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下毒，還是服毒（上）
眾人各自有着各種的煩心事，各自有着各自的打算，回到了各自的住處，這些暫且不提，單說康氏和蘇霏漠這二人。
康氏和蘇霏漠被臨時安排的秋爽齋，因蘇府主院的那番改造工程，到如今還沒有完全竣工。在浩大的修建工程中，怡園偏偏被遺漏下來，歷時了大半年的時光，還沒有拾掇好。
崔氏這個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將那麼點小心思表露在明處，還自作聰明的意外旁人看不出來。
因住處臨時變更，蘇霏漠暗自琢磨着崔氏這個人。崔氏這種明面上聰明，暗地裏算計的心思，是個明白人都能看懂，按說這樣的人，應該是個糊塗的，可是今晚她為何沒有對盧氏落井下石呢？
今晚崔氏的舉動非常讓人奇怪，和蘇霏漠之前的料想完全不同。是她覺得康氏會是她未來更強大的對手？還是她以往那些在明眼人眼裏，一覽無餘的心思都是裝出來的？這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人？崔氏今日的所作所為著實讓人深思……
回到臨時住處的康氏和蘇霏漠，也是沒有馬上就寢。蘇霏漠是因着蘇子推今日的行事，和才剛大庭廣眾之下，自己的失控之舉，都讓她無法安然入眠。康氏也同樣是因着這兩個緣由，只是這母女二人，因着同樣的原因，卻懷着不同的心思。
康氏雖不知道蘇霏漠到底是怎麼回事，卻知道那一刻很不同尋常。憑着一個母親的細心，她早察覺蘇霏漠的異樣之處，只是之前那些異樣都不算明顯，或者說都不算來的有害處。如今，卻全然不同了。
康氏屏退眾人拉着蘇霏漠的手道：“阿沫，你那時候看到什麼了？你和娘說實話，當時你到底怎麼了？”康氏細聲細氣的和蘇霏漠說話，像是怕嚇着她一般。
蘇霏漠將身子依偎在康氏的懷裏，不知道從哪裏講起。首先她自己也並不清楚，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還有有關那本冊子的事，到底要不要和康氏說？如果說的話，冊子已經失靈了，連個佐證都沒有，說都無從說起。可是不說就更解釋不清，她在大堂上突然發狂的緣由了。
對此蘇霏漠不但覺得恐懼，心裏還覺得非常委屈。沒有緣由的淚水如決提之水般流出來，她將頭扎到康氏的懷裏，抽抽噎噎的哭泣起來……
蘇霏漠雖然說無可說，或者說無從說起，唯有源源不絕的委屈和淚水傾瀉而出，才能宣洩此時的複雜難言的心情。面對蘇霏漠的眼淚和沉默，康氏有自己的理解。
她幽幽一嘆道：“你是不是恨你父親？”
猛地聽康氏這樣說，蘇霏漠錯愕的從康氏懷裏抬起頭，一下連哭泣也停頓了。她怨恨嗎？
明澈的淚珠猶自在她臉龐，沿着面頰滾動，在燭火的映照下，格外的晶瑩剔透。
蘇霏漠覺得自己或許真的沒有多少孝悌之心，說出來也着實讓人羞愧，在得了蘇子推的好處后，她第一個念頭不是感激涕零，而是驚訝震驚。第二個念頭同樣不是感激涕零，而是懷疑蘇子推這麼做的動機。
一個來自不算是陌生的陌生的人，無緣無故的好處，蘇霏漠收的心存疑慮，這難道不是正當的想法嗎？這般防備的念頭就是由怨恨而起的嗎？
她困惑的道：“阿娘，我不知曉……”
康氏仔細的端詳蘇霏漠說這話的神情，看了半晌，既沒有說蘇霏漠是應該怨恨，還是開解蘇霏漠不要怨恨。
最後康氏雙眼沒有聚焦的看向遠處，將蘇霏漠摟在自己的懷裏，悲傷的道：“是阿娘對不住你，讓你受這麼多委屈。”
蘇霏漠在康氏關注她的神色的同時，也在留意查看康氏的神色。因為今晚蘇子推出人意料的維護，她想看出來這事在康氏心中，是否造成了什麼影響。可是她看不懂，有時她覺得康氏的心思很好懂，有時候又覺得越是好懂的心思，越是莫測。
就像此時，作為一個母親，康氏是十分憂慮的，她的神情里也是滿滿的憂傷，以至於沒有旁的心思考慮其他的事。
康氏的表情很好懂，可是她的話很難猜。因為她不知道康氏為什麼要感到內疚，事情溯本求源，道理講到哪裏也不是她們母女的錯。康氏為何遇到類似的問題，總是要對她說抱歉呢？總是要內疚呢？康氏最後所說的這句話，表明事情還有其他的隱情，這隱情卻是她無法猜測的。
康氏的性情蘇霏漠是再了解不過的，事情若是康氏覺得她應當知曉的，不必問也會告訴她知道。康氏若是不告訴她的事情，即便是她問破了嘴皮子，也是沒有半點用處的。所以，當蘇霏漠了解到這一點之後，便再沒有為那些康氏不想說的事，浪費心機的去刨根問底了。
各自安睡之後，康氏考慮的是這次讓蘇霏漠在府門前冒險，以及大鬧雍慶堂是不是個得不償失的事。
當初她之所以同意，蘇霏漠行這樣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是因為這是目前他們能運用的幾種辦法之一，不是最好的法子，卻是各方面牽扯最小的。
最初昇平公主是不同意行這樣的法子的，她也非常猶豫。
在得知清娘過世的消息之後，且在聽蘇霏漠陳述了行此計策的緣由時，她動搖了。
沒有人比她更明白，昇平此時的處境有多艱難。那柳德裕，昇平的日子萬不會舒坦了，別看昇平公主這個封號看着光鮮無比，內里的隱情她比旁人更清明幾分。
正像蘇霏漠說的那樣，昇平自己還尚且自顧不暇，不能再給她的肩上再增加重擔了。
蘇霏漠以犧牲了自己的名聲為代價，打的這場所謂的漂亮仗，康氏是十分痛心的。尤其在今日親眼目睹蘇霏漠的失態之舉，身為母親她陷入深深的自責中。
蘇霏漠也有自己的苦惱。她到沒有為自己今後的名聲擔心，就像她對康氏說的那樣，她要自救。儘管這自救的法子，最後只能換來慘勝。勝利了就好，保住命就行。
自打流言傳出去，蘇氏敢讓她們母女丟了性命，那他們的百年聲譽就真的不用要了！要是蘇氏敢換，她便算是賭輸了，賭輸了便無法翻身。蘇霏漠抵押的是自己的命，萬幸這一仗她們勝了。如今蘇氏還不敢失了臉面不要，那便只能維護她母女的地位和性命。但有一件事，還是超出了她的預料之外。
在雍慶堂的失控嚇着了康氏，也嚇着了她自己。但是光害怕不行，還要想辦法解決。
蘇霏漠雖不清楚自己突然失控的緣由，心裏猜度着和之前得到的那本冊子，有脫不開的瓜葛。只是這內在的瓜葛，她自己一時三刻的無法猜透罷了。
如此說來到是一件喜憂參半的事，好處是這冊子或許還有回復能力，重新靈驗的一天；壞處是從她今日突然失控的狀態看，她得了這冊子莫名的好處，應該也和這冊子發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繫，她莫不着受了這冊子的影響……
一念至此，很多事情也就說的通順了。比如，當初她為何明明對翠縷沒有那麼大的怨恨，卻突然能對她下狠手。翠縷也算是隨她們到怡園的老人了，按蘇霏漠一貫的念舊的心性來說，對這些人都會留一些情意在。何以會間接的放縱翠縷，被許嫗等人謀害，更何況突然不明所以的，親自動手撓花了翠縷的臉。
那個翠縷必是前世，對蘇霏漠做了什麼難以饒恕的過錯，而蘇霏漠一見翠縷，所起的那種難以抑制的憤怒，必是由此而起的。
這些和蘇霏漠原本的心性相矛盾的地方，如今看來，便有了出處。那麼這冊子既然會對蘇霏漠造成這樣的影響，以後是福是禍就說不清了……
一本冊子會蘊藏這樣可怕的力量，不是身處其中的人，無法體會個中的恐懼。
正當康氏母女在秋爽齋憂心忡忡時，外面卻發生了一件大事，待她們知道這件事時，已經是第二日的晌午了。
這讓兩人起來的都比較遲，因康氏的身體並沒有康復，招了蘇府慣熟的醫女來給康氏看診。一上午平靜的過去了，沒有什麼人來打攪，就連本應該來找她們問詢，有關盧氏的事的人都沒有派遣來，蘇府這點表面上的寬容大度，還是做的不錯的。
經由蘇霏漠昨日在府門前，石破驚天的一鬧騰，康氏母女由被蘇府置於默默無聞的角落裏，被放置到明面上，一應待遇都得到大幅的改善和提高。在蘇霏漠的記憶里，她們母女終於得享了一回，與身份地位相匹配的待遇。
午食的小憩過後，蘇太君終於派人將蘇霏漠被招到了雍慶堂。
蘇霏漠由沈嫗相陪着來到雍慶堂前，來的路上她自然也是做好了一切準備的，知道這次蘇太君的召見，自然是為了她對盧氏的那番指證。卻沒想到事情大出她的預料。
雍慶堂果然如蘇霏漠所料滿堂堂的坐滿了人。蘇霏漠見過禮后，蘇太君招手道：“到我身邊來坐。”
待蘇霏漠坐下后，慈愛的道：“你阿娘身子如何了？吃了葯不曾？若葯不夠只管讓人上我這來取。”
蘇霏漠一一的答應着說：“多謝老夫人。您讓人送來的葯，已經給阿娘用了，等吃完了孫女再來這向您討要。”
祖孫二人譚笑晏晏，氣氛很是和樂。就在這一片祥和的氣氛下，蘇霏漠得知，昨晚她帶來的那些證人出事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