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三年後
三年光陰過去，有人覺得很快，有人則覺得漫長無比。
燕京，萬歲塔。
一臉倦容的劉慧娘照例又來到了塔下。
她沒有進塔，只是遠遠地、痴痴地看着那塔影，嘴巴無聲地開合張動，身後的幾個女衛士都聽不到任何聲音。
若是趙桓在，一定能聽得懂她的唇語：
你為何還不回來？
你知道嗎郎君，我想給你留一個完整的大宋帝國，可是你不在，很多事情很多人都脫離了掌控……我好累！
我今天又殺人了，一共十五個，全都是大宋的官員，很多都是你當初所倚重的，但她們都投靠了太上皇，想要太上皇復辟……
但我絕不會讓趙佶回來，政事堂和禁軍也都一直拒絕他來燕京……所以我就殺了十五個死諫的官員。
大姐和卿兒也親自帶着摩尼教眾看着蘇州城和江南，大鮮卑山的金龍教眾也派人在中原相助，只不過都在暗中，不能見光，所以挨罵最狠的還是我。
不過，我不怕！
你一定不知道吧，在那些人眼裏，如今我是比呂雉、武曌還要惡毒的存在，他們想着法的罵我，我現在連後宮都不敢出了。
……
半個時辰后，劉慧娘神情落寞地離去。
另一棵樹下，宿紅裳望着劉慧娘的背影一陣心疼，但卻並未出現，而是依舊帶着女士衛們四處巡視萬歲山。
她們各有職責，宿紅裳的職責就是日夜不停地保護萬歲山的安慰。
蘇州，行宮。
趙佶像一隻氣呼呼的蟾蜍，整個人鼓起了一圈。
“賤婢！賤婢！真是豈有此理！後宮干政不說，竟然還敢擅殺國之棟樑，真不會放過她！”
啪——
一隻名貴的花瓶被他摔碎，下面的耿南仲、張孝純、唐恪、張邦昌、李邦彥、吳敏等人隨之一個激靈。
趙佶轉頭又問：“張孝純！見到韓世忠那廝沒有？他怎麼說？願不願意棄暗投明？”
張孝純無奈出列答道：“回稟陛下！韓世忠雖然最終將青龍軍撤出蘇州城，但並不代表他是個識大體顧大局的人，他……不願意見臣！”
“奸臣！又是一個奸臣！”趙佶更怒。
隨後他又不甘心地問道：“其他禁軍呢？難倒沒有一個願意為光復大宋效力的嗎？”
張孝純答曰：“麒麟、玄武、朱雀、天狼、天威五軍已明確宣稱只聽從許貫忠的軍令；白虎軍團岳飛雖未表態，但遠水解不了近渴，他遠在西方於局勢無用；天武軍團除了宗澤退隱、楊維忠附叛之外，其餘人各軍主將均已答應光復趙氏；神武軍團除了种師中、雲天彪願意回歸朝廷以外，其餘諸將都是先帝趙桓昔日的心腹，竟然甘願墮落……”
“好了！別說了！”
趙佶憤怒地打斷張孝純的話，他實在想不明白，趙桓都死了，也沒有子嗣，這些人竟然還不還政於趙氏，甚至不承認他這個太上皇，這在歷朝歷代都是聞所未聞的。
難倒就因為趙桓臨死前說過國事一律決於政事堂，那幫人就認了死理？
可人死燈滅，哪有效忠於一個死人的道理！
難不成他堂堂太上皇，好端端的一個大活人還比不上變成了一堆焦炭的趙桓？
豈有此理！
啪啪啪又是一陣響動，十幾件珍貴瓷器和玉器又復粉身碎骨。
過了好一會兒，趙佶再次開口：“其他人呢？還是忌憚那些人的淫威不敢表態嗎？朱璉朱璇回信沒有？”
“回陛下！政事堂里都是些居心叵測的小人，還是沒人願意挺身而出，但其他朝臣大半都願意暗中支持陛下！另外，除了趙楷、趙樞、趙杞、趙栩這四個皇子明目張胆拒絕陛下之外，其餘皇子都願意唯陛下之命是從，其中尤以康王最為堅決，最是勇氣、忠心可嘉！”
“朱皇后和朱皇妃也表示願意聽從陛下旨意，據朱家人回信說，趙桓對朱家甚是苛刻，甚至朱皇后在宮中的地位還沒有陳麗卿、劉慧娘、方百花這些叛逆之後地位高，朱家早就想投靠陛下以清姦邪了，此次得到陛下指示自然不會拒絕。”
“至於宮中的宮女和侍衛……燕京那裏，總共只留下了八百宮女，個個都是從民間挑選的貧賤之民，侍衛更是如此，因此……因此……”
“哼！這正是趙桓不講尊卑上下惹出來的禍端，都是一群賤民！叛賊！朕昔日對他們嚴苛是對的，他們造反才是大逆不道！咳咳咳！”
趙佶情緒激動之下連連咳嗽，旁邊的康王趙構之母韋賢妃帶着幾個宮女連忙上前伺候。
趙佶平息了好一會兒氣喘，又向張孝純等人問道：“你們說，如今該怎麼辦？朕總不能帶着你們在蘇州城過一輩子！”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木然不語。
趙佶見狀更怒，更要再次發火，耿南仲突然出列：
“陛下勿憂！臣有一計，或可以用！”
“計將安出？”
耿南仲媚道：“陛下！劉慧娘等人雖然看似厲害，其實是色厲內荏。有道是名正言順，燕京那邊群龍無首，帝位空置了三年無主，但又不願意迎奉新天子，這道理在哪裏都說不通。”
“這天下畢竟是讀書人的天下，他們這種做法完全拋棄了仁義道德，滿心只剩下自己的私慾和對先帝的愚忠，讀書人心中早有不滿，只要陛下肯到燕京振臂一呼，天下讀書人必將影從……”
“你說什麼？你讓朕直接去燕京？”趙佶吃了一驚。
耿南仲點了一下頭，隨後低頭不語，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說：我的計謀已經出了，從不從在你。
趙佶陷入了為難。
張邦昌、李邦彥兩人見狀，相視一眼，隨即一同出列拜伏：“陛下！臣附議！”
“臣等也附議！”唐恪等人也隨後表態。
趙佶看着滿殿跪倒的大臣，既想立刻同意入主燕京成就不世帝業，又害怕途中遭遇什麼變故受了傷害，心裏無比糾結。
拼一把？還是再等等？
拼一把？如今天下一統，大宋疆域大過了世上任何一個朝代，自己若是能入主燕京，那可就是萬古一帝，而且還有光復趙氏之功。
可現在禁軍不聽話，而且聽說摩尼教和金龍教為禍天下，萬一被人劫持了怎麼辦？
還是再等等吧！
“父皇何必猶豫？如今天賜良機，時不再來也！”
趙佶陰沉着臉正要說話，門外突然走進來趙構和种師中、張叔夜幾名將帥。
趙構大聲喜道：“恭喜父皇！禁軍諸將將帶領十萬大軍護駕，以保父皇重回帝位。憑藉父皇的龍威，憑藉種家軍、折家軍、姚家軍、劉家軍等將門的威望，誰敢阻擋？”
“好好好！”
趙佶大喜，有十萬大軍在，總算讓他飄蕩的心落了地。
“有十萬大軍和各大將門護衛，朕何懼哉？”
“傳令，後天是下元節，所有人隨朕北巡燕京，會同天下志士仁人奪回燕京，我倒要看看哪路宵小敢逞凶。”
……
燕京，萬歲塔外。
劉慧娘聽着遠處傳來的吶喊聲，眼中許多無奈。
十萬大軍圍城已經一整天，還有幾十萬權貴富商在城中請願，連他的父親劉廣都來以死逼她開門迎接太上皇趙佶，她已經快要撐不住了。
總不能幾十萬人都殺了吧？
還有人知道了趙桓的真正身份，但借屍還魂太過匪夷所思，他們不敢說，便叫囂着要處死趙桓前世的父母和妹妹，說他們是妖人。
他們一家三口的確生性良善，又很聰敏智慧，一直被劉慧娘秘密保護着，連趙桓變成了焦炭都不知道，更不要說為惡，根本不應該死。
可她快要護不住了，護住他們就要放棄大宋天下……
舉首對蒼月，兩行清淚流。
萬歲塔內。
塔底石室內，牆壁上鑲嵌滿了各種各樣的珍寶，地上和天花板上刻滿了符文，整座石室內靈氣滾動，宛如天堂。
智真禪師、張天師、羅真人、烏龍道人、九天玄女五人閉目盤坐，口中各自念念有詞。
中央，一堆佛形焦炭靜靜坐在那裏，一道道靈氣不停地衝擊那堆焦炭，焦炭卻毫無反應。
倒是三年間，焦炭的體積大了不少，從原本乾瘦的人形，變成了現在彌勒佛的模樣。
五大高人臉上盡顯疲憊，他們堅持三年，只為當初劉慧娘等人的苦苦哀求。
嗖——
塔頂兩道光芒閃現，金光和白光交相輝映，直入塔底石室，鑽入焦炭之中。
啪啪啪——
焦炭一片片剝落，一尊白亮如玉的軀體顯露在五人眼中。
“這——”
張天師獃獃地看着這一切，眼中儘是匪夷所思。
“師弟！是師弟！師父留下的鳳凰涅槃法是真的！他真的重生了！”
九天玄女的欣喜聲震動整座石室。
不過看到趙桓的赤身裸體，她又立刻轉過了臉。
很快，焦炭盡皆變成飛灰，趙桓的雙眼突然睜開。
咔咔咔——
一陣骨骼爆鳴的聲音響起，趙桓從地上緩緩站起。
“五位相救之恩，趙桓永世不敢相忘！今後當謹遵佛道兩門約定，善待天下蒼生，非惡不誅，絕不為禍！”
“那個異世界，也被金龍白虎帶着我的意志毀了，我還在其他星域遨遊了一圈，倒是回來晚了。”
“剛才聽到外面紛紛擾擾的，倒像是有人在叛亂，我先去看看。正好大海之南、金國故地、西域這些地方都要有人治理、有人勞作，這下終於有了人選了！”
“五位，我去去就來，到時再詳細請教天道法則！”
趙桓從萬歲塔一躍而出，第一眼就看見了滿臉絕望的劉慧娘，忍不住心中就是一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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