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登基
可她只是眨了眨眼,身前的幻境又已經兀自在變幻了。
眼前的場景,瞬間變幻成了言禪衣的上輩子。
她在一棟寫字樓里,暗無天日的加着班。她的老闆就坐在一旁,跟她爭辯着這一期的標題,應該怎麼寫,才能更奪人眼球。
她能看到那個戴着厚重眼鏡的自己,在望着自己的老闆時,滿眸都是壓抑的深情。而她的老闆蘇若水,卻是渾然不覺,對她的器重,僅僅只源於對她才華的肯定。
兩人一如言禪衣經歷過的前世一般,一起熬夜趕着稿,一起擼串一起喝酒。只是和上一世不一樣的是,兩人經常會在醉酒後,睡在一起。
他們之間的關係,在那個言禪衣的眼中,是地下戀情,可在那個蘇若水的眼中,卻只是無傷大雅的露水情緣。他欣賞她的才華,卻不想要和她成為真正的一對。
原本還和諧着的關係,一直持續到某一天,蘇若水攬着一個真正的白富美,在新聞發佈會上宣佈了婚訊。那個如同醜小鴨般卑微的言禪衣喝了整整兩瓶威士忌,最後猝死在了從前兩人總是一起加班的桌案上。
言禪衣終於冷笑了起來,這也能叫三世情緣?這難道不應該是三世孽緣嗎?看完這樣的三世情緣,言禪衣頓覺可怕,但也覺得惋惜。
這輩子蘇若水若是沒有擁有上輩子的記憶,斷然不會對自己產生這樣的執念的。而自己,也不會被逼的將他刺殺在龍椅上面。
頃刻間,言禪衣又回到了玄清宮的塔樓大廳里,依舊是雲霧環繞着,而玄清散人也依舊懶散的坐在大廳中央,一雙眸子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這只是你的假設,未必會是真的。”言禪衣的臉色煞白,說話的聲音還帶着些許顫音,“而且,我的上一世,風允宸並沒有出現過。”
“你可以這麼認為,因為對於現在的你而言,確實一切都只是假設。”玄清散人只顧着飲酒,看都不看言禪衣一眼,又繼續道,“不過你的上一世,風允宸出現了。也就是因為他出現了,你才不用遇到這種三世孽緣。”
“你什麼意思?”言禪衣已經朝前走了幾步,朝着玄清散人的身邊走了過去。只是不管她如何加快腳步,卻始終到不了玄清散人的面前。
“呵呵,你可還記得,上一世你曾經在路上對一個吃東西噎住的小孩施以過援手?”玄清散人拋出了問題,卻不等她回答,又兀自繼續道,“那個小孩就是風允宸了。他當時其實已經斷氣了,不過他並不是凡人,他肉體消亡后,就站在原地看着你對他施救。”
“他感動於你的善良,於是察看了你的命格,看到了你前世,今生和來世,都死於同一人之手,且那個人,還是你愛的人。所以他強行改命,先去了你的前世,將你從一個活不過三十歲的小妾,變成了寵冠後宮的禪貴妃。
雖然你還是沒逃過活不過三十歲的命運,但他卻是為此動了凡心。你的前世他為你殉了情,轉身你在閻王殿求着用壽命換取和他的再次相遇,他卻在月老廟裏偷了月老的金剪刀在剪你和蘇若水的三世孽緣。然後又在這一世,用自身的修為,換……”
“本座只能說到這裏了,你總以為本座是站在蘇若水的人,但其實,本座和風允宸才是真正的八拜之交。對於蘇若水,本座只是看到他有仙骨有慧根,想渡化他罷了。”玄清散人說道這裏,便不再吭聲了。
言禪衣還在思索着他的話語,卻見他拂塵一甩,頓時滿屋的雲朵全都霎時散開,大廳里的椅子,和椅子上坐着的老頭也都在瞬間消失了蹤跡。
言禪衣被嚇的癱坐在地上,她都不知道這一切是真的還是假的,是她在做夢,還是她真的遇到神仙了?
可她又不得不去信,因為上輩子她救過一個小孩,最後卻施救失敗的事情,一直是她上輩子的一塊心病,而這件事,她也只跟未有塵提過一句。
言禪衣一直想着這些,有些渾渾噩噩的,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禪思殿中的。
戰爭結束后,她便昏迷了三日。那三日她不知道她是不是靈魂出竅的狀態,總之是在一場又一場真實又陌生的幻境裏輾轉着,好像過了整整一輩子一樣。
醒來后她想過要吃了風月的葯,然後去見見未有塵的。她很想他,特別是在她親手殺了蘇若水之後。
可還沒來得及,卻知道自己已經被趕鴨子上架的,要登基了。其實她並不排斥登基,作為一個穿越女來說,能做女帝玩玩兒絕對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
她也一早想好了退路,皇位她就替自安暖着,暖熱乎了她就交出去。
可這些要如何去對未有塵說?未有塵若是不願意等她,她又該如何選擇?
若是選擇就推拒了這皇位,戰火定然又會燃起,到時候她極大的可能又要奔波於戰場,無法和未有塵真正的長相廝守。
所以,坦然登基,或許已是她最好的選擇了。也就因此,她反而躊躇着,不敢靈魂出竅去見一見未有塵。
可她現在知道了所有,關於他們三人之間,三生三世的前因後果,她真的已經壓制不住心中的思念了。她不止是想見他,她還想鑽進他的懷裏,抱着他,深深的吻他。
只是現在,他又在哪裏呢?
言禪衣最後還是沒有吃藥,大概是逃避吧。她總是在退縮,她怕她說出希望他能再等她幾年之後,會被狠狠的拒絕。
還不如現在這樣,不問出口,就能留點念想。
言禪衣登基這日,改國號為言,眾人稱之為言帝。
這日大概也是她人生中最累的一日了。
卯時剛到,就有宮女們來為她凈身,焚香,穿好新趕製出來的龍袍,便又去皇家宗祠祭天。原本還要祭祖的,但大家也都明白,皇家宗祠里的祖宗們,跟她沒多大關係。於是祭祖這一步,就直接給省略掉了。
祭完天,又要去京城城中巡街,巡完街下來,已經到了未時。言禪衣又餓又累的,回到宮中還要在金鑾殿開大會,大抵就是各個官員介紹自己的職務,管轄的範疇和對新朝的計劃建議。
等這一切忙完,差不多已經到了晚宴的時間。還好有春巧在身旁時不時給她塞點吃的,不然她大概會是史上第一個在登基這天將自己餓暈的皇帝。
言禪衣從金鑾殿下來,便想着先回禪思殿去歇息一小會兒的,結果春巧卻告訴她,她的物件已經都被搬到了乾清宮中,如今正在安置,她若是想要歇息,只能去御書房中稍坐一會兒。
於是言禪衣憋憋屈屈的去了御書房中,穿着一身厚重的龍袍,好不容易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在軟塌上躺下了,就有太監在門口大聲通報道,“大越皇帝攜使臣求見。”
言禪衣一個激靈,只能又從軟塌上坐了起來。大越皇帝,那便是大師兄了,若只是大師兄一個人來的,她躺着見見也沒什麼大礙,可大師兄帶着使臣來的,她好歹是個新帝,總不能躺着接見外臣吧?
“宣。”言禪衣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嗓子有些啞了,趕緊端起茶盞抿了一大口。
軟塌和書案中間還隔着道屏風,言禪衣就見大師兄背着手走了進來,又對身後的兩個小老頭道,“朕進去和周皇說些話,你們二人在此候着便是了。”
小老頭連連點頭,不敢推辭。
左昊一走進屏風,剛剛在外面展示的那點天威頃刻間崩塌了。只見他滿臉堆着笑,見言禪衣還坐在軟塌上,也不避嫌,直接便坐到了她的身旁。
“師妹啊!大師兄好想你啊!”左昊原本想像往常一樣,摸一摸師妹的小腦袋的,此刻見她還帶着頭冠,便有些悻悻的撤回了手。
“我覺得你應該想的是小師妹吧。”言禪衣不留情面的揭穿了他,但其實心中也十分記掛着藍裳,於是又問道,“可有小師妹的消息?”
左昊的臉色微微沉了沉,但還是輕笑着回答,“我經常能感覺她就在身邊,可她不願到我的面前來。”
言禪衣聽着這古怪的回答,眉頭微蹙,想了想便也釋然了。她早就猜到,小師妹對大師兄是有感情的,所以定會有自己的方式去守護大師兄。小師妹跟二師兄學過做人皮面具,又跟自己學過用化妝品易容,想要藏在這人群中,並不難。
“哎呀師妹啊!”左昊突然高聲,將剛剛的陰霾一掃而空,手臂也十分自然的攬住了言禪衣的肩頭,笑嘻嘻的問道,“你那招釣魚執法真是厲害,二師弟傳信給我我便把信給外頭那幾個小老頭看了,他們崇拜你崇拜的不行,非說要跟你探討朝政呢!”
言禪衣默默翻了個白眼,將他的大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抖落,十分不客氣的問道,“師兄特意來祝賀我登基,可有帶什麼禮物來?”
“那是自然。”左昊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的手被師妹嫌棄的抖落了,他被抖落的次數還少嗎?他笑嘻嘻的賣着關子又道,“一會兒宮宴上,包管給你驚喜。”
言禪衣淡淡的瞥了一眼左昊,大師兄準備的驚喜,為何她現在就有了驚悚的感覺?
“行了,我看你也累了,你歇着吧,我找二師弟去。”左昊明顯口風很緊,怕自己說出些什麼來,感覺甩甩手便告辭走了。
言禪衣這會兒卻是沒了睡意,心心念念的在想着,若是大越皇帝都來賀她登基了,那未有塵呢?會不會也在路上了?
她原本只是愛着他,現在對他,卻又多了莫名的感激。因為她看過了,沒有他的出現,她的前世今生會是何等的凄涼。還好有他,雖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樣的身份,但哪怕只有這一世的長相廝守也好,只要他在,她就一定會幸福的。
她相信她所有的不幸,只是因為她所有的好運氣,都用在了遇到他這件事上。
釋安說她是未有塵的救贖,其實釋安說的並不對,未有塵才是她的救贖,只有他才能給她全部的幸福。
宮宴定在酉時,言禪衣是主角,自然是酉時一刻了才出現在忘憂殿中。
冬日裏天氣寒涼,所以言禪衣也一早便讓風華給眾人備了暖身的酒。這些朝臣們幾杯暖酒下肚,頓時話都多了起來,言禪衣還沒到的時候,眾人都在議論着,新皇的後宮,該立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