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大難不死必有後患

第二章 大難不死必有後患

七天,這一個噩夢,我居然做了整整七天!

“啪”的一聲,寒叔拉開了燈,他的話就如同這突然亮起地燈光,劃破了無邊無際的黑暗,明亮得驚心動魄。

——有時候,突如其來的光明比無邊無際的黑暗還讓人恐懼。

就這麼一句話,讓我從噩夢中徹底清醒,記憶如同錢塘怒潮般洶湧,我這才明白這個噩夢不同尋常的原因。

我差點就死掉了。

從三樓窗台上掉下來,是個人都會和死神擁抱那麼一下,不過很幸運,似乎死神的懷抱不如寒叔來得溫暖,我居然掙脫出來了。

現在是寒假,我以需要社會實踐學習照顧自己為理由找了個工作,那就是在一家網吧當網管。

網吧沒有名字,沒有營業執照,屬於地地道道的黑吧,兩間小小的房子,包括主機在內有十三台電腦還外加一張鋼絲床,和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

這裏是煤礦山,同樣作為攀西的礦產,它顯然沒有鋼材來得有名,畢竟攀西的別名是鋼城,不是煤城,就算它的盈利並不比鋼材差勁也是一樣。

大寶頂是本市很有名的原煤出產地,除開國營大礦,小煤窯遍地開花,當地的農民別看房子低矮簡陋,一個個的荷包都是鼓鼓的。

就拿我和寒叔所住的乾巴堂來說,一個小小的村子而已,山高水旱,如果沒有煤礦開採,這裏的農民連溫飽都不容易解決,可是現在,小小的乾巴堂比我們的老家還要熱鬧。

我們不是乾巴堂本地村民,老家雖然也是在攀西,卻是在另一個山區,棉花地,一個鎮,三個鄉合併而成的鎮,就是那麼一個鎮,就算是在趕集的時候也沒有乾巴堂這個小小的村子平常日子那麼熱鬧。

小煤窯多,安全隱患也多,招收的工人更是五花八門魚龍混雜,其中又以十七八歲的野小子居多,網吧的主要客源就是他們,而不是網吧附近的那所學校里的學生。

學校只有小學和初中,這個年齡段的學生並沒有隨時上網的時間和經濟,那些挖煤的年輕民工就不一樣了,上網打遊戲聊天什麼的,比網蟲還網蟲。

畢竟乾巴堂只有那麼大一個地方,可供娛樂的也就只有“茶館”、“貓店”這些難登大雅之堂的地方,可惜那種刺激並不能持久,而且煤炭山就還有些脫離低級趣味的人,真正能夠打時間的娛樂,實在是不多。

小小的租書店應該算一個,可是羞羞答答的藏在旮旯里,裏面的書籍也不算多,還大多是盜版的網絡小說,根本就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

網吧老闆看出了其中商機,就開了那麼一個網吧,獨家經營,一塊錢一個小時,經常性爆滿,遇到小煤窯休班或學校放假,通宵是很正常的事情。

網吧老闆是乾巴堂地牛人,可不只這麼一個小小的網吧,還同時經營着一家茶館和一個貓店,相比之下那才是需要鎮守的地方,於是招聘網管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情。

所謂網管,也不過是個好聽的說法,在這種黑網吧,網管也就是扮演了一個服務員的角色,六百塊一個月,包吃包住,全天候值班,還指定要相貌端正的年輕女孩。

不得不說,這個工錢相當於煤炭山下市區里餐館服務員的薪水,而且還很清閑,只是形形色色的顧客很是複雜,這活兒並不好乾,從網吧經常性更換網管就不難看出來。

按道理說,放假了,我該好好獃在出租房裏當乖乖女,每天給寒叔做飯燒水什麼的,可是我閑不住,寒叔上班的時候屋子裏空落落的讓我害怕。

我情願找個活兒,小打小鬧的掙點伙食費什麼的,也好打無聊的日子,要不然長此以往,我可就真正真地變成寒叔地專用米蟲了。

恰好網吧又貼出了招聘網管地告示,我去和老闆見了一面,馬上就拿到了網吧的鑰匙,一來我也算是乾巴堂的老住戶了,二來他的女兒和我是同學,雖說不是一個檔次的也談不上死黨,連朋友都算不上,多少也是層關係。

當然,工資是寒磣了一點,不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知足吧我。

一晃過了十來天,小日子滿充實的,還以為可以平平淡淡安安穩穩的過春節,沒想到意外悄然降臨,我險些乎就成了香魂一縷。

站在窗台上擦玻璃的時候,從三樓上掉了下來,耳邊呼嘯的風如冤魂夜哭,完全掩不去我那撕心裂肺穿雲裂石足以讓河東吼獅都羞愧而死的尖叫。

那一刻的恐懼,恍若天崩地裂。

一失足成千古恨,這一掉,我可就再也看不到我地寒叔了,沒有了他的陪伴,我在陰間的日子該怎麼過?

“就算天塌了,叔也會給你撐着。”

這是意識模糊直到沉淪的最後時分想起的話。

難怪,我會做那麼一個不同尋常的噩夢,原來是驚嚇過度,只是,從那麼高掉下來,怎麼會不在醫院卻呆在出租房裏?

“想起來了?你從樓上掉下來,差點把叔給嚇死。醫院那幫混蛋,居然說你沒救了,哼哼,有叔在,天還塌不下來!”

寒叔咧嘴一笑,瘮人的笑容足以嚇跑拘魂的黑白無常,落在我眼裏,帶來的卻是透徹肺腑的溫暖。

只是,記憶復蘇的我難以作出輕鬆的回應,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卻知道這是個大大的奢望,就像我奢望把寒叔叫作“寒”一樣。

那次從火海中死裏逃生,應該說是大難不死了吧,結果我沒有什麼後福,有的只是無窮無盡的傷心和恐懼。

寒叔被燒得面目全非,可是他沒有倒下,甚至,沒有去醫院。

那時候,我們還住在棉花地,一個偏遠山區,窮得病了傷了痛了都只能咬着牙齒“捱”的地方。

寒叔本來就是孤兒,僅有的家產也被那場大火燒了個精光,我們那作為棲身之地的窩棚還是在鄉親的幫助下搭建的,說白了,根本就沒有去醫院的資格。

這個時代的醫院,在我們眼裏和閻羅殿沒什麼區別,救死扶傷懸壺濟世仁之心,只不過是個遙遠的傳說。

寒叔就靠自己從山裏采來的草藥對付,那些燒傷在不斷的惡化,流膿、淌黃水、散着令人窒息的惡臭……

和這樣的一個人朝夕相對,無疑是一個恐懼無邊的噩夢,還好,雖然我只有七歲,可我知道,他是為了救我才傷成這個樣子的。

他能捱出來,和我能捱過來一樣,都是奇迹。

只是,那段日子,成了我不願觸摸的記憶,從那時候開始,我根本就不相信什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之類的鬼話。

現在,又是一場大難,沒有死,可是我怕,怕又迎來無窮無盡地後患。

“醒了就沒事了,放心,一切有叔在……餓了吧,給你燉了肉粥,一直熱着呢,給你盛去——”

寒叔用粗糙的大手擰了擰我的鼻子,起身去給我盛粥,身子卻在站起來的時候搖晃了一下,然後直挺挺的向後倒了下去,話語也就此停止,再無半點聲息。

彷彿,繃緊的琴弦,錚然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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殭屍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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