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0 恩怨分明
宮中賢德妃娘娘供奉了一尊木雕佛像給太後娘娘。
據賢德妃娘娘道,這尊佛像,是榮國府史老太君之前所得。自得到之日起,史老太君就不敢輕忽,欲進獻給太後娘娘。只是,這萬年沉香雖好,到底是經過凡人之手打磨。因而史老太君將之於明寺,貢於佛前請高僧持頌。如今,法事將將成就。因此借賢德妃之手進獻於太後跟前。
這番話,說得漂亮。就算皇帝明知道這是在胡扯,也沒多做計較。本來嘛,現在賢德妃娘娘才體弱不幸,需要安慰的時候,皇上又刻意弄出這些事情來,怎麼會在這個時候挑刺呢?
於是,太后笑着說賢德妃孝順,囑咐她靜心安養,又把榮國府老太太請進宮陪着太后說話。而皇上,也是日日要去賢德妃那兒坐一坐的。
林靖對於這個,卻是不再關心了,她只要知道史老太君也把東西給交出去了就好。反正她沒有留着的東西,怎麼能讓那老太太拿在手中自得呢?
這會兒,林靖是在關心方鷗的事情呢。
綁架的人,現在是裊無蹤跡,找也找不到了,就是關着方鷗的那個地方,等金錚再帶人尋過去,也已經是人去屋空了。這個事情,現在急也急不出來,只能按着方鷗口述的畫像慢慢找人。
這件上頭現在只能這樣,只是另一件事情,林靖就跟金錚兩下里想法子了。方鷗出事,林靖估計,有可能是受了牽連。可就算不是這樣,也不能因此讓他壞了名聲。可方鷗手受了傷,林靖雖然寫信說哪怕嘴叼着筆也得去考,可總要想些法子。
金錚來信,跟林靖說了,方鷗卻是在練左手書。只是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能拿着筆寫小字已經不錯了,可那字跡如何漂亮就不要想太多了,林靖甚至想着,別是一團團的墨團團已經是很不錯了。
金錚說他想辦法,說通閱卷之人,不看字跡只看文章,哪怕不給名次,只要進入每次科考精選文摘就好。這原也是林靖的想法。可林靖現在卻發現了個更好的法子,因此就一面寫信讓金錚先別動作,一邊就往上的摺子。
林靖進獻沉香,原是因為不得已,可看看連薛寶釵薛家都得了好處,自己雖在皇上心中再次挂號,可那“璧君”,實在是讓林靖無力。
這回,林靖就想到了讓皇上來解決這個難題,也算是取點兒報酬吧?
林靖那些年跟着林如海,還真是學會如何做得花團錦簇皇上喜歡的“文章”。先是上來把皇上一通誇,皇上聖明,允一干學子重考,得以多一次機會讓聖人賞識,實乃天下學子的福氣。
接着又說了方鷗的窘況,此人乃上次頭名,現在卻因右手傷了,就算重考,怕那字跡也是廢卷了。如此,對此人實乃不公。不如皇上親判其卷,只看其文章如何,是否有舞弊之嫌。至於那名次,若字跡實在不堪入目,就不計了。
若真能如此,對一小小的考生,也鄭重考量,實乃萬民之福,萬民歸心,千秋萬載。
林靖算計着,這事皇上就算答應了,也不廢什麼事情,反而是更好的拉攏了天下讀書人的心;而對於方鷗,只要他的文章讓皇帝說個好字,誰還再敢拿那舞弊來說?而金錚那兒,作為欽差,本就是監督考試的,若是為了方鷗出頭,總讓人覺着有所偏頗。
因此,林靖就如此如此馬屁一通了。
皇上還真是看了林靖的摺子,一時又好氣又好笑。他怎麼會看不出林靖的小把戲?這麼點兒芝麻綠豆大的事情,這林靖就算計到他身上了,該說這林靖無畏,還是不知所謂?只是,林靖行事對他胃口,還幾次幫了他,索性就給他個人情,順便照顧一下文正公未來的女婿。而方鷗這名字,也在皇上眼中掛了一次號,倒要看看這個原本是解元的倒霉蛋,到底有沒有才學。
林靖上摺子時一點兒都沒覺着不妥,因而皇上准奏並批示給金錚時,林靖還沾沾自喜,可沒想到轉眼金錚就送了封信過來,嚴厲告誡她下回不可如此莽撞。而在金錚的信到之前,沈淑也上門說了她一通,告誡她萬萬不可持寵而驕。
林靖真不覺得自己是做了什麼,怎麼連她最近的兩個人都這樣說她?細細想了想,才發現,大概是她沒有那種天生對皇權的敬畏,才至於如此的?可,以前讀史,現在做官,看過聽過的,敢算計皇上的多着呢,怎麼到了她這兒,就變得如此讓這兩人緊張了?
林靖是想不明白這些,其實,無非是這兩人對她着緊罷了,有顧忌這她的女兒身,生怕出些什麼紕漏而已。
林靖老老實實聽訓了,反正事情到了這兒,她能做的也做了,不能做的也做了,接下來,她倒是花心思多看看那個馬獲峙了。只是這馬獲峙是做採買的,接觸的人也實在是太多了,活動也太頻繁,林靖一時間還真是沒本事理順這些。
說是遲,那時快,轉瞬間,一個月就過去了。在許過人各懷心思的翹首中,直隸秋闈重考落下了帷幕,而正如林靖所預期的,方鷗再次出名了。
這一回,是好的名聲。
如林靖所求,方鷗的考卷是直送御案的,雖然那一個個墨團團讓皇上不忍直視,可忍過這眼睛的傷害,那文章,確實是讓萬歲點頭的。
皇帝向來是最會做表面文章的,說道按此文章確實該中舉,只是如此卷面佔了舉子名額又是對別的學子不公,是以大筆一揮,舉子是沒給,卻允許明年春闈入考。若那時考中,就跟別人一樣的。若不然,只能還是個秀才名分,等日後再次從秋試開始考了。
這樣一來,大家都滿意了,皇上更是最聖明的了。
只是林靖明白,方鷗明年只要不是靠的太難看,就不會被刷下去。他是被皇上點頭的人,那些考官,還能否了皇上的意思?那不是打皇上的臉嗎?再者,他們還得備着那時皇上心血來潮,會調取方鷗的試卷察看。若是方鷗的文章入了皇上的眼,卻被他們刷下去了,嘶……
至此,林靖的心是定了,黛玉明年就可以安心出嫁了。
不多久,金錚先回來了。分開這麼長一端時間,兩人相互都是想得很。情人之間,表達愛意的方式最簡單直接的,也就那麼些。兩人雖把持着最後的那點兒分寸,只是別的,就膩味得沒個完了。
等好容易互訴完衷腸,兩人開始說到正事了。
“璧君,這事情,我覺着沒那麼簡單。”金錚貼着林靖坐着,叫着林靖的字。
林靖嘆了口氣,她是不喜歡這個字,可看着金錚一口一個叫着親熱,也就只好罷了,況且,現在這樣叫她的人多了,她總要習慣的,最好是喜歡上這個,嗯,這個就從金錚這兒開始。
“那些人的手法乾淨利索,不管是方鷗還是他那僕從,不管是被打昏被帶走,當時都沒看見那些人的臉。後來那地方,也是一點兒痕迹都沒有留下。只是,我奇怪的是,他們為什麼不直接上了方鷗的性命。難道他們也講究恩怨分明捕濫殺無辜?”
恩怨分明?林靖猛地一震,“恩怨分明,你怎麼會這樣說?”
金錚不過是順嘴一說的,哪有什麼講究?見林靖這樣,金錚反倒是奇怪起來,“我不過是說笑罷了,你這是怎麼了?”
“恩怨分明,如今,我是最煩這個詞的。恩、怨,如何能真正分明,如果這恩,這怨,是互相交織着,那如何報恩,又如何抱怨?”林靖皺緊着眉,或許是她太敏感了,又或許是她不過是個女子,是孔老夫子說的難養的人。
金錚開始聽着這些入繞口令般的話,還有些迷糊,只一想到某些人,就明白了過來,忙問道:“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林靖搖了搖頭,“其實,也根本不算個什麼事情,只是我這人,實在是多疑不過的。”
林靖就把那馬獲峙跟錢道明吃酒女票/女昌的事情說了,“這實在是算不得什麼,都是出來做官的,誰人還沒有幾個熟人?就算那錢道明在以往帳上有些事情,可現在他跟馬獲峙吃頓飯,能說明什麼?馬獲峙跟汪修白瑞認識,那有怎麼了。這個,我當面問過汪修,也沒看他遮掩。”林靖嘟嘟囔囔的,一件件事情,都是小事情,可她就覺着不舒服。就連那次私園子吃酒,那姑娘來得也太巧了,偏又是汪修請的客定的地方。當然,完全有可能是那姑娘盯梢林靖二人才找來的,只是林靖就是有些奇怪。
金錚皺了皺眉,才道:“有件事情,我本不想說,擔心我說了你以為我看不得白汪二人。”頓了頓,才道:“百草堂,可算是老字號的藥鋪子,在西邊很出名的。還有那個寧姓,不常見,我卻正好知道一個。”
(過渡~)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