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見到,真書冊
蘇霏漠猛的想起,那個聲音告訴過她,說“它”所說的事,都記錄在一本冊子裏。她只要找到那本冊子,就知道自己是發癔症了,還是真的確有其事。蘇霏漠記起那本冊子,便是臨昏迷前,抓在自己手裏的那個物事。
要怎麼不顯山不漏水的確認自己被撈上來時,手裏是否有一本冊子呢?要是真有那樣一本冊子,冊子上真的會寫些什麼嗎?若是真有所記錄,又如何證實那冊子上所錄的事情屬實?要是冊子所錄屬實,又是誰要害自己和娘親?蘇霏漠腦海中一條一條的疑問,接連冒頭,卻沒有答案。
蘇霏漠覺得心裏的那團火,燒的更旺了。一切先看是否能找到那個冊子,再說吧。
儘管那些個惱人的念頭,在蘇霏漠心間轉個沒完,在康氏溫暖的懷抱里,還是讓蘇霏漠安下心來,並開始打起了瞌睡。就在蘇霏漠昏昏欲睡之際,院外傳來一片吵雜之聲,在這寂靜的午後,顯得格外的響亮。
正為蘇霏漠提着一顆心的康氏,聽了這般吵鬧,臉色不免沉了幾分。她再好的養氣功夫此時也難免煩躁,沉聲道:“是何人在外喧嘩?”
蘇霏漠心下琢磨:自己正病着,沒有緊急的事,斷不可能鬧到康氏這裏來。此時在院外居然傳來了喧鬧之聲,這事一準小不了。
一位四十多歲的老嫗繞過屏風,從外間疾步走來。皮膚白凈、容貌端嚴,一望而知是位精明幹練之人。來人是康氏的乳母,沈氏,剛才康氏就是遣她去催問大夫的人。
沈嫗躬身施禮后,回道:“給小娘子請的大夫已經來了,一會兒就到。”
大夫既然已經來了,怎麼不馬上進來給蘇霏漠看病?此時,還有什麼能比給蘇霏漠看病還緊要的事?再聯繫剛才外面那失了分寸的吵嚷聲。屋裏的人都想到,定是出了非常之事。康氏略一蹙眉,似在等待沈嫗往下解說,蘇霏漠也狐疑的望向沈嫗。
沈嫗卻沒有繼續往下說,剛才外面的喧嘩聲是怎麼回事。她抬起頭,向蘇霏漠看了一眼。康氏便知道沈嫗有些話,不方便當著蘇霏漠的面說。怎奈蘇霏漠牢牢的抓着康氏不肯鬆手,康氏無法,只好對沈嫗略點了下頭。
“陳劉娘家的兒郎子,沒了。”沈嫗口中的陳劉娘,是這田莊上的庄吏陳二的娘子。因她娘家姓劉,人稱“陳劉娘”。
“怎麼回事?”
“她那小兒郎和田二娘一起在後園的湖裏溺了水,大夫一到,便被拉了去診治。”沈嫗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陳劉娘那兒郎子到底沒救過來,田二娘這會兒正昏着。所以,大夫要過會兒才能來。”
蘇霏漠聽了沈嫗的話,一下子驚呆了。第一個念頭,並不是因為聽到后湖又淹死了人,而嚇到。也不是震驚於又有人溺斃在,她曾經溺水的那個湖裏。而是沈嫗說起這件事時,她有一種熟悉感,好像這件事,她以前聽人說起過一般。可這事剛發生,她以前不可能聽人說過。但是,這熟稔的感覺從何而來?她又是在哪裏聽說過這件事呢?
一股莫名的心慌從心底升起,蘇霏漠一個念頭還沒轉完。屋外猛地傳來幾聲尖銳的哭叫,這哭鬧聲和先前不同,格外的清醒。屋裏的人還沒反應過來,一個僕婦披頭散髮的沖了進來。
不等那女子近前,沈嫗不動聲色的擋在康氏和蘇霏漠身前。斥責道:“什麼人這麼沒規矩,敢在夫人面前放誕。”
“夫人,夫人,求你給奴做主!”來人是那剛剛喪子的陳劉娘。
陳劉娘邊說,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膝行數步,頭磕在青磚地上,砰砰響。
蘇霏漠依舊將大半個身子埋在康氏的懷裏,藉著康氏身體的掩蔽,暗自抬頭打量這陳劉娘。只見她蠟黃了一張面孔,額頭因用力過猛,青腫一片。臉上的脂粉早已糊了,不知道是被汗水,還是淚水沖染的污濁不堪。
“我那兒郎子,是我陳家唯一的根苗……那李三兩午時去過後湖。必是他,是他,害了我兒。”
蘇霏漠聽陳劉娘這般前言不搭后語的話,完全聽不懂她到底要說些什麼。但她那因失親而慌亂到,喪魂落魄的情緒不是作偽。看着陳劉娘這般哭天搶地的悲痛,蘇霏漠心裏也隱隱作痛。
沈嫗見陳劉娘的情緒有失控的趨勢,悄悄叫了兩個婢子進來。康氏坐在羅漢榻上,和蘇霏漠一般,也心有戚戚的看着陳劉娘,想着要怎麼開解她。
陳劉娘突然又揚高了聲音,嘶聲道:“是,婁護衛,是……”
屋裏的人見陳劉娘面露猙獰之色,心裏都提了起來,沈嫗不動聲色的往前走了一步。眾人正不知如何開交,陳劉娘卻一口氣沒上來,厥了過去。
這時,門口的婢子稟報說,大夫來了。
如此峰迴路轉,一場苦情大戲,以陳劉娘的昏厥暫且收場,雖然意外,但多少也給康氏解了圍。畢竟蘇霏漠尚且病着,她雖然同情陳劉娘的遭遇,但人死不能復生。此時,應當以蘇霏漠的身體為重,陳劉娘的事,還應緩上一緩。
侍婢七手八腳的把陳劉娘抬了出去,讓大夫先去偏廳看診。又忙着進來整理幔帳,移動屏風,為大夫給蘇霏漠看診做準備。
看着被移出去的陳劉娘,蘇霏漠靈機一動,在事情撲朔迷離之時,自己這病倒是可以做點文章。可以用個“拖”字訣,有病沒病,都要把病裝的嚴重些。
這一日,蘇庄註定是不平靜的一日。先有蘇府嫡娘子落水昏厥;後有莊上僕使同樣落水,一死一傷;再加上一個差點失心瘋的婦人……傳奇異志也沒有這般熱鬧。
總之,這一日,被請來看診的大夫,被指使的團團亂轉。終於,在日落西山之前離開了蘇庄。眾人鬧哄哄的,也好歹清凈下來。
大夫走後,蘇霏漠見康氏的神情有些懨懨的,急在心裏,卻不敢表現出來。便趁人不備,給自己的貼身婢子寶珠,使了個眼色。
康氏身子本就不好,全因了蘇霏漠強撐着。今天又從早忙到晚,實在累的狠了,但因擔心蘇霏漠,並不想走。
寶珠伶俐的來到康氏身前,道:“夫人,你累了這大半日,也該回去歇歇了。娘子這裏,我們都會小心侍候的。你只有保重好自己的身子,等娘子好了,才能放心的依靠夫人。這往後的日子,還長呢。”
沈嫗等人也連忙勸解,讓康氏早些回去歇息。康氏雖有些不放心,怎奈身子確實撐不住,這才決定回去了。
康氏臨走前,仔細的交代眾人:“……阿沫想吃什麼了,立馬和我去說;身子要有不適,也馬上回稟我知道。這裏你們都精心些,等阿沫好了,你們都是有功的,自有你們的好處。”
殷殷切切的叮囑,聽得蘇霏漠的心裏軟糯糯的。最後看着安穩下來的蘇霏漠,在眾人的簇擁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等眾人都散去,趁無人時,蘇霏漠把寶珠叫到近前,悄悄的向寶珠詢問。
“你可知道,救我上來時,我身邊可有什麼平常沒有的物事?”蘇霏漠用盡量平靜的聲調問。
寶珠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蘇霏漠一眼,之後反身去裏間捧了一個物事出來。
“娘子被救上來時,手裏就拿着這個冊子。奴不知道這東西要不要緊,發現后,只悄悄的和夫人說了。”寶珠一邊把冊子呈給她看,一邊留神查看她的神色,說:“夫人看后,說這是折本的金剛經。奴不懂,想必是好東西。還說,這次娘子能獲救,全賴佛主保佑。等娘子病好,就要把這經供奉到佛前,還願呢。”
蘇霏漠的心一陣狂跳,當真有這麼一個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