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雨中逃亡

01:雨中逃亡

12月8日傍晚,高州市。天色陰沉,下着雨。

這裏靠近郊區,出城往東就是莽莽邙山。陸凡在街邊停步打着火機點煙,閃爍的火苗照映着古銅色的堅毅面龐。

一輛軍綠色的卡車在眼前疾馳而過,碾起的泥水濺到了陸凡的褲腳,車上載滿荷槍實彈的武警。陸凡連忙低頭迴避,閃身進了街邊的一家雜貨店買東西。大袋的餅乾,成包的火腿腸,還有大瓶的礦泉水,每一樣他都胡亂拿了很多,預備好的背包都塞得鼓了起來。

收錢的時候,雜貨店老闆笑着問了一句:“買這麼多乾糧,是要趕長途火車出國啊?”

陸凡含糊地嗯了一句,又要了一條煙、兩卷衛生紙和一把雨傘。背好背包后撐開雨傘,投身衝進雨霧快步疾走。過了一兩分鐘,雜貨店老闆注意到收銀台角落裏躺着一個男式的棕色錢包,他抓起跑到門口四下張望。只見街道之上雨霧茫茫,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打開錢包,發現裏面放着一張身份證和一百多塊零錢。雜貨店老闆順手放下,對着電腦繼續玩鬥地主。過了不到一個小時,電腦屏幕右下角的聊天軟件彈出一則本地突發新聞。隨手點開,映入眼帘的是一則簡短的兇案報道:“本地著名企業家楊元康遭人殺害,警方正在搜捕嫌犯。”

新聞後面附上了本案嫌犯的懸賞通緝令,有嫌犯的姓名和身份證號以及清晰的大頭照。雜貨店老闆不經意地瞥了一眼嫌犯照片,立馬打了一個激靈,趕緊翻出錢包里的身份證比對了一下,就是他!

老闆慌忙抓起座機撥通110,報告說嫌犯剛剛在自己店裏買過東西。

接警員立刻直接將電話轉接給了大搜捕的總指揮、市警察局的孟局長。孟局長問得很詳細,細到讓雜貨店老闆調出收銀記錄報出嫌犯買了哪些東西。放下電話后孟局長嘴角浮起一絲輕蔑的冷笑,嫌犯備上那麼多乾糧飲水自然是打算深藏起來硬耗了。

他有八成的把握嫌犯的逃跑方向是城東邙山。嫌犯是由位於市中心的住宅出逃,又出現在靠近邙山的東郊購買大量食品,不是想進山鑽洞是什麼?如果讓嫌犯成功逃進山裡,那就十分棘手了。即便把全市的數千警力全部投入搜山,也好比是往沙灘上撒了一把豆子,根本就不夠看。

孟局長當即命令集中所有機動警力馳援東郊,在各個進山路口增設關卡。每三十米佈置一個人,重點排查進入邙山的車輛人員。

……

雨下得更大了。

陸凡撐着雨傘遮住頭臉,步伐悠閑地向西折返市區。他身上原先的那件黑色風衣已經脫下塞進了路邊的垃圾桶,露出了預先穿在裏面的一件黃色夾克。裝滿食物飲水的迷彩背包也變成了白色,細看才能發現背包其實是翻過來了。

走在這條東西向的主幹道上,不斷有藍白相間的警車和載滿武警的迷彩卡車與他迎面擦身而過。然而沒人能想得到,這個撐傘漫步的男人正是頭頂十萬懸賞金的嫌犯。

看到警方大舉向東增援,陸凡知道自己留下的錢包起了作用,雜貨店老闆舉報了自己,警方也不負所望,據此調整了重點搜捕方向。

這種聲東擊西的把戲並不能一勞永逸,但是足可以贏得自己當前最需要的東西——時間。

天色擦黑的時候到了榮巷街道。這兒是老城區,各種在建的樓盤與老式居民區混雜錯落。陸凡隨意拐進一條小街,沒費多大功夫就找到了自己需要的藏身處——一幢毗鄰着老式住宅小區的爛尾樓。

陸凡爬到五樓,選了一個視野開闊的地方放下背包,靠坐着粗糙的水泥柱子稍作休息。他就着火腿腸喝着小瓶二鍋頭,開始觀察對面四幢老式住宅樓,耐心等待夜幕降臨。

夜色漸漸席捲上來,對面樓宇各家各戶的燈火次第亮起。迎着呼呼北風觀察到了後半夜,陸凡這才起身下到地下室休息。他知道警方的大搜捕遲早會覆蓋到這幢爛尾樓,但肯定不會是今晚。

這是因為大搜捕會講究一個次序。警方最先的動作是佈設關卡扎口袋,這個已經做了。接下來是重點搜索嫌犯最可能逃匿的地區,這個正在做。然後才會是大舉清查網吧、旅館以及城中村、出租屋等魚龍混雜之地,最後才是橋洞和爛尾樓等無證盲流聚集地帶。等搜到這兒來,陸凡估算最快也是四五天以後。

地下室溫暖無風,陸凡打着火機選了一個乾燥的水泥檯子躺卧下來,在黑暗裏睜着眼睛回想今天突發的變故。

不到十個小時之前,陸凡還是一個普通汽修師,有一個女漢子老闆娘,還有一份不高卻穩定的薪水。這一切都在今天下午隨着一個電話而改變。一個朋友打電話叫陸凡去他家裏,說有棘手急事面談。此人叫楊元康,是陸凡接攬汽車改裝活兒認識的一個土豪客戶。

按照約定的時間到了雙魚花園楊元康的住處,發現大門是虛掩的,進屋后卻沒看到人。陸凡心生不安,於是搜尋各個房間,最終在卧室注意到了一個歪倒的花瓶,花枝被人抽出扔在地上。這個細節激起了陸凡的警惕。他再次搜索室內所有可能藏人的地方,很快在卧室衣櫃裏找到了已被勒死的楊元康。死者體表尚還溫熱,顯然是剛剛被害。

驚駭悲痛之下,陸凡掏出手機打算報警時突然發現了一條未讀短訊,是銀行帳戶的到賬通知。短訊顯示,幾分鐘前楊元康往自己的帳戶上匯了20萬。已死或者將死的人是不可能匯款的,這隻可能是兇手所為。陸凡很冷靜地作出了推斷,兇手預先知道自己會到楊宅以及什麼時間到,他先是威逼楊元康給自己匯了20萬,然後掐准自己抵達的時間殺人逃離。

很明顯,這就是一場殺人嫁禍,而且嫁得很巧妙。作案時間有,兇手前腳走人自己後腳進屋,法醫鑒定死亡時間至少會有20分鐘的誤差,正好可以將自己作案的可能性涵蓋在內;物證痕迹有,自己剛剛搜遍室內各處,到處都是自己的指紋;作案動機也有,身邊人都知道自己最近很缺錢,恰好與楊元康也有過錢財往來,而且楊元康身家豪富出手大方。

這些念頭在陸凡腦中只是一瞬閃過,他發現自己面臨一個二選一的抉擇:是報警期望警方為自己洗清嫌疑,還是依靠自己找到真兇為朋友報仇?

幾乎毫不猶豫,陸凡選擇了後者,信自己靠自己,這是他的天生本能。

此刻回顧案情細節,陸凡隱隱覺得兇案背後藏有大人物和大陰謀的影子。楊元康出事前給自己打電話說有緊急棘手之事要面談,此事多半與他的被害有關。楊元康是著名企業家,還是高州市人大代表,算是在本地有影響的一位大人物。能讓他覺得棘手為難的事情,自然不會是小事。敢害他能害他的人物,當然也不會是小人物。

身邊有老鼠簌簌跑過擾亂思緒,陸凡打着火機照亮,掰下數片水泥碎塊嗖嗖擲出,鼠輩吱吱慘叫橫屍就地。陸凡嘴角露出快意與不屑的微笑,那位自以為得計的幕後黑手如果知道嫁禍對象是什麼來頭兒,只怕是要後悔得腦袋撞牆了。

……

第二天白天,陸凡繼續觀察對面的住宅樓,一直盯到半夜凌晨終於選定了目標。陸凡背上背包下了爛尾樓,到了那個老式住宅小區的院牆外。一個連蹬上牆動作,很輕易地翻過院牆跳進院內。這種老式居民樓沒有門禁,陸凡根據選好的目標上到一個單元的三樓,敲了敲左手邊302室的防盜門,附耳貼在門上聽了片刻,果真沒有任何動靜。

太好了,就這家。陸凡重新下樓踩着一樓的防盜網,藉助每層樓外置的空調架子幾下就攀到了三樓。探出半個身子揮出一拳,很輕易地將302室的塑鋼窗戶打破了一個洞,伸手進去撥開窗栓,一把拉開窗扇,翻身跳進屋內。

摸到房間裏的開關按下,燈沒亮。擰開廚房的水籠頭也沒出水,就連煤氣閥也是關着的,這是住戶出了遠門的跡象。盯着這幾幢樓觀察了兩個晚上一個白天,就數着這一家沒有開過燈開過窗。陸凡覺得自己的運氣還真不錯,這兒絕逼是一個完美的藏身之所。

合上電閘打開燈,陸凡簡單觀察了一下室內的陳設,數了數衛生間裏的牙具數目,發現這兒的住戶是一個單身年輕女子。這就更好了,住戶人數越少,不可控的意外情況也越少。

在潮濕的地下室里睡了兩晚,渾身都是霉味,得趕緊沖個澡先。冰冷的自來水淋在古銅色的健子肉上,陸凡不僅不覺得冷,反而暖烘烘的。當年受訓的時候拿雪水洗澡,那滋味兒才叫一個爽翻天。

洗完澡后,陸凡順手把沾滿泥濘和汗臭的外衣內衣全洗了。反正這幾天要避風頭沒法兒出去辦事,在屋子裏光着屁股等衣服晾乾也沒關係。

剛剛洗好衣服,突然聽見門鎖轉動和開燈的聲響,陸凡飛快地抓起浴巾裹住下半身衝出衛生間。

一個身材高挑、容貌俏麗的年輕女孩提着拉杆箱站在客廳門口,錯愕地看着光着身子裹着浴巾的陸凡,臉上的表情就像看見了一百隻活鬼。這特么的進了賊也不帶這樣的啊,連我的洗澡水都不放過!

陸凡也傻眼了,原以為找到了個好地方能躲上十天半月,哪知道還沒一個小時正主兒就回來了,這特么的真叫一個點子背啊,想跑路還得光着屁股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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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野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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