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路看戲
“你的意思是不是一定要黑成木炭那樣才能叫‘黑鷹’?”劉忙終於忍不住回了一句。
“笑話,如果天不藍的話能叫做‘藍天’么?如果夜不黑能叫做‘黑夜’么?如果本姑娘不美的話能叫做‘美人’么?如果你這小王八蛋不流里流氣的話,能叫做‘劉忙’么?”楊肖嘴裏噼哩叭啦的來了這麼一陣。
劉忙開始頭大了。
他只是隨便跟了一句啊!
他決定打死不開口了。
“怎麼樣?無事可說了吧!”楊肖得意洋洋道。
“是是,美人說的對!”劉忙想不開口還不行。
“行了,少說廢話,多看熱鬧!”楊肖好心的指點道。
“那是那是,謝謝美人!”劉忙倒是很上道。
中年文士見黑衣漢子如此頑強,心裏也不禁有幾分怯意,冷笑說道:“你這黑小子當真是不見棺材不流淚么?”
黑衣漢子大笑道:“我這人,便是見了棺材,也決不流淚!”
斗得性起,索性撕下了上衣,露出精赤的胸膛,猛地又撲上前去,和中年文士繼續惡鬥!
十數招后,中年文士一個“游空探爪”,抓着他的背心,撕下一大片皮肉,喝道:“還不認輸!”
黑衣漢子卻是殺得性起,大喝道:“我還未輸呢,為何要認?”
不管背上鮮血淋漓,依樣惡鬥不止!
若是有膽小人在場,只怕已是轉過了面,不敢看了。
但這裏的人好像都是一副不把生死放在心裏,竟是沒有一人轉過身去,更沒有一人離去,倒是轉眼間,又來了幾人圍上來看熱鬧。
“這裏的人每天就是打打殺殺混日子么?”楊肖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
“從此前的幾番打鬥來看,只怕就是如此了!”劉忙嘆道。
至於其中的緣由,他倒是猜不出來,只隱約覺得,只怕還是與‘那東西’有關。
不過數招,黑衣漢子又着了一掌。這一掌打中他的前胸,傷得更重。胸口的一隻掌印,清晰可見!
楊肖看不過去,悄聲道:“黑鷹好歹也算得是個成名人物,用這樣狠辣的手段對付一個後輩,勝了臉上也不光彩!”
劉忙本待要說是那黑衣漢子自已一定要打鬥的啊,這話卻又不敢說出來。
四周也有些竊竊私語。
黑衣漢子似乎全神只顧廝打,對周圍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旁人說些什麼,他壓根兒就沒理會。只見他圓睜雙眼,緊咬着牙,只是和中年文士纏鬥不休!
那黑鷹面對着和他狂斗的轟天雷,卻是不由得有點害怕,頗感難以應付了。暗忖道:“這小子不知是吃了老虎的心還是豹子的膽,老子縱橫半世,倒未會過這樣不怕死的人!打死他不難,只怕要受天下英雄所笑!不打死他,他卻又糾纏不休,這可如何是好?”
此時已經斗到了將近二百招了,黑衣小子固然是身上受傷,氣力大不如前,但黑鷹亦是累得滿頭大汗,頗有難以為繼之感。黑衣小子的氣力雖然大不如前,但每一拳打出,每一掌劈來,依然是虎虎生風。
黑鷹一咬牙根,心裏想道:“寧可給天下英雄恥笑,可不能給這小子打敗!”想至此處,殺機陡起,目露凶光,突然一躍而起,喝道:“好小子,我送你回老家吧!”
中年文士號稱“黑鷹”,這凌空一擊,正是他的威名絕技,他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只見他雙臂箕張,凌空撲下,當真就似一隻碩大無朋的黑鷹!
眾人驚呼駭叫聲中,黑衣漢子一個跟斗翻了出去,眼看就要跌了個四腳朝天,忽地手肘一撞地底,卻又一個鯉魚打挺翻了起來,嘶啞着聲音叫道:“我還未有輸呢,黑鷹,來呀!”
只見他的背上五個窟窿,鮮血汩汩流出。原來他已是被“黑鷹”的鷹爪手插着了。
但他已是自己站起來了,而且還說出那樣話,還要和黑鷹再打下去!
中年文士忽地一聲乾笑,臉上殊無得意神氣,與其說是勝利的笑聲,倒不如說是苦笑。
黑衣漢子怒道:“你笑什麼?”
黑鷹苦澀道:“咱們用不着再比了。”
黑衣漢子道:“我還沒有倒下去呢,你就算贏了我么?”
黑鷹喟然嘆道:“不錯,你沒有輸,是我輸了!”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為詫異。
黑鷹苦笑道:“這位老弟,是我平生僅見的少年英雄,武功超群那是不用說了,更難得的是豪氣干雲,令人心折。初某從來不輕易讚許別人,如今對這位老弟可是心服口服,我是自願認輸了。”
黑衣漢子遍體鱗傷,還要再打,已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中年文士分明已是穩操勝券,再打下去,不難取了黑衣漢子的性命、卻忽地自願作輸,更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一番惡鬥竟會如此了結,讓人唏噓不已。
楊肖忽地笑道:“黑鷹拿得起放得下,這一認輸,聰明極了,果然不愧是個老江湖!”
“哦,你看出來什麼?”劉忙大感意外道。
“你道這黑鷹為何如此?”楊肖反問道。
“莫不是接下來還會有打鬥?”劉忙笑道。
“這,這這,你也想到了?你怎麼猜得到的?”楊肖大為吃驚。
“好像這不是太難猜到吧!”劉忙撓了撓腦袋,有些奇怪道。
“嗯!看來你跟着我頭腦也變得聰明了!”楊肖若有所思。
“行了吧,這事只怕沒有這麼簡單!”劉忙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還有什麼?”楊肖奇道。
“這個嘛,我只是覺得其中可能還有古怪!”劉忙一邊隨口答着,一邊有些心神不屬的樣子。
“神神秘秘的!”楊肖哼了一聲,與劉忙重又上路。
行不多遠,前面又有人,並不是擋路,仍是打鬥。
“看來這條路不好走啊!”劉忙有感而發。
這回居然是六對六!
對面的六人中,第一個便是位身材高大,一張紅臉的六旬老者,第二位,是個五旬左右的精瘦人物,面孔焦黃起皺,像風乾了的桔子皮一樣,更襯得他腮陷唇薄,只是一雙眼中,卻展出世故的深沉與老辣。
站在這人身邊的,是一付矮胖如桶的身子,身子上頂着一顆紅光滿面的禿頭,看不出他的確實年齡,他的五官細小而擠迫的生長在臉孔上,宛如是被捏成了一堆,這人負着手,頂着一個大肚皮站在那裏,有種滑稽突兀的味道。
並肩排着的二位,一個突兀的大紅袍,上面還鑲着些不知名的寶石,斜背的一柄無鞘大砍刀閃閃生寒,映着他那張漆黑冷酷的寬大面孔,越增悍野之氣。另一個亂髮蓬散,倒八字眉,扁塌的鼻子配上一付掀唇獠牙,面目猙獰可怖,他的右手執着一隻長逾五尺的黃布長卷,布卷上半部分較後半截粗上許多,像是裹着什麼。
最後一位,也是最靠邊站着的那人,最令人容易心生警惕──這人年紀不大,只在三十歲左右,面孔瘦長,呈現着淡淡的青色,氣質神色之間,是那樣的深沉而冰寒,雙目中不泛任何錶示內心感受的反應,他的那雙眼,彷彿兩口深不見底的千年老井,除了陰鬱的冰寒,就再不見什麼了,他的身材適度,但他站在那裏,卻能予人一座山的感覺,堅韌深厚,這人,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劉忙深知這類典型的人物,大多是在“氣”與“意”的淬勵上已達上界的強者,他們能夠把自己的七情六慾收容於靈魂中,摒置於意識之外,不受形勢的影響而左右心智,養成了無比專一及果斷的定力,“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修為,只有這類的人才算具有或多或少的成就!
另一方的六個人就沒有什麼好說了。
無他,這六個人幾乎都可以只用一個字來形容,‘冷’!
就像六尊冰雕被人放在那裏,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被凍結了起來。
一色的白袍,年紀也差不多,腰間都跨一把刀。
打頭的那位老者先自我介紹道:“老夫名字叫王成森,江湖上的朋友,都稱我‘七步追風’。”
“七步追風”王成森,是武林中的老一輩人物,極負名聲,為人耿介,豪邁磊落,屬於白道之流,他的“七連旋步掌”尤為一絕,甚為一般習武者所推崇,劉忙沒有想到,竟在此時此地,此種形勢之下看到這位前輩!
看來‘那東西’的誘惑實在不小!
王成森又一指那臉若風乾橘皮般的精瘦人物道:“這一位,‘馭雲搏鷹’肖王尊!”
劉忙對肖王尊亦有耳聞,但卻不算太詳盡,只是,能夠混至獨當一面的局勢,便必然不會是泛泛之輩,他不由向盧尊強看了一眼,接觸到的,卻是盧尊強那一雙充滿憤恨的眼睛!
王成森又指着矮胖如缸的禿頭道:“‘卷地龍’歐陽面卓老弟,‘雲山三龍’中的第二位。”
“雲山三龍”,乃是遼北江湖道上有名的大豪,也是“三龍會”的首腦人物,他們的人面廣,手段活,不但在遼北一帶,往中上去,一樣兜得轉,其潛力之雄厚,亦是頭頂一塊天的萬兒。
劉忙自是不會不知道這樣有頭有臉的人物,他端詳着這位“卷地龍”歐陽面卓,歐陽面卓卻正衝著對手狠狠瞪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