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鬽
走在昏暗潮濕的地牢通道，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血腥氣味。
整個地牢除了他再無活口，地牢守衛死在了牢房中，在通道盡頭，地牢那扇大鐵門前，蘇陌看見了給他送餐的胡武。
整個身子已經被分了屍，胳膊、大腿散落一地，就連那張臉也被啃了半張，地面上，牆壁上，到處都是濺射的血漬。
蘇陌蹲下身子，用手緩緩合上他的眼睛。
地牢的地點離大江幫總部並不遠，一個拐角便到了，一旦有事，可以馬上支援，可到現在蘇陌仍舊沒有看到救援。
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絲不妙的感覺。
從地牢出來后，他抬頭看了一眼月亮，不敢有絲毫耽擱，直奔大江幫而去。
沒有絲毫聲音。
與他印象中的大江幫完全不同。
就連大門也沒人把守。
蘇陌輕身飛上牆頭，看着眼前所見的一切，後背一片發涼。
月光下，整個大江幫被血色充斥，就連庭院裏的那條河也被染成了紅色。
蘇陌小心潛入，一路上都是大江幫弟子的屍骸，他最初想到的是幫派火拚，可即便是幫派間的仇殺也絕不會做到這種地步。
一路走來，蘇陌就沒有見着一具完整的屍體。
每具屍體都如同胡武那般少了半張臉，有的甚至整張臉都失去了，其次便是小臂與小腿部分。
“有動靜！”
就在這時蘇陌突然聽到了一陣風聲，他急忙藏身在一處假山中，抬頭望去，十幾個人影，從遠處飄飛而來，個個身負寶劍，姿態瀟洒無比。
“還是來遲了一步。”有人開口道，聲音中透着一股憤然。
“是鬽。”說話的是一個年輕公子，一身白衣飄飛，衣袖上綉着雲紋，他看着眼前的情形，開口道。
“楊師兄！”人群自動讓開一條路，眾人紛紛對着那名年輕公子躬身行禮。
“方才我探查了一番，這隻鬽早已離開此地，我們留之無用，東北角還有一道活人的氣息尚未完全斷絕，不過藥石無救。”說著這位姓楊的年輕公子有意無意朝蘇陌藏身的方向看了一眼，“我們走吧。”
那位年輕公子望過來的瞬間，蘇陌只覺整個人體內氣息流淌都開始停滯，他身子緊緊貼着假山，隱身於黑暗之中。
過了片刻，一道道破空聲響起。
蘇陌這才鬆了一口氣，看着那群人離開的方向，皺起了眉頭。
這群人顯然不是渭縣中人，一個個武功高得離譜，尤其是那個姓楊的年輕公子更是深不可測。
還有他們口中所謂鬽究竟是什麼？
蘇陌輕輕搖了搖頭，將這些問題埋在心裏，方才那人還說到東北方向有活人氣息尚未斷絕，正是幫主江鴻濤所在方向。
蘇陌很快便是見到那個關了他整整三年的老人，當看到蘇陌時，江鴻濤眼中滿是驚愕。
師徒倆都沒有想到再見之時，會是這種場景。
“.......師父。”看着江鴻濤那張被啃掉半邊的臉，蘇陌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該用何種心情面對眼前這人。
江鴻濤卻滿是欣喜，如果蘇陌死在地牢中，他死也不安心。
“你還活着，實在是太好了。”
“師父，你沒事吧？”蘇陌將其扶起坐下后，轉身開始在房間裏找起傷葯。
“不用麻煩了，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江鴻濤擺了擺手，示意蘇陌過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惡鬼。”
“惡鬼？是鬽嗎？”
“你怎麼知道鬽？”江鴻濤驚訝道。
蘇陌將方才見到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江鴻濤聽后整個人神情忽然變得激動起來，右手緊握，整個身子都在顫抖，過了片刻這才放緩，恍然道：“怪不得，怪不得。”
“你所見到的那群人應該是滅鬼士。”
“就像你見到的這樣，這世間除了我們人族外，還有惡鬼。”
“這些惡鬼從上古之時便已經存在，以人類精魂血魄為食，人類在它們眼中就猶如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由它們宰割。為了對付這些惡鬼，人族發明了各種修鍊之法，這就誕生了最初的一批武者。”
“練武最初的目的就是為了對付惡鬼。”
“這些武者便被稱作是滅鬼士。”
“練武是為了殺鬼？”蘇陌腦袋有些懵，他所繼承的記憶內沒有絲毫與之相關的信息，“那為什麼我以前從未聽過。”
“三百年前，我們大易王朝出了一個傳奇，一人一刀斬殺了當時的鬼王，殺得那些惡鬼再不敢現身。在這之後，惡鬼們便不再如以前那般橫行無忌，出現的頻率也大大降低，漸漸被人遺忘，可仍舊能夠從一些材料記錄中找到端倪。”
“你之所以沒有聽過，是因為你層次未到，而且事實上你現在根本算不上一個真正的武者。”
“咳咳咳！”
由於一口氣說了太多話，江鴻濤劇烈咳嗽了兩聲，竟是連體內臟腑碎片都咳了出來。
“師父！”
江鴻濤擺了擺手。
“那邊柜子天字第三格，你打開，裏頭的東西是留給你的。”
蘇陌按照江鴻濤指示打開了柜子，裏頭安靜得躺着一封信和一本古樸的書。
“就算今日沒出這事，我也會在七日後放你出來，那封介紹信是慶陽郡武院考核的介紹信，那本書是為師修鍊的《鐵鎖橫江》。”
“這《鐵鎖橫江》雖說算不得是什麼上乘的功法，可在橫練之中有它獨到之處，要是沒有它，方才惡鬼那一擊便是直接貫穿我胸口了，正因為這樣才能吊著這最後一口氣見到了你。”
“師父......”
從江鴻濤的話語中，蘇陌能夠感覺得到對方對自己，對蘇陌的愛。
“當年你救下的那對母女，母親當場死了，小女孩我找了一戶好人家寄養。你做事太衝動，師父不行，師父身後還有整個大江幫，還有你。”
“小陌，你還怪師父嗎？”
聽着老人臨時前的話語，情緒一下子涌了上來，身子竟有些不受控制，上前抱住了江鴻濤如今那傴僂的身子。
“小陌從未怪過師父。”
眼淚濕了眼眶，話音落下的瞬間，蘇陌只覺得渾身無比舒坦，彷彿靈魂與身子契合度更深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