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玄冥登門訪士1
半夜三更。
有些傷痛就像陳年往事,被靜靜的擱放在無人察覺的角落裏,如喝過的中藥般慢慢的沉澱在身體裏吸取,這溫度慢慢擴散,一開始不痛不癢的,直到某一個時刻毫無徵兆的像火山一樣爆發!
太折磨人了。
讓人在深夜突然醒來,痛不欲生,谷一無法入睡了。
這下他才知自己被撞的不輕,全身一副快要散架似的。
這時候記憶便如潮水打開,所有的痛苦洶湧而至。
傷口發燙髮腫,他掙扎着從床上坐起,蒼白的面龐因痛苦而扭曲,細細的汗珠從他的額頭滲出,使得一個人迷迷糊糊,昏昏沉沉的。
這時候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抓着床單咬着牙齒忍受這一切,看着它在身體裏瘋狂的肆虐。
夜靜靜的散發著地獄深處關於死亡與絕望的氣息,而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痛苦中備受煎熬,用看不到光明的眼眸期盼黎明能快點到來。
“谷一!”
“誰?”
“谷一……”
難不成自己在做夢,聽岔了?
時間其實是個好人和壞人的化身,習慣了固然可怕,可還要是面對,只想着等你熬過去了,直面它其實也沒想像中那麼難吧。
人不該裝別裝,裝多了受傷。
豎日一早,外面下的濛濛細雨,這時忽然聽到有人敲門拜訪。
何娘子小跑過去,看到一位絕美的公子撐着油紙傘筆直謙遜的站在大門口,不由的一愣:“您是?”
一邊問一邊暗自打量,見言行還大方,於是就開了一道門。
那公子十分客氣,連忙拱手道:“在下玄冥,不久前受故人之託,前來探望一下嫂夫人,還望婆婆莫要見怪。”
他是誰?
聽聞動靜,辰宇軒從閣樓下來。
入眼看去,是一位二十五六歲的男子,摺扇握手,氣宇軒昂站在廳堂入口,那墨黑色的頭髮軟軟的搭在前額,隱藏着魅惑的雙眸,高挺的鼻樑與薄薄的嘴唇,又一襲淡紫色身影,光亮華麗的貢品柔緞,是在光線下折射出淡淡光輝那樣好看,也亦是一身舒適飄逸。
很奇怪的,尋常青年男子披頭散髮,總免不了要帶幾分疏狂的味道,可是他這樣反而清雅以極,全無半分散漫。
“在下玄冥,見過辰世子。”
東方月初斜視辰宇軒下樓,趕忙柔聲招呼:“軒兒,過來!”
辰宇軒冰冷孤傲的眼睛那一瞬間彷彿沒有焦距,深黯的眼底充滿了平靜。
“玄公子請坐!”
何娘子自覺準備茶水點心,一應事物都做的有條不紊,之後退一旁。
在眾人乍眼看去,這位公子沉靜優雅端坐的姿態,彷彿以一種天荒地老的姿勢,暗示他所不能言明的一切情緒。
說實話,辰宇軒不太喜,更是直言不諱。
“閣下前來,有何貴幹?”
小小年紀就可以諱莫如深。
“受命於故,登門拜訪……”並拿出一百兩銀票,跟菱覮王的信物。
看到父王的信物,辰宇軒逕自而座掩飾住臉上的激動坐到主位。
玄冥看了看強忍着神色的辰宇軒,有些無措。
看着辰宇軒笑道:“我們很好。”
東方月初一直深知辰逍公務纏身煩神,這半年日思夜盼的妻兒,怎能心安!
“辰夫人可否需要幫忙,告知一聲。”玄冥起身作了揖,“在下定當義不容辭。”姿態也是越發恭敬。
這麼客氣?
還是質疑?
東方月初故作不滿地輕輕拍了拍辰宇軒的肩膀。
隨即溫柔地寬慰自己:“公子,客氣了。”
又不免於呵呵一笑。
這一笑,玄冥終於沒有那麼拘謹了,抿嘴直言:“在下喜歡博覽群書,偶爾寫字和畫畫,若是可以留下,傾其所能。”
這是毛遂自薦!
辰宇軒暗自打量,也對他好奇起來了。
看上去是個才學出眾相貌堂堂的翩翩公子,原來早就打算好了。
東方月初聞言都有些不敢置信,但又急於求師,故思索了片刻。
辰宇軒不想讓娘親為難,皺眉朝他瞪了過去,面色帶着毫不掩飾的不快,又很快轉過了頭,不再看他。
而這位玄公子執手品茗,茶香溫婉縈繞指尖,霧繚繞,亂了人眼。
想留下來,必須德才兼備。
辰宇軒猛的提出說辭:“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公子可有見解?”
玄冥聞言不由得微微一愣,從小精通儒家經典,常與人解經不窮,於是侃侃而談地道:“聖人之心,渾然一理,而泛應曲當,用各不同。
曾子於其用處,蓋已隨事精察而力行之,但未知其體之一爾。
夫子知其真積力久,將有所得,是以呼而告之。
曾子果能默契其指,即應之速而無疑也。”
那氣勢,才思敏捷。
“又曰:夫子之一理渾然而泛應曲當,譬則天地之至誠無息,而萬物各得其所也。
自此之外,固無餘法,而亦無待於推矣。
曾子有見於此而難言之,故借學者盡己、推己之目以著明之,欲人之易曉也。
蓋至誠無息者,道之體也,萬殊之所以一本也;萬物各得其所者,道之用也,一本之所以萬殊也。
以此觀之,‘一以貫之’之實可見矣。”
這個玄冥文采斐然,東方月初見識了,也是讚嘆不已。
然後他又解釋:“蓋一人的心,就是千萬人的心,我心裏要盡的去處,就是人心所欲得的去處。
若真實自盡,念念都出於忠,便能推以及人,事事都出於恕,可見千萬人的心,只是這一個心,便都通得,所謂一以貫之者,其意不過如此,豈復有他說哉!
”
辰宇軒還暗暗較勁,就不信考不住他,又提出:“子曰: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玄冥隨即作答:“君子之於義,猶小人之於利也。唯其深喻,是以篤好。”
又道:“夫君子小人所喻不同如此。然喻義則君子固自成其君子,而天下之事亦因以濟。喻利則小人固終陷於小人,而天下之事亦因以壞。修己用人者,可不慎擇而深辨之哉!”
……
他斜睨雙眼,狡黠的目光看着辰宇軒,臉上一副笑樂。
辰宇軒自覺才疏學淺,面色潮紅,不得不承認對方文采贍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