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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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帥望看着芙瑤同孩子離去,少年江湖裏有滿腔熱血創造奇迹,老江湖卻有對人性的洞悉與一肚子的算計。

他們當然都認為冬晨的政治立場太堅定,所以在必要的時刻是個危險。可是他們也知道冬晨的人品,他可真是那種你可以放心把老婆交給他的人。

冷家不需要把蘇西樓叫回去,他們只要給蘇西樓後退的路上留一道門。

有些人就是這樣,你告訴他那扇門背後是洪水猛獸,你給他開個小縫讓他看,他也確認了。沒事,他肯定不會進那個門,可是面臨猛獸攻擊時,依舊不能保證他會血戰到死,他依然會忍不住打開那扇門,試試有沒有別的出路。

何況別人還給他畫了個美好明天。

所以,蘇西樓雖然心裏明白,人家冷家掌門對他殺心已起,可是武林貼畢竟是發出來了,你當著天下英雄許給人家長老的位置,人要是真得手了,就得給人長老的位置,這位長老如果死咬牙,就象冷幕一樣死活不開口,天塌了他不出屋,你還真奈何不了人家。

所以,芙瑤對蘇西樓的信任,必定達不到毫無保留的地步,那麼,蘇西樓就只能當半個人用了。

冬晨被撤回了,帥望說讓孩子跟着自家兄弟走,芙瑤也沒反對,兩個就彼此心知,他們還是信小冬晨比信蘇西樓多。人質也好徒弟也好,小冬晨那討厭的一根筋,會在保護他兒子時起作用的。

冬晨是堅定的冷家利益於高於個人利益,但個人原則,高於冷家利益的人。是唯一敢跟掌門拍桌子說不的人。

意外事件是永恆存在的,冬晨是當時最好的選擇。

說來當然是公主守諾,可也算是他們得到蘇西樓,冷家得到人質。

但是,帥望的心裏當然明白,對孩子來說,最好的保護人是父母。

平時不能撫育,危險時只能送走,任何父親落到這個地步都夠可悲的了吧?眼睜睜看着愛人與兒子忍受離別之痛。

他不能保護自己愛的人嗎?

必須讓他們母子分離嗎?

多少情份,也不能讓你們這樣對待我的妻兒吧?

我死了,他們真的能安全了嗎?

真的能安全嗎?

帥望笑笑,有些時候,一些感情已經過去了,就應該讓它結束。

如果,人可以把心挖出去就好了。

不過,忘記一件事,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

帥望打坐,平心靜氣,收斂所有雜亂思緒。一個人的全部記憶都變成傷痛,唯一的好處是,種種刺痛會幫助他不胡思亂想。

所以,韋帥望現在專心考慮如何更快地恢復他的功力。

雖然他已經得出結論,這東西同別的事情不一樣,不是靠智慧就能解決的。雖然想跑的更快,一定有科學方法才行,但是首先得跑,跑足夠的時間。

韋帥望在算,如果日夜不留地跑,他能否快過身體的內傷發作?結論是不能。他得休息。

剛起起來抱孩子,他已經覺得累了。

不過,也只能儘力了,拚命跑,可以多活幾天。

一個時辰后,帥望微微恍惚,思緒漸漸飄開,好象看到黃色的菊花,一隻小手正在慢慢地揪花瓣,花瓣微涼而濕潤,花香……他微笑,然後驚醒,哦,不,不對。

他睡著了,他居然做夢了。

帥望剎那已經感到內息紊亂,心臟狂跳,內臟翻轉般痛苦,他強行收功,然後全身顫抖着彎下腰,一口血吐出來。

帥望喘息,他累了,他竟然在修練時睡著了!他必須休息,因為他受了傷,他不能休息,因為他需要時間治療。

而且,睡著了,會不受控制地夢到你不想夢到的人。

如果你強烈地抵制你會夢到的一切,你會夢到你在不停地逃,不停地躲避,身後有各種各樣你最恐懼的東西,在不斷地追逐。偶爾,只是孤單的夜,無盡的黑暗,陌生的房間,等不到的人……冰冷的雨或者雪,你倒在泥水裏,卻無力掙扎爬起來。

帥望不喜歡睡着,他只是覺得沒時間,也許以後他會明白的,這是魔教教主特有的熱愛黑夜卻厭惡昏黃燈光的原因。

帥望獃獃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寂靜中自己心跳的聲音,情不自禁回想自己剛剛夢到的一剎,黃色的菊花,那好象是案頭菊,花瓣如細鉤,花開的姿態非常張狂。年幼的韋帥望最喜歡這種花,喜歡的方式是一瓣一瓣揪下來放到手裏。

那個人,每次看到就敲他的頭:喜歡的東西,不一定要攥在手裏。

帥望微笑,是嗎?

那麼……

帥望彎下腰,慢慢彎下腰,因為,內臟在抽搐。

他甚至沒有能力停止回憶,頭上好象仍然能感覺到那人的拳頭虛張生勢地敲在他頭上,一點不痛,所以,他沒停止過淘氣。耳朵好象還能聽到他的聲音,混小子,臭小子,壞小子!

韋帥望怒吼:你媽的停止!停止停止!

沒內力的人會緩緩被傷痛打倒,有內力的人,立刻就痛得要打滾了。

你要用你的內力打敗敵人與傷痛,你想死時,內力會很快打敗你自己。

帥望苦笑,完蛋了,我不能控制自己的思維,這樣練下去,很快就吐血吐死了。

怎麼辦?

不過是摔倒爬起來,再摔倒再爬起來,看看是先摔死還是先爬到終點了。

我們小時候,總是以為,這個那個已經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有些人,會遇到更痛苦的事,而且,不能哭,不能屈服,不能倒下。

而且,也不一定會成功。

只有孩子的風雨過後,才會見彩虹。

大人的風雨過後,有時候是晴天,有時候是泥石流,有時候是掛着彩虹的廢墟。

大人們能做的,只是默默接受,然後活下去。因為還有很多次風雨後,會出現彩虹。

帥望拔出刀,緩緩在手臂上劃了一道,刺痛讓他的手臂微微發抖,血,很慢地滲出來,一滴兩滴三滴,慢慢握緊拳頭,身體忽然不再感覺寒冷。疼痛讓他的呼吸加速心跳加快,發抖又是有效的產生熱量行為。

然後,大腦清醒,內心平靜了。

就象吃了止痛藥一樣。他當然不會在這個時候去吃那種麻醉藥,但是,他不知道疼痛其實起的是同樣的做用。

刀划的疼痛很快就消失了,大腦分泌的內啡肽順便把他內心痛苦引起的內臟不適也給平息,或者,將他的精神痛苦也麻醉了。

他感到安寧,慘痛過後的安寧甚至讓他感受到一絲微弱的滿足感與幸福感。

一個時辰后,他又在手臂上劃一下。

要到第二天早上,他睡醒,才發現自己的手臂被劃得很可怕。

劃破的地方,腫起來,沾着血痕。划痕深的地方,微微有點於青。

靜靜地看一會兒,帥望從自己的盒子裏拿出葯,清潔傷處,然後繼續打坐。

你喜歡靈魂血淋淋還是肉體血淋淋?當然,所有止痛藥都有上癮的副作用,慎用。

蘇西樓全面接收了冬晨的工作,基本上同冷冬晨一樣盡職盡責,只是他處理問題是首先請示的是芙瑤公主。芙瑤對此深表滿意。

不過,必要的措施,她也有準備。

南朝近前密報:“蘇西樓收到家信。”

芙瑤點點頭,聽說蘇太保的家人受到監控了,不合冷家利益的信,蘇西樓恐怕不容易收到。

然後蘇西樓無意中問起:“韋教主閉關很久了,這種毅力讓人欽佩,據我所知,普通人閉半很少有超過一個月的。”

芙瑤想了想:“你來了這麼久,不讓你見教主一面,未免不夠誠意,我對功夫上的事知道的不多,等我問過他之後,如果可以,我會安排你們見一面。”

蘇西樓忙道:“不不,殿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芙瑤知道自己的回答有點露骨了,一時卻想不出補救的辦法,只得笑笑,過一會兒,才解釋:“倒不是你,是魔教有些人覺得我在假傳他們教主的聖旨,所以,我有點過敏了,蘇先生別介意我出言莽撞。”

蘇西樓不安地:“他們,有過這樣的懷疑?”

芙瑤問:“蘇先生,你說,你去長白山是為了阻止你兄長蘇子維刺殺韋帥望和冷蘭,那麼,你殺了冷欣之後,誰佈置的現場?”

蘇西樓沉默一會兒:“我,不想牽連更多的人。”

芙瑤道:“我只想知道,你同魔教做交易了嗎?”

蘇西樓一愣:“魔教?是魔教乾的?”

芙瑤點點頭:“這意思是說,有人私通魔教,但不是你?”

蘇西樓驚疑:“不,不可能!但是,當然……”那些證據確實不象冷家人能拿到的,難道……

芙瑤緩緩道:“我也覺得先生這麼謹慎的人,是不會主動搭上魔教的。”微微笑了,過一會兒:“那麼,冷平……”

蘇西樓沉默一會兒:“有人告訴我,魔教里有我們的人,我想阻止冷平見到他們教主,當然是魔教人比較方便做。”輕聲:“所以,公主請相信我,我不回去,不是因為我自己怕死,我不能泄露這個秘密。所以,我是死也不能回去的。”真的會滅門,冷家可以原諒他殺了冷欣,不會原諒他整個家族即謀奪教主之位,又背叛了冷家。

芙瑤呆了一會兒,輕聲:“蘇先生,我很高興聽到你這麼說,但是……”有些冷家人背叛了冷家,有些魔教人背叛了魔教,他們聯合起來想幹什麼?啊,是,韋帥望與冷家的聯繫太勞不可破了,冷家有人不滿,魔教也有人不滿。他們怎麼走到一起的?

良久,芙瑤輕聲:“蘇先生,若你有遠大志向,我們可以談談合作,而非歸順。”

蘇西樓困惑地:“合作?”

芙瑤道:“你想冷家換掌門,我也想,我們有共同的目標。到時,你掌理冷家,韋帥望壯大他的魔教,其不兩全其美?”

蘇西樓愣了一會兒:“這,我倒沒想過。”

芙瑤比他還困惑呢,怎麼回事啊,這小子看起很厲害的樣子,原來幕後主使另有其人,姓蘇的不但不是主謀,根本對情況摸不清頭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芙瑤只得安撫蘇西樓:“蘇先生想想,如果有什麼想法,我們可以商量。魔教的力量還是很大的,能做很多事,能幫得上忙,而我的要求,不過是冷家高抬貴手。”

蘇西樓道:“我,我需要想想。”

芙瑤點頭,好,你想想,再給我一點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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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韋帥望之不減狂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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