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酒樓
“這就該我了么?”說話的是郝大山。
他這雖是問話,卻不知什麼時候,那隻粗大黃布裹卷早已扯開,是一個以鋼絲及人發混合編織成的軟辮旗幟,旗端多出一截長有三寸的矛狀尖鋒,旗杆粗逾兒臂,也是純鋼打造,是一種極為怪異又霸道的兵器。而現在,這面閃閃軟辮旗幟,便兜風挾勁,有如一片帶着雷電泄光的燦爛流雲,斜橫着暴卷對面的白袍人!
白袍人忽然身子飄起,宛若失去了重量的一朵棉絮,任由郝大山的銀旗舒捲帶扯,而在身形翻滾的一剎那,十九道青瑩瑩的芒彩便彷彿十九股冷焰,那麼凌厲的散射而出!
郝大山狂吼半聲,銀旗突然手抖如毯,桿尾倒飛,似魔鬼般的影像連綿幻映,力截對方
的刀芒!
也就在這個時候,大砍刀便在這時暴劈而落,由於刃鋒破空的速度過於猛疾,空氣中響起一陣裂帛似的刺耳尖嘯,那已不是一柄刀的揮展,而一條凝結成形的匹練。
那鐵彪也找上了對手!
白袍人縮身扭腰,並不炫耀,卻優美又準確至極的閃出三步,恰好避開了郝大山與!
與鐵彪對位的白袍人也幾乎在同一時刻,避開了鐵彪的大砍刀。
盧尊強就在此刻躍空而起,身形騰掠問,那麼矯捷又兇悍的自上撲下,一溜星點,隨着他的動作連成晶閃的弧線,晃移不定的泄射而至。
他同樣選擇在這一刻出手。
目光凝聚而深沉,盧尊強的對手半步不退,右手猛揮,手裏大刀的伸縮宛若灑出千百條掣映交錯的蛇電,織成縱橫飛舞的光之圖案於瞬息,金鐵撞響聲剎時亂做一片,盧尊強彈滾側翻,這才堪堪避開。
那邊“卷地龍”上官面卓的一對板斧已貼地削斬!
對位的白袍人雙腳忽起,同時七十六刀暴射,狂卷進的上官面卓,刀鋒若霜,青氣蒙蒙,但見光華流燦,如真似幻,上官面卓尚未夠上位置,業已怪吼着像來時那般快速的倒竄回去!
黃年渭也已出手,他的一雙鐵掌挾着沉猛的勁風,只一出手,即帶起隱隱的呼轟之聲,力道雄渾。招式在移時中卻含蘊着莫測的變化——真正行家的手法!
對面的白袍人更是左右晃動,而他晃動的身影還留存着好像在人們的眸瞳中,他本身的實體也已騰空五尺,自五尺的高度卷落,便也似擲落下漫天的光雨。
行雲流水般暢快的移動,比不上這狂泄急罩的一蓬光雨來得更暴烈,黃年渭試着以他所能施展的身法來做一搏,但卻抵不住那有逾尋常的密集光芒的凌壓,陡然間,他也只能往後急退。
大砍刀又如怒濤驚浪般層層重重的湧向白袍人。沉重的刀身割創着空氣,發出那種刺耳的裂帛般的響聲,冷焰迸濺,威力萬鉤。
白袍人做着幅度極小,但速率極快的閃晃,每在一次避讓鋒銳,於分寸里回躲刀刃——表面上看,他的動作奇詭快捷,無懈可擊!
鐵彪的大砍刀在那等凌厲兇猛的攻擊着,郝大山的銀旗也揮展若風捲去起;而上官面卓不愧有“卷地龍”之稱,矮胖如缸的身體貼地旋迴,他那對板斧,便似湧起了遍地的雪花,打着大大小小的旋轉流走繞竄;盧尊強則連連騰空下擊,手中的一柄粗短“鉤連槍”,吞吐如虎,寒星點點掣閃下,銳勢逼人。
只有“七步追風”黃年渭,全是游斗的路數,他的身法步態明快似飄風,縱掠進退迅捷無比,雙掌勁力強深,尋隙鑽縫,掌影成串飛舞,亦對白袍人形成莫大威脅。
犀利的光影翩飛,流閃的寒芒交織;人在死亡的明暗線條間閃掠騰躍,天地似一個上下交合的大圓,網着這些奔突的,真假難辨的身形——有點飛蛾撲火的悲憫意味。
高手之間的拼搏與激戰便是如此,到了該分存亡的關頭,到了勢必濺血的辰光,總是有着一剎前的先兆——有如水流至渠,滿溢間的過程分野即在須臾,那是無可避免的,時間到了,就會是這般情景。
只轉瞬間,一位白袍人騰翻的身形猝側狂旋,九刀合成一刀,寒電穿射中,鐵彪龐大的軀體連連往前撞跌,一股透赤的鮮血四散標濺,而在同一時間,郝大山正驚愕於瞬息之際,另一白袍人凌空泄落白衫飄飛澎漲,郝大山銀旗才起,一隻右手業已連着他的旗幟拋上了半天,又帶着梟鷹般怪異的形象,“呼嚕
“墜入荒草地里。
“嗷——”悠長又凄怖的嚎叫聲,郝大山痛得滾在地下翻滾,他的嚎叫聲猶在血翳的空氣中顫吟,“卷地龍”上官面卓的大板斧也在此時已落地,大腿上一塊巴掌大小的血肉也被削了下來,,那塊赤紅的肉向前拋射,而他的對手的刀已三次扎進上官面卓的肩背又拔了出來!
“卷地龍”如今真叫“卷地蟲”了,上官面卓混身血濕透染,雙斧脫手,緊捂着肩背,貼地翻滾,血合著沙土,名符其實的一條卷地土龍!
那邊“馭雲搏鷹”盧尊強則在幾次踉蹌里,還沒有來得及站穩腳步,一條人影閃自他的後上側,冷芒碎映,他已被撞出三尺,背後由左肩至右肋,裂卷開一道那等怵目驚心的傷口!
黃年渭的下場更慘,因為沒有顧得上看黃年渭,也不知其是如何受傷,只見他雙臂拋揚,大叫一聲,整個人橫着跌出,每一次翻滾,俱是滿口嗆血!
慘烈!無比的慘烈!
快!
那邱獨影走後不過十來息的時間,這五位江湖上有不小名頭的人物,全都折戟於此!
“怎麼敗得如此之快!”楊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難道這些人都是只有個虛名不成?”楊肖又道。
“哪裏是他們太弱,只是他們的對手太強而已!”劉忙看着那六名白袍人,眼睛裏罕有的流露出一絲忌憚。
“沒膽!”楊肖撇撇小嘴。
“這不是有沒有膽氣的問題。”劉忙正經道。
“是么?”楊肖一副不相信的樣子。
“如果有可能,我會盡量不招惹他們。”劉忙的聲音不大,但也足夠其他人聽到。
樂光、姚四山和丁五六。
不說別人,單隻邱獨影落敗在白袍人手裏,就足以讓人忌憚。
“行了,你以為都是傻瓜不是?那幾個人冷得像塊冰雕一般,誰會沒事找事?”楊肖又道:“還是往前走走,說不定還有更精彩的。”
“不走了。”劉忙卻道。
“不走了?”楊肖似沒聽清楚。
“不走了。”劉忙肯定道。
“可是,這個時辰……”楊肖道。
“肚子餓了!”劉忙給了個理由。
“你不會吧,這個時候就要去用飯?”楊肖瞪大了眼睛,想了想,又道:“好像從沒有見你這個時辰用飯的吧!”
“可是你看今天,看了這麼多場的打鬥,體力消耗大呀!”劉忙笑嘻嘻道。
“沒個正經的,又不是你上了場!”楊肖不屑道。
“我是沒有上場,可只是看着就振奮人心哪,一振奮人心的話,氣血就走動得快,氣血走動得快當然就餓得快了!”劉忙理直氣壯道。
“就你消耗大,怎麼我不覺得餓?”楊肖不滿道。
“你不覺得餓嗎?”劉忙奇怪道。
“不覺得!”楊肖冷冷道。
“這就怪了!”劉忙又道:“那麼,你是願意找個荒野無人的地方啃乾糧,還是願意在大酒樓里舒舒服服的坐着吃好酒好菜,不高興了還可以拿店小二出出氣?”
“這不廢話么?當然是拿店小二……怎麼能店小二出氣呢?人家也是爹娘生的好不好,當然了,好酒好菜誰不樂意?”楊肖答道。
“可是照我估計,我們再走上一個多時辰,也怕是找不到一家酒樓了。”劉忙有些遺憾道。
“什麼意思?”楊肖又道:“說重點!”
“就是說,除了那一間外,我這一路走來都沒有再見到一家酒樓,不出意外的話,再走下去怕是也難遇到!”劉忙用手一指。
手指之處,確有一間酒樓,但絕對稱不上是‘大’酒樓,不過是幾間好些的茅棚而已,就連那個‘酒’字招牌都只是懶洋洋的斜靠在那裏,既不高挑,又無精神,但看上去人倒是不少。
“這,這,這就是你所說的‘大酒樓’?”楊肖瞪大了眼睛。
“如假包換,這裏若不是大酒樓,這世上就再沒有大酒樓了,你不見那‘酒’字的旁邊還有個‘大’字么?”劉忙得意洋洋道。
楊肖仔細一打量,那裏還真有個‘大’字,只得嘆道:“看那樣子還真是個‘大’酒樓呀!”
劉忙嘿嘿笑着。
“死酒鬼,這種地方的酒也會好喝么?”楊肖一下子就叫破了劉忙的想法。
“話不是這麼說,並不是那種雕金徹玉的地方才一定有好酒喝的!”劉忙很認真道。
“你也就知道這些!”楊肖不屑道。
“當然還有!”劉忙不服氣道。
“還有什麼?”楊肖氣道。
“比如說‘人是鐵,飯是鋼’,又比如說‘皇帝不差飢餓兵’,還比如說……”劉忙有根有據的說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