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要不給我練練手？
整個下午，夏宇都泡在網上查mp3產業的東西。
這時候這類新聞也不少，門戶網站的科技頻道、it導購產品頻道都有些報道，但大都零碎散亂，介紹產品的多、產業的少。
他需要迅速搞懂兩件事：一是mp3生產的主要環節供應鏈情況，二是這個市場目前進展到什麼程度。
事實上判斷一個行業更重要的，是mp3市場的未來利潤空間和生命周期，這些本來是很難直接從報道上得出結論，更多是靠眼光。
好吧，有了重生而來的十年經歷，這部分對他來說是最簡單的。
很快，他按照習慣很快做了兩張表。
第一張是核心供應鏈，詳細按照主控解碼晶片、閃存晶片、pcb板，以及玻璃片、外殼、部分功能模組、耳機等主要構成配件分類，後面留下空間找到合理的廠商或者渠道；
第二張是按照主流廠商列舉，主要是他們已經推出上市的產品類型、特點、定位定價、主要銷售渠道和市場分佈，以及後續計劃。同樣留出空間要進行詳細對比和分析。
如果有人看到這兩張表從這時候一個高中生手下幾乎不假思索就列了出來，不管具體調查分析內容如何，恐怕也會驚為天人。
相比於這些內容本身，這種分析邏輯和框架更代表了一種超高的商業解讀判斷力。
但對於重生前沒少做類似項目分析的夏宇來說，這一套東西完全是駕輕就熟。
不得不說，現在網上能查到的資料確實遠不如前世豐富。這時候很多公司還不習慣把自己的情況搬到網上。
恩，大公司還好，但南粵省大量的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大部分都沒這份精力。不過生產製造行業，很多還真就是得靠這些小公司。
而且百度包括谷歌這時候的搜索功能，真讓習慣了前世強大搜索時代的夏宇揪心。
“哎，畢竟是04年啊……”
也就再過兩年，隨着更多類似阿里巴巴華國黃頁、世界工廠網等類似的網站越來越多，成本也幾近於無，大部分公司就能在網上找到基本的介紹和聯繫方式了。
除了少部分公司情況和新聞稿，夏宇只能盡量從大量媒體報道的字裏行間找到有用信息，一點點填充兩份表格。
中間張天赫這小子又來電話了，說傍晚去打球，已經喊了好幾個人。
沒辦法，他繼續在一腔幽怨中掛了電話，不過答應明天去。
老實說，對於這些高中時期的朋友，夏宇心裏多少還有點怪怪的，既期待見面，又下意識有點想迴避。
也許是因為後來聯繫少都生疏了？
……
到四點，夏明德開車過來接他，工作量完成還不足三分之一。
但他知道後面的部分也很難從網絡上找到多少信息了，還是得真正的跟業內人聊、親自去走訪。
還是半島科技園，不過這次沒在自家工廠停留，車一直開到東南角一個褐色大鐵門前停了下來。
夏宇下車打量了一下，門后是一個小院子，一側是兩間簡易小平房，後面則是佔地有*十平的加工車間。車間門關着，但隱約能聽見人聲。
一個中年男人迎上來。
這人一口大齙牙，但頭型穿着挺整齊，開口便道：“夏總啊，你可過來了，我可等了好半天了。”
正是小叔說過的牛跟來。
夏宇對他隱約有點印象，這個人生意做得不大不小，跟小叔去掉那幾塊鋪子后差不多，兩三百萬身家還是有的。不知道為啥要拿這場子頂三十萬欠款。
夏明德走上前，也不客氣：“呦牛總這話說得，不是說好五點到嗎？你這兒我上次就隨便轉了下，今兒有空再看看。”
中年男人這時注意到了夏宇。本來以為他是夏明德跟班的，但看兩人神態好像又不是，關鍵是長得還有點像。
“我侄子，夏宇”，夏明德把他拉過來：“來小宇，認識一下牛總。”
夏宇下意識伸出了右手向前：“牛總你好”。
牛跟來微愣了下，很快伸出手握上，嘴上道：“原來是夏教授家的小宇啊，夏總沒少提起你聰明着呢，果然一表人才啊！在上大學呢？”
夏宇已經意識到自己剛才表現的有點職業化了，不過畢竟過了小男生賣萌的年紀，索性說道：“多謝牛總誇獎，我馬上升高三，就在一中上。”
夏明德也接過來：“行了，我們進去看看。這會大家還趕活呢吧？幾點下班？”
牛跟來應着：“就幾個尾巴活，沒多少。我這兒規定是七點下班”。
三人進了車間，夏宇望過去，見二十幾個人在四處忙活着。
這些人大部分站着，也沒停下工作，戴着線帽、口罩、穿着圍裙，手上還有半透明白手套拿着鑷子或烙鐵在一塊平鋪的工作枱上操作着。
看過去，一邊是各種材料，基本都是成型的東西，另一邊是一個長方形碟子，上面堆着組裝好的mp3成品。
他走上前，一眼看出了pcb板、各種晶片、電容電阻、外殼、顯示屏等零件，還有粘合膠水。
工作枱還算乾淨，大家操作起來也很爽利，應該都算合格甚至熟練工。
另一側人少些，除了組裝工人還有兩個負責測試檢查的。
三個人沿着整個車間走了一圈，偶爾夏明德會低聲問兩句什麼。
老實說夏明德的u盤組裝生產生意，技術和操作上跟這邊差不多。不過他做了有幾年了，口碑和門路紮實，訂單比較穩定。
而且他那邊的規模也大些，兩家廠子加起來大概有150人，都有生產管理的總負責人，另外還有一個三年前高薪挖過來的技術負責人，一個總監級的產品負責人。
算起來，技術過硬能把關的工人有十多個，他們一般叫“技師”，或者“技工”，都簽了正式長合同。
這家業說大不大，但不算小了，一年凈賺七八十萬是有的。
夏明德三年前就註冊了公司，就叫明德電子，他自己占股超過八成，另外有百分之八是一個早期做生意朋友的，剩下一成多點都分給了管理層。
夏宇一直跟在兩人後面，盯着操作的工人，心裏估算這這些人的工作速度。看樣子如果這個程度的配件供給，一個工人組裝一個初步下線的mp3不到半小時的樣子。
突然一個聲音喊起來：“咦？這機子怎麼用掛了，不是前幾天才修理過？劉工，快幫我來看看！”
望過去，卻是一個身穿藍褂的青年，對着一台機器發愁。看他的位置，應該是做測試的。
“怎麼回事？吵啥吵？”一個二十七八歲的青年跑了出來，看了一眼牛根生他們這邊，趕緊跑到那邊，小聲說：“小徐，沒看牛老闆帶着客人過來，嚷嚷啥呢？”
那人顯然沒注意到，撇過頭看見牛根生幾人過來，心裏突了一下，嘟囔着說：“劉工，這個老化儀又壞了……”
“這玩意我也搞不定啊，趕緊給廠子打電話就行，嚷嚷啥！”
夏宇幾人也走到這邊，他掃了一眼那台機器，原來是一台小型氙弧燈老化測試箱，看樣子挺舊的，用了不知道多久了。
這種測試機是使用長弧氙燈為光源，模擬和強化自然光照等加速材料老化，主要是檢測塑料橡膠等的耐候性。
他走過去一看，好嘛，這還是那種幾十年前常用的老式機子。雖然經過了改良，不過本性沒變，沒用後來專門針對疝燈研發出的新合金，材料，非常容易導致電極附近產生積澱物，影響能量傳輸使燈的壽命減少。
車間裏其他人看夏宇是跟牛根來一塊過來的，都沒說啥，不過夏宇主動湊上去說：“這個測試箱，是不是要每個半個月就換一次疝燈，這麼老的機子，該換新的啦？老換燈還不如直接買個新的呢，實在不行找人把裏面電極晶片生個級，賣機器的肯定懂，也要好不少！”
牛跟來臉色一僵，這是他幾個月前為了一個新訂單買來的二手貨，別人給他介紹時說好能用個五年沒問題。
後面那個像管事的青年站出來說：“這種檢測儀不是功率太大，都是要經常換燈的嗎？”不過這話一出口就意識到肯定是牛跟來之前被人忽悠了，自己這些人不懂行，也是被賣機器又賣燈的給當傻子玩了。
再看他臉上難看之色，恨不得抽自己兩下。
夏明德在一邊卻看得眼睛發亮，感覺自己這個侄子挺能耐。
沒怎麼停留，幾人走到外面小屋，那個青年也跟了出來。介紹了一下叫劉明勝，是這邊的技工。
一個二十齣頭的姑娘出來，給泡了茶，也沒說話就出屋了。
幾人就在屋裏聊開。
夏宇這時候卻不說話了，主要是聽，偶爾插兩句，多是關於各種配件品牌渠道的。牛根生以為他是行內人，也不敢瞞着，一一跟夏宇說了，不過他了解的也不太多，畢竟主業不在這邊。
劉明勝這時也大概知道這廠子要轉手，不過夏明德他也見過幾次，算不上抵觸。再說簽了合同一時也不好走，也不時補充兩句。
因為是圈裏人，劉明勝的介紹還要強過牛跟來，而且這個人說話條理清晰，也比較沉穩。夏宇默默記在心裏。
事實上跟這邊很多小作坊一樣，這個車間基本只負責最後裝備，核心部件都是訂單方給提供的，只有少部分訂單方會授權他們自己採購。
即便如此，夏宇也得到了很多網上查不到的消息，尤其是渠道還有市場反應，另外是這行其他人的一些觀點。
聽得出來，隨着市場打開大公司進入，一些雜牌mp3空間小多了。
最普通128m閃存空間的機子，現在純組裝成本也要快300了，256mb版本再加上50，這還都是用現成的、一般品牌晶片方案、pcb板，還不用開模直接找方案就組裝。
扣掉渠道費和利潤空間，基本上零售得六七百，這已經和大中品牌產品的定價差不多了。
訂單一少，錢就更難賺，工廠租金要付、工人工資還得照開，已經不少人考慮退出了。
從工廠出來，兩人上了車，夏明德就問：“怎麼了小宇，這是想做生意了？”
他早看出夏宇跟以前不一樣，這次是真上心了。
夏宇也不瞞他，沒有小叔支持自己第一桶金還不知要等啥時候呢，他現在一步也不想等，直接回道：“是。小叔你家大業大，這個廠子要不給我練練手？”
夏明順一愣，問道：“你不上學了？那大嫂不得把我打一頓！”
“小叔你那邊倆工廠比這個規模大多了吧，也沒見你天天往車間裏跑啊。”
“我這不一樣啊，加工那塊不是有老趙他們盯着嗎？我也就跑跑訂單。再說u盤現在市場前景好啊，訂單也不怎麼發愁。”
這話倒不假，夏宇知道u盤市場接下來十年都算相當不錯，這塊利潤不算很大，但增長穩定。
他知道小叔至少現在不缺這30萬，又說：“我是真想試試。我這暑假不是還有大半個月呢,這陣子也能忙活下來了。再說小姑不是想讓我去美國念大學嗎，就剩一年了我想鍛煉一下。美國那邊可不講死啃課本的。”
“那也沒讓學生開工廠的吧，頂多是實習！”夏明德心裏嘀咕，不過自己十六那年不上學就開始跑小買賣了，倒也沒啥。
再說這廠子再怎麼折騰，租賃合同和熟練工都跑不了，剩下也沒多少錢了。
可就這麼個廠子肯定吸引不了這小子的興趣吧！
想到這，他又問：“你肯定不是想管這個組裝廠，難道做品牌？那可不是鬧一下，前期鋪貨後面渠道都是要砸錢的，你想過沒？還有你這麼看好mp3市場？”
做品牌，就不是簡單的組裝加工了，要建立自己的品牌，還要打市場！這難度不是一般的大，關鍵是競爭會很激烈，還有巨大風險，哪像組裝賺得不多但安穩。
夏宇猜到小叔肯定會問到這兒，也不慌，老老實實說：“小叔，我研究有一陣子了。就是要做品牌，我是真覺得有搞頭！反正就一年，就當小叔你借給我的行不？要不你佔大股，我給你打工！”
夏明德對這個侄子是真疼，這兩天又接連看着他能耐不小，心裏一動就說：“行，給你耍！”
他咂摸了下，又說：“這廠子還算三十萬，算你借我的！以後你還不上，就把自己賣給我跟我干！這樣吧，我把李德支過來幫你，再出五萬流動資金，後續資金再說。過陣子你這邊出個章程，我給你想想零件的事咋弄。”
夏宇一聽樂了，小叔這真是大力支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