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發現，小荷露角（上）
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像踏在她的心上，擂鼓一般的咚咚作響。
“不要，別過來！”她在心裏尖叫着，讓那人不要靠近，不要走過來。
青色的衣袍，藏青色的皂靴，一步步的近了，那人站立在床榻前良久不動……
蘇霏漠隨着那人逐漸靠近的腳步，一顆心提到喉嚨口，當看到那人立在榻前不動，提起的心不得不放下來一點。
就在蘇霏漠放鬆警惕的一瞬間，眼前的幔帳輕輕的晃動了一下，那人的手懸在低垂的床帳前。這人終於耐不住性子要謀害她們了嗎？蘇霏漠想奮力起身，卻連呼救的力氣都沒有。
蘇霏漠因那人這個撩開幔帳的動作，而引起的一番掙扎，少不得呼吸了幾口屋內的空氣，只覺的頭越發的昏沉起來。那人的手卻停留在床帳上，沒有掀開也沒有放下。
“不能睡！”蘇霏漠幾乎是拼盡了力氣，很咬了舌尖一口，一股鐵鏽的腥氣，遍佈口腔，蘇霏漠知道已經咬破了舌頭，卻不覺得十分的疼痛，她心裏知道是那藥效起了作用，但好歹頭腦清醒了兩分。
她堅持着不肯昏睡，彷彿她一睡去，這人便會暗害了她們一般，彷彿這一睡，就如前世一樣，再也無法看到康氏一般。
在帳外昏暗的燭光下，一隻手的巨大陰影，落在帳子上，像一隻獸盤踞在蘇霏漠的心頭，虎視眈眈的窺探着她們母女。塌內榻外的兩個人，無聲的對持着。床榻內康氏均勻的呼吸聲，細弱而短暫。
康氏經過雍慶堂的那一番鬧騰，身體越發的不好了，已經卧榻幾日了。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蘇霏漠眼前的景物越發的朦朧，她眼裏的熱淚滾落……
床榻外的那隻手，像一隻角力的獸，一直停留在床上的幔帳上，既沒有拉開，也沒有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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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遠而近的腳步聲，像踏在她的心上，擂鼓一般的咚咚作響。
她像是做了一個冗長的夢，怎麼也醒不過來的夢，夢中的人一步一步的走過來，不疾不徐的步子像是踏在了她的心頭，而不是青磚地上。
“不要！別過來！”她驚恐的伸出雙手，要將那個走過來的人推開。
“娘子！”一雙溫暖的手握住了她伸出去顫抖的手，沈嫗平穩安定的聲音在蘇霏漠耳邊響起：“娘子，你醒醒，可是被夢魘着了？”
這次回應蘇霏漠的不再是夢，那個來到床榻邊上的夢中人呢？以往沈嫗平緩的聲音，有安定人心的力量，如今對蘇霏漠一點效用也沒有。她甩開沈嫗緊握的手，一骨碌爬起來，邊扭身向塌內看，邊大聲叫道：“阿娘！”
這幾日蘇霏漠一直和康氏睡在一處，沈嫗和寶珠一早醒來，就會過來服侍。此時的蘇霏漠卻驚懼萬分，生怕康氏離開她身邊不見了，或者遭遇什麼意外。
“阿沫？你怎麼了滿頭的汗？”睡在床榻內的康氏，已經被蘇霏漠弄的這番動靜驚醒。
兩人不解的看着蘇霏漠，康氏坐起身，伸手將失魂落魄的蘇霏漠攬在懷裏，柔聲寬慰道：“阿沫不怕，有什麼事告訴阿娘。”又從沈嫗的手裏接了帕子，幫她擦頭上的汗水。
難道昨晚上是個夢？不，不會，那麼清晰的印象絕不是在夢中，可是這些已經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康氏無恙，她還安穩的躺在她的旁邊……
蘇霏漠閉上雙目，仔細的用鼻子嗅着房內的空氣，聞到一股極淡的宛若寒梅初綻的芳香……若不是空氣里這股若有似無的清冷香氣，蘇霏漠一定覺得她昨晚做了一個夢。夾雜在花香里的一絲異樣香氣，旁人很難察覺，若不是她因阿娘的病症，對藥材比旁人熟悉，若不是她從小嗅覺比旁人敏銳，不可能發現這空氣中的異常。
阿娘還好好的在自己身邊，什麼事也沒有，即便是昨晚寢室內闖進來一個陌生人，她們都還好好的。“沒什麼好怕的，不管來的人是誰，有何目的，她絕不會讓悲劇重演……”她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過了半晌才將心神鎮定下來。
“什麼時辰了？”
“辰初。（早上7點。）”沈嫗有點抹不開面子，今日她睡的比往日沉些，起點稍微晚了點。
“夫人、娘子可要起身？”沈嫗見蘇霏漠終於平靜下來，便試探的招人進屋服侍。
蘇霏漠低聲應道：“好。”
沈嫗聽到回應，揚聲叫人。
昨日是沈嫗守夜，住在外面的寶珠等侍婢，卻同樣起的晚了。此時匆忙間趕來的寶珠，聽到沈嫗喚人，忙走進屋去。寶珠衣着到乾淨整潔，跳不出錯來，只是簡單的梳了一個雙髻，鬢邊的頭髮都沒捋順，還有點毛糙，可見是趕時間匆忙梳洗造成的。
“你們幾個屋裏的人，今日都起晚了嗎？”
“是的。今日幾個屋裏的人都起晚了。”蘇霏漠沒有怪責的意思，寶珠還是紅了臉。
“許是那案子有了眉目，大夥去了心頭的巨石，一時鬆懈也是有的。”蘇霏漠給眾人找了一個堂而皇之的理由，寶珠卻越發的覺得沒意思了。
昨日托娘子的福，那案子終於有了眉目，他們這些人都鬆了一口氣。老夫人那邊也傳來話，讓娘子今日去雍慶堂走走，沒事也去姐妹們處坐坐，不要總悶在秋爽齋里。這算是變相的解了蘇霏漠的禁，秋爽齋侍候的人聽到這個信，都鬆了一口氣。
自打蘇三娘落水之後，除了昨日破案，娘子只是在老夫人壽誕的正日子，和大夥一起去拜了壽，之後再沒出過秋爽齋的門。
昨日娘子的那個主意，大功告成之後，秋爽齋內的眾人，一掃回來這幾天的陰霾日子。娘子高興，讓人上了果酒，眾人都陪着喝了兩杯，可能是大夥樂呵的有點過頭。寶珠再不知曉世家的規矩，也知道奴婢和主子差不多一個時辰起的身，這都是不可忽視的錯處。
無論因為什麼原因，今早秋爽齋的侍婢們，起的都比往日晚了一點。剛才蘇霏漠的說辭，不過是給這次不顯眼的小失誤，找個正當的理由。
蘇霏漠暫時不想說出昨晚那一刻驚魂，一是她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昨晚秋爽齋潛進來一個外人。二是在沒有證據之前，她還不像讓大家剛輕鬆下來的心情，再次繃緊。三是目前她們身邊有不少探子，在敵友不明的情況下，她不想因為這個不知真假的“外人”，引起不必要的混亂，使那些人提高警惕。
讓寶珠侍候着匆匆洗漱完畢，她便不聲不響的在屋裏轉了幾個圈子，隨後又就出了屋。蘇霏漠有每日早食前散步的習慣，眾人也就沒有留意。
來到外面。蘇霏漠趁着眾人剛起，忙亂無序的時候，將事情悄悄的交代給寶珠。她沒有明說秋爽齋進了人，只是告訴寶珠說：“昨夜大家可能被下了迷香，否則不會都睡的如此沉，錯過了晨起的時辰，而且眾人醒的時間都差不多。”
寶珠聽后白了臉，不是嚇到的，而是氣到的。她跟着蘇霏漠也算是經歷了幾次生死考驗，自然沒那麼容易被嚇到，但是秋爽齋內出了叛徒，給眾人下藥，作為娘子身邊一等一得用的人，無論如何也是不能忍耐的。
寶珠心裏雖憋了一口氣，但聽蘇霏漠這般說知道問題的嚴重性，自然不敢怠慢。主僕二人仔細搜尋，終於在南窗下，找到一點香料燃燒后，遺留下來的粉末。
蘇霏漠攆了一點，放到鼻端細聞，果然這灰燼中殘留一抹冷香。分辯完畢，命寶珠用紙仔細將粉末收了，妥善收藏。
正在蘇霏漠反覆糾結，是不是要把昨日寢室進了外人的事，說與康氏等人知道時，康氏和沈嫗在屋裏，遣散眾人，私下裏也進行了一番耐人尋味的話。
康氏用從來沒有過的冰冷語氣道：“他來過了！”康氏是在陳述一個事實，而不是問詢沈嫗事情的真相。
沈嫗用一貫平板的聲音回道：“老奴沒有找到證據，只是今日奴婢等人都起晚了，這確實有點不同尋常。”
“這香的味道別人不記得，我可是一輩子都不會忘。”康氏話語裏透出滿滿的嘲諷和仇恨，讓沈嫗一時接不上話。
“他倒是還有臉出現在我面前，我真是低估他臉皮的厚度了。也難怪，這些年他順風順水的，只覺這山都矮小了，臉皮自然是練的更厚了，倒是我的境界小，跟不上他的速度了。”康氏這話里已沒了剛才的恨意，自我嘲諷的意味更大一些，只是說話時手抖個不停。
“事情過去這麼久了，娘子想開些吧，何必自苦。”沈嫗再假裝不下去，心疼的道。
“傅母你說他為何要來？當初面對那一團模糊的血肉，他不是說再也不會來見我了嗎？今日怎麼又偷偷的來了？”
沈嫗聽着康氏這悲喜莫辯的話，知道康氏和蘇子推之間的事，是個死結。這兩人之間的事，絕不是外人能解得開的，也沒有人能解得開。他們之間的事，不是誰對誰錯這般簡單，或者說那根本不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所以除了說些讓康氏想開些，這樣毫無意義的話，她無話可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