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書房夜談
喧鬧了整天天都的夜晚逐漸沉寂下來與平日不同的時每戶人家屋檐下的花燈仍然亮着一直要點到天明。一排排花燈照得街道一片光亮恍如白晝一般。
馬車在街道上行走着燈光映照着車身在道路上投下長長的一道陰影徐徐向前移動。
“原來是拿我當幌子來替琴心找婆家。”歐陽燁瞥了一眼坐在車窗邊的歐陽瑞憤憤道：“卻說什麼想見識見識聞名已久的賞燈會誆我在伯父面前為你做了保才讓你出得了門。”
歐陽瑞輕笑道：“別生這麼大的氣救一個弱女子脫離水火乃是君子應有之所為何況琴心又是這麼一個蕙質蘭心的女子燁哥當真不就不憐惜她么？”
歐陽燁冷哼一聲：“我這君子做得可是不明不白的也不知道你們倆什麼瘋那書生當真就是琴心的良配么？琴心雖是青樓女子但自小被蘇嬤嬤栽培着從來也是錦衣玉食她就受得了那窮苦人家？”
歐陽瑞淡淡道：“你也未免太瞧不起女兒家了琴心若是貪圖富貴之人當初同洲都督願以正室之位迎娶她又何必推辭。琴心所求不過是一謙謙君子願以心而交夫唱婦隨舉案齊眉罷了。”
歐陽燁道：“你又如何知道那郭定安便是可託付之人？我瞧那紀詠風氣度非凡倒是個可信之人。”
歐陽瑞輕理衣衫緩緩道：“今日暢仙樓中皆是權貴富豪他雖布衣粗衫但行止有禮說話間神情坦然不卑不亢我又觀他行為讓他遞上謎底雖未得到寶物但他也並無沮喪可見此人不會輕易為外物所誘是個坦蕩君子況且我見他頗為注意琴心想來也有傾慕之心郎情妾意豈不美哉？”
“至於紀詠風此人”歐陽瑞眉頭輕顰旋即笑道：“大打出手一筆勾銷真沒想到我那謎語還有這種解法這人倒是高深莫測。我既然看不清他又怎麼敢讓琴心跟着他呢？”
歐陽燁取笑道：“你這君子做得倒是俠義。不過琴心乃是挽春閣的頭牌蘇嬤嬤就肯讓她這麼白白走了。”
“蘇嬤嬤是個聰明人琴心年紀漸長還能為她撐幾年門面？不若就此放手也博個好名聲如此氣魄珉江花街上哪個不得高看她蘇嬤嬤一眼便是日後再找其他姑娘人家也樂意在她閣里獃著。”歐陽瑞微微笑道。更何況琴心多年的積累大半都給了她她若還不放手才真是個蠢人。
歐陽燁疑惑道：“既然蘇嬤嬤都願意放她走了又何必多此一舉來這一遭非要把自己給送出去了倘若你沒有相中意的人又或是別人先一步把這謎底給猜出來了豈不是弄巧成拙。”
歐陽瑞輕笑道：“第七盞燈準備了兩份禮物若是沒有相中的人大家看到的就是另一件珍品若是有相中的人出來的便是琴心。至於別人是否先一步猜出謎底這個我出的謎語試問還是沒幾個人能解得開的。”他來到酒樓之後把在場之人都仔細審視了一番不過都是天都的那些官員、豪門子弟和那幾個附庸風雅的文人。當然紀詠風是個意外他解開燈謎讓他也有些驚訝而以琴心的才貌他竟然能毫不動心的拒絕更令他對他另眼相看。
聽他說的自負歐陽燁卻也沒有反駁。歐陽瑞嘆了口氣又道：“我這樣做也是不得已那些人追逐了琴心這麼多年若是她突然贖身下嫁給一個無名小子只怕會惹來禍端這麼做別人都以為不過是這小子好運得了花魁況且京城顯貴們都是看着的也免得日後有人會為難他們。”
“你倒是替她想得周全。”歐陽燁笑道：“你拉我一起是想讓別人知道琴心是歐陽家轉送出去的就算有人想要為難他們也得想想會不會得罪我們歐陽家對嗎？”
歐陽瑞尷尬笑道：“哪裏我只需要燁哥保我出門而已。”
“你這丫頭！”歐陽燁無奈道：“精得跟什麼似的日後誰敢娶你！”
這時馬車停了下來車夫在外面招呼道：“公子相府到了！”
歐陽瑞如蒙大赦忙道：“多謝燁哥今日相助前些日子宮內賞賜了不少新茶明日給你送過去嘗嘗鮮。”一邊說著一邊忙不迭得下了馬車敲開門飛快地閃了進去。
歐陽燁看着她的背影苦笑着搖搖頭低聲吩咐道：“走吧回府！”
穿過寂靜的庭院來到一排廂房前其中一間還亮着燈光。歐陽瑞看着亮燈的房間遲疑了一下走到門前輕輕敲門。
“進來。”房內的聲音顯得有些疲憊。
歐陽瑞推門走了進去輕聲道：“爹這麼晚了怎麼還不休息。”
桌前坐着的人站起身來燈光照亮他睿智的面容冷靜的神情在打量了女兒一身男裝後轉為怒容氣道：“你也知道晚么？又穿成這樣去哪裏了？”
歐陽瑞卻不怕他怒笑道：“爹今兒端午出去遛遛。”
“知道是端午也不在家陪陪老父親還整日往外跑。瞧你的打扮哪一點像我席某人的女兒了！”席某人坐回桌前皺眉道：“你啊合該是男兒怎麼會生成個女兒身？”
“爹是嫌棄素妍了。”席家小姐笑着走了過去給老父輕輕捶捶背：“女兒哪點不好了女兒還是天都第一才女呢難道你想要個楊家或者徐家那樣的兒子？”楊徐兩家的兒子是天都出了名的紈絝子弟天都人皆唾棄之。
席允安長長一聲嘆息：“天都第一才女唉盛名之累啊！”
“怎麼啦？爹爹”席素妍敏銳地察覺到父親話語中的無奈。
“今天皇上又向我提起那件事。”席允安輕撫額頭似有無盡的煩惱：“皇上真的是想讓你入主東宮。”
席素妍停下捶背給父親倒上茶問道：“爹是怎麼回答皇上的？”
席允安無奈道：“還能怎麼說只說你年紀尚小未修德行豈能配與龍子。”
“那麼爹爹究竟是如何打算呢？”席素妍平靜問道
席允安看了眼女兒平靜的神情正色道：“爹做這些事情並沒有顧及你的感受素妍你心裏卻是如何打算？”
席素妍端來矮凳在父親下坐下正色道：“人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女兒家的親事都是父母所定素妍雖是女子但也知道父親身為人臣豈能拒絕國君之意若是因為素妍而累及父母豈非素妍不孝。”
席允安聽了女兒的話微微笑道：“若是我許了陛下讓你入為太子妃你當如何？”
席素妍抬頭肅穆道：“我若入主東宮必當輔佐太子肅整後宮不得讓君王耽於聲色不得讓朝綱淪於晦暗。”
席允安冷冷一笑：“這樣的后妃都是死得最快的。”
席素妍嬉笑道：“這不是席大丞相之女該有的回答么。”轉眼她神色一正冷然道：“我入東宮必然要權掌後宮有左右朝政之勢朝廷內外以我為尊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席允安神情一怔看着女兒隱隱透着煞氣小臉突然轉為笑顏微怒道：“沒個女兒家的樣子這種話能胡亂說嗎？”
席素妍皺眉嘟囔道：“唉怎樣都不行父親以為女兒該如何呢？”
席允安輕撫女兒的秀淡淡道：“為父不求你權傾朝野也不願你富甲天下只盼能將你許配給一個能真心待你之人相夫教子平淡幸福。”
席素妍枕在父親膝前輕聲道：“女兒知道父親疼愛女兒只是皇上若有此心父親身為人臣又如何能拒絕？”
席允安輕笑道：“太子妃的事情不是只看陛下一人的意思宮裏有太后和皇後宮外還有楊李鄭徐四家怕是誰也不願意看着我們席家坐在東宮殿內。”
席素妍聽父親說得平靜心裏卻明白今日太子妃之爭便是明日的后位之爭這其中的波瀾不是她所能想像的她雖知道父親素來睿智但不知為何心裏卻仍然隱隱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