冷漠的看了一眼江暮行跟謝將軍二人,視線落在謝晚棠身上,亦變得有幾分意味深長:“愛卿可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
謝晚棠冷不防被皇上冰冷的視線一看,不由自主的有幾分微怔。
然不等她多想些什麼,卻是江暮行默不作聲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依舊平靜的同皇上對視。
宋遇瞧着他們的模樣,又轉頭看向宋岸跟周知衡的神情,心底頓時有幾分不適,索性扭開了腦袋,也不看眾人一眼,只是想着眼不見為凈。
宋岸的手下很快便抬着幾個厚重的箱子走了上來。
他們將箱子都放在了皇上面前的空地上——謝將軍跟江暮行三人的面前。
望見那幾個厚重的箱子時,皇上的眼底頓時瀰漫上一層狠厲之意,他壓住怒意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謝將軍跟江暮行,怒極反笑:“好,真的是好得很啊,朕最是忠心的兩個臣子——”
“皇上,”江暮行放開謝晚棠的手,語氣平靜的拱了拱手,“難道您不打開確認一下裏頭的東西么?”
聞見江暮行的話語,宋岸跟周知衡齊齊一怔,不動聲色的交換了一個視線,眼底帶着幾分困惑:他二人本就多疑,如今都做到了這種地步,如今卻聞見江暮行這般言語,不由得心底懷疑萬分。
宋岸心底懷疑萬分,正要說些什麼,便聞見周知衡嗤笑一聲:“事到如今,江少將軍難不成還能尋出什麼拙劣的借口來救自己,亦或是救謝將軍一命么?就如同方才栽贓給本王的戲碼一般?”
聞見周知衡的話語,江暮行半點都不惱怒,反倒是露出了一個略有些冷漠的笑來。
他定定的看了一眼周知衡,漠聲道:“難道周太子以為事事都在你的預料之中么?難道周太子跟九王爺沒有聽過,有句話叫做……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么?”
隨着江暮行的話語落下,周知衡心頭的不安也在逐步放大。
而一旁的侍衛也已經動手將那箱子的蓋子給掀開,露出裏頭厚厚的鎧甲跟兵器來。
院中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箱子上,皇上定定的瞧了一眼,旋即龍顏大怒,伸手便將桌上的茶盞盡數拂落摔了下去,怒喝道:“放肆!!你們簡直膽大包天!難不成你們全當朕死了不成?!”
那箱子裏頭的軟鎧疊的整整齊齊的,露出了衣尾的一個“岸”字。
九王爺宋岸的,岸字。
宋岸跟周知衡齊齊的臉色大變,前者撩開衣袍迅速跪了下來。
‘“父皇!此事定然有所內情!”宋岸面色凝重,掩不住眼底那一抹轉瞬即逝的慌亂,他拱手跪在皇上面前,急聲道,“此事是兒臣親眼所見,這些東西分明都是江家所制,必然是污衊才是!”
皇上陰沉着臉色看着宋岸,一旁的宋遇卻也一聲不響的撩衣跪下。
青年脊背挺直,語氣不急不慢:“九弟所言——”
宋遇淡淡的看了一眼宋岸,唇畔微勾,勾出一抹隱隱有幾分挑釁的笑來:“皆是一片胡言!此事是九弟跟周太子所為,這裏頭的東西也是他們所制,這些事情全部都是為了污衊江謝兩位將軍!”
宋遇的聲音鏗鏘有力,半點都不帶猶豫的。
“九弟跟周太子早以用城池作為交易,只待九弟來日繼承大統,便可滿足周太子,而謝江二人對父皇忠心耿耿,只要有二人在世,父皇的江山不容撼動,他二人便想出此法,要陷害二位將軍!”
宋遇直視皇上雙眸:“聖旨之事亦確有其事!周太子以謝二小姐的性命作為要挾,逼迫謝大小姐前往大周和親,又早早去通知謝將軍說父皇您答應了謝大小姐和親一事,謝將軍愛女心切,便快馬加鞭趕回來,恰好碰見謝大小姐被關在府中受難的情景,自然是怒不可遏!”
“而周太子的人馬則身着謝家的服飾,外套周府的衣衫,想要藉此來個移花接木。”
“種種皆是周太子跟九弟的陰謀,便是希望父皇能夠治他二人一個謀反之罪,將鎮護我們大宋的兩位大將軍盡數拔除,好方便他二人謀奪父皇你的江山!”宋遇言辭鑿鑿,“可見二人之心狠!”
宋岸震驚的看着突然反水的宋遇,怒道:“你——”
“偷盜那份假聖旨的叛徒,以及同謝將軍通報消息的侍衛,還有來下聖旨的侍衛,以及將這些東西埋至軍營的賊子……諸多可以證明他二人謀反的人證皆已經在外等候父皇傳召。”
宋遇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宋岸的話語,轉頭平靜的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起來。
“九弟……跟周太子只怕也莫要事到如今,還非要掙扎,給自己尋個拙劣的借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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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前,鎮國公府中。
謝晚棠吩咐疏影將氣惱的橫斜勸回房間之後,又吩咐疏影將聖旨鎖起來,這才獨自一人去了後院,一直安靜的坐在院落之中的石凳上,直到有丫鬟前來擺膳時才有所動靜。
“姑娘,你吃些一些吧?”那丫鬟生的有幾分告狀,低着頭擺盤,忽而壓低聲音同謝晚棠說話,“他們還在門口盯着,暗處也有些人盯着,姑娘,要不要屬下等人去殺了他們?”
那聲音粗狂無比,卻是個男子的聲音。
“她”一邊繼續擺菜,一邊壓低聲音道:“屬下幾個都查過了,不過十幾個人,將他們都給在這府中解決了,神不知鬼不覺,保管周太子那邊半點西歐阿西也不知曉,姑娘不必擔心。”
謝晚棠一副病懨懨的神情,語氣中卻帶着幾分笑意:“那多麻煩呀。”
“若是將他們都給解決了,這戲還要如何唱下去呢?”她漫不經心的笑了笑,“將信送給江暮行了么?”待對方點了點頭,她這才“嗯”了一聲,“你們辛苦一些,去將七王爺偷偷地‘請’過來。”
夜入午時,謝晚棠在院中漫步,衣裳被池畔的水漬打濕,便喚人燒水沐浴。
洗漱的水一桶桶的搬入了卧房之中,負責運輸水的小廝丫鬟來回走動,搬水、搬花瓣還有各式各樣的匣子以及換洗的衣裳,來來往往的人幾乎五花八門的,動作又快,十分令人眼花繚亂。
待最後一人退至門口時,屋內的動靜便也安靜了下來。
穿着侍衛衣裳的宋遇摸了一把自己臉上的煤灰,“嘖”了一聲:“這要不是說是江暮行的人,我還以為宋岸又派人來刺殺我了,不是……你這院裏怎麼回事?周知衡又威脅你怎麼你了?”
“他用阿芸的性命威脅我,”謝晚棠頓了頓,語氣平靜,“讓我嫁給他爹。”
宋遇原本假裝侍衛忙裏忙外搬了幾桶水,本是正累着,便倒了茶水給自己潤潤嗓子,聞見謝晚棠的話語,他一口茶水“噴”了出來,滿臉寫着不可置信:“卧槽??他瘋了吧?他腦子是不是有坑?”
“他爹得比我爹還大吧?他居然就——”宋遇的表情幾乎是一言難盡。
謝晚棠將今日的事情都同他說了一遍,語氣平靜:“我猜那聖旨是假的,說實話我不大相信皇上會那麼憨批的送我去大周和親,這要得罪我爹的,我爹為大周出生入死的,不應該會那麼對他。”
“但是這是我自己想的,而且來送聖旨的人的確是皇宮內的,難道皇上真的同意了?”
聞見謝晚棠有幾分困惑的猜測,宋遇擦拭着自己衣裳上的水的動作慢了下來,沉默片刻,緩緩開口道:“那天……小七不在府中,她說要出去買些東西,我派人跟着她,後來她就不見了。”
“再後來,周知衡就進宮了,進宮的侍衛除卻幾個常見的下人外,還有個婢子。”
宋遇自嘲的笑了笑,語氣便有幾分乾澀:“……那天直到晚上,小七才回來,我問她去幹什麼了,她說京中繁華,她一直十分嚮往,便不自覺的多逛了逛……她是那麼同我說的。”
“其實我知道她是跟周知衡一道進宮去了,我只是……”宋遇啞聲了片刻,低笑了一聲,“可是我今日才知曉她入宮去做了什麼去的,可是我卻總是覺得有幾分希望,是我……可笑了些。”
謝晚棠頓了頓,淡聲道:“你喜歡她,不是你的錯,她利用你,也不是你的錯。”
“大家只是選擇不同罷了,各自為主有什麼好說的呢,”謝晚棠溫聲道,“她至少還沒有做出些什麼……親手傷害我們的事情,你不必太過於擔心,有些事情——”
“有些事情,一直是你在給我找退路罷了。”宋遇無可奈何的笑了一聲。
他轉頭平靜的看向窗外,語氣又恢復成了懶散的模樣:“但是我起碼還是個男人,總不能再繼續自己給自己找退路了吧,小七我已經——讓人給扣起來了,她暫時造成不了什麼威脅了。”
未曾掩蓋的木窗被一隻靴子勾了起來,蒙面的黑衣青年翻身入內,穩穩噹噹的落在地上。
江暮行平靜的看了他們一眼,語氣微頓:“是我來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