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弱女子制服惡屠夫

第二章 弱女子制服惡屠夫

向來蠻狠慣了的張屠夫哪裏就肯服輸?一骨碌就爬了起來。

跳腳大罵道:“嘛了個x,死不透的臭丫頭,你敢多管俺家的閑事?還敢暗算你爺爺?我今天不把你打出龜屎來……”

一語未了,伸手就要來抓住紅豆亂打。

紅豆也不作聲,待張屠夫手臂伸到,又是一記熟稔無比的拿臂揣。

這次張屠夫摔的更響更穩當,四腳朝天,差點沒有摔破了腦袋,頭上油污的巾帽震出老遠。

眾人都看得呆住了,大冬天裏,冷汗|”唰“地一起往外冒。

且不說張屠夫平日裏只有撒野毆打別人的份兒,就說紅豆這妮子,單薄廋弱,又差點沒了半條命。

明明還躺在爛稻草上直喘氣,卻突然就這麼一蹦老高竄出去,也不知道使了什麼邪法?叫半截黑塔似的張屠夫連着跌了兩跤。

難不成她掉進玲瓏潭,被烏龍附體了?

卻又見披頭散髮的紅豆魔鬼一般上前一步,對着張屠夫冷笑道:“你還敢不敢狂了?”

不料躺在地上直喘粗氣的張屠夫卻並不知道害怕,突然不要臉的放起惡刁來。

一把揪住紅豆粗布襦裙下的一隻薄薄的舊夾棉褲腳,使勁就往下拽。

原來,從來不曾吃過如此大虧的張屠夫惱羞已極,便使出如此下三濫的市井陰壞手段。

仗着自己是個男人,想要扯下紅豆的夾棉褲,企圖玷污紅豆一個女孩家的名節。

安紅豆氣壞了,就勢墩身,對着張屠夫的小手臂一個重重肘擊,張屠夫哎喲一聲,吃疼不過,只得急忙撒手。

就在掙脫張屠夫拉扯的瞬間,紅豆一腳又踹向張屠夫右腿膝蓋。

只聽得“咔嚓”一聲,張屠夫頓時殺豬般嚎叫起來,痛苦的弓起身子,雙手摟住自己的右腿。

白了臉的安秀才早已經嚇得抖成了一團,眾人看着紅豆如此凶神惡煞,簡直就像看見了一個怪物,人人都僵在哪裏,冷汗濕衣,大氣都不敢出了。

只有幾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六七歲小孩子看的興緻勃勃,連連又是跳腳又是拍手叫好。

嚇得他家大人忙忙的過來,一把扯住亂捂住嘴巴。

這裏,安紅豆卻仍舊不肯善罷甘休。

上前對着張屠夫的脊背又是狠狠一腳,直踢的張屠夫疼入骨髓,口中亂叫:“阿喲我的娘噯,骨頭斷了,骨頭斷了……”

安紅豆對着他的肩膀又是一腳,口中怒喝問道:“以後你還敢不敢隨便打人了?還敢不敢拽人褲子,臭不要臉的耍碰瓷了?”

張屠夫疼痛已極,哪裏聽得清楚安紅豆都說的是些什麼?

只聽見“敢不敢”幾個字,一邊嚎叫,一邊連連討饒道:“不敢了,不敢了,老子再不敢了……”

紅豆對着張屠夫滿地亂滾的腦袋又是一腳,喝問道:“你是誰的老子?再敢說這樣不乾不淨的話,信不信我把你的腦袋給踢下來?”

張屠夫疼極,帶着哭腔討饒道:“小的,小的,小的再不敢了。”

“紅豆姑奶奶你就饒了我吧……看在我家小娘子面子上,饒了我吧……哎喲,哎喲……”

紅豆罵道:“現在你也知道王氏姐姐是你家小娘子了?”

“混賬王八蛋,聽了你大老婆的挑撥就跑來不問青紅皂白的亂打,你眼睛瞎了嗎?”

“拿人不當人,王氏姐姐大着肚子,難道她肚子裏的孩子還比不了你大老婆的幾句挑撥?”

“張屠夫,你以為你有幾個臭錢就了不得了?有本事你就打死她,一屍兩命,報到官府,不剁了你的頭拿去喂狗我還就不信了。”

眾人瞧着眼前的情狀,人人驚恐。

驚恐之餘,不免心中又暗暗稱怪不已。

紅豆張口對着張屠夫叫罵訓斥已經是出人意料了,她一個單薄的妮子,又剛被他們從玲瓏潭給打撈上來,她哪裏來的氣力把兇悍的張屠夫踢打的連連討饒?

最古怪的,此地的鄉風,一個未出嫁的妮子,是不敢隨便罵人的。

更不能提什麼大着肚子諸如此類涉及到那啥啥啥的詞語,這樣的話,一個妮子別說出口,就是聽見別人說,也要羞死了。

可此時的安紅豆不但口齒清晰面無愧色的這樣罵了說了,還乾脆直接的怒斥了張屠夫聽信大老婆挑撥,毫無道理的虐.待小老婆。

這哪裏像往常安家那個膽小怕事,話都說不完整的妮子口氣?

簡直就是誰家一個牙尖齒利,惡狠狠的潑辣貨色。

不,不,此刻的安紅豆在眾鄰舍眼裏,完全是一個比潑婦更為可怕的人了。

安紅豆末了那幾句咬牙切齒的話,更是嚇的死人。

玲瓏山雖然靈傑毓秀,此地的龍山坳卻又是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山村。

一直以來,都是誰家有錢誰家蠻狠誰家就是最厲害的。

龍山坳里的小民們也有為著雞零狗碎事情打架鬥毆的,往往免不了也會有些傷殘人命的事情。

可吃了虧的人往往也只能自認晦氣,從來就沒有人想起來去官府討要個什麼青紅皂白的。

就像安紅豆,今天突然失足跌落到玲瓏潭裏,人撈上來,如果真的死了,也就死了。

安秀才就算是哭斷腸子,也斷不會因為苦苦守了十幾年的獨生女兒糊裏糊塗淹死了,就跑到官府去告狀的。

要知道,安秀才好歹還是一個識文斷字的秀才呢。

卻並不曉得,原來打死了人,特別是一屍兩命的,官府會把兇手的腦袋剁下來喂狗的。

紅豆這妮子,如果不是被烏龍附體,就是往日藏的太深了。

或者總是秀才家的丫頭,就算是窮的要餓死了,總是比別人家的妮子知道的事情多。

可又有不通,她暴打張屠夫的氣力和膽量,又作何解釋?

量必,還是中邪了。

就像鎮上茶館裏說書先生說的,惡人作惡太多,老天爺都看不下去,就會有鬼神附着別人的身體來教訓他。

卻說王氏,被丈夫扯的披頭散髮,口角血漬猶存。

此刻看見丈夫被安紅豆踹的滿地亂滾,連連討饒,心中雖然解恨,卻又擔心他家大婆子尋來和紅豆廝鬧。

便上前拉住紅豆,低聲哀求道:“紅豆,你不要和他一個蠢人一般見識,快回去歇着吧。”

張屠夫聽自家小老婆這麼一說,趕緊討饒道:“小的該死,小的就是一個混賬王八蛋,小的下次再敢亂打人,姑奶奶就叫官府把小的腦袋剁下來喂狗……”

眾人聽張屠夫竟說出這麼熊包的話,不覺都暗暗感到稱心可笑。

便有機靈的,趕緊壯着膽子過來做好人,有人拉住紅豆往屋裏,有人攙扶起張屠夫。

方才紅豆憋着一股子怒氣,不知道哪來的一股子氣力,陡然爆發,狠狠的揍了張屠夫一頓,又痛快淋漓的痛罵了幾句。

現在見眾人擁上來,不覺脫了氣力,餘勇陡散,頓時便感到一陣子天旋地轉,雙眼一翻,真的昏死了過去。

這下,眾人更加相信紅豆不過就是被神鬼附體了,彼此心照不宣的七手八腳,慌忙把紅豆攙扶盡屋裏,又是掐人中,又是灌薑湯。

張屠夫渾身疼痛,被人從地上拖起來,卻發現自己還能站立活動,安紅豆雖然給他一頓胖揍,卻並沒有真的踹斷了他的骨頭。

此刻,雖然見着安紅豆蹊蹺的昏暈了過去,卻也不敢再多生事,被人攙扶着,帶着王氏,一瘸一拐心有餘悸的忙忙離去了。

待張屠夫走遠,眾人立刻七嘴八舌的嚷嚷開了。

“親娘噯,紅豆敢是中了邪了?”

“那可是張屠夫,兩個壯漢也打不過他的……”

“紅豆的口舌,何時變得這樣爽利?”

“那玲瓏潭向來古怪,必定有龍王鬼神跟着這妮子了。”

有年紀老成的故作鎮定:“你們曉得什麼?聽老輩人說,這死裏逃生的人最容易被鬼神附體。”

“你們想想紅豆平時是啥樣子的,最細氣的。就是張屠夫太惡躁,龍王鬼神都看不過,所以藉著紅豆的身子,狠狠捶了他一頓。”

有人立刻附和道:“老高叔說得對頭,紅豆這小細胳膊細腿,張屠夫咋就沾着就是一個跟頭?她一抬腳張屠夫就直着脖子嚷骨頭斷了?”

“還有紅豆罵張屠夫的語氣,俺們從來就沒有聽她那樣說話過,連她好好的時候都不曾見,必是被神鬼附體了。”

“阿彌陀佛,看來俺天天燒香念佛還是對的……此地城隍不靈,龍神靈啊。”

眾人由最初的驚恐到越說越興奮,直覺得他們這一生也沒有見過這麼稀罕神奇的事情。

一直到傍晚,這些意猶未盡的鄉人們不得已,才陸續散了。

女人們要回家做晚飯,澆菜園,拾掇晾晒乾的衣服,餵養歸攏牲畜。

男人們被耽誤了一天的活計,也要趕回去找補找補。

只有安秀才始終守着自己昏昏沉沉的女兒,獃獃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語不發。

還有幾個七八歲的男孩子,心裏簡直把紅豆當成了大英雄,被爹娘拖了回家,眼不見,又悄悄的跑來了幾個來看紅豆。

於是,當安紅豆再次清醒過來,便看見自己身邊圍着五六個剃着半頭,拖着鼻涕,眼睛亮晶晶的男娃娃。

安紅豆一眼就認出二伯家的小子安紅生,想到他姐姐安紅米,心裏頓時像被火燒了一般。

掀開蓋子身上的破被子,一骨碌坐起來,對着紅生的臉就是一個巴掌。

紅生原本眼巴巴的看着紅豆,盼望着她趕緊醒來,好在小夥伴們面前顯擺紅豆是他的姐姐。

冷不防被剛睜開眼睛的紅豆糊裏糊塗的扇了一個巴掌,愣怔了一會,頓時委屈的“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其他孩子彷彿受了驚的野兔一般,轟的一下,全部跳起來,逃出了安秀才的破屋。

安秀才原本就膽小,這一天沉默不語的,其實就是已經被嚇破了膽。

見女兒剛睜開眼睛又開始亂打人,駭得雙腿一軟,噗通一聲,一屁股跌坐在門檻邊上。

安紅豆被紅生一哭,大腦才冷靜下來。

趕緊拉住紅生,忙不迭的撫慰道:“紅生不哭,不哭,是姐姐不好,姐姐餓的眼花了,把你當成張屠夫了。”

紅生只管直着嗓子嚎哭,吸着鼻涕,半晌才抽抽搭搭的止住哭泣。

紅豆仔細一看,紅生的半邊小臉五個指頭印清晰可見,都紅腫了。

這一巴掌扇的,實在是狠了些。

紅生不哭了,紅豆覺得自己腸肚裏仍舊火燒火燎,攪拌的難受。

原來,她空着肚子,生生被灌進一碗並沒有多少甜味的辣燎燎生薑水。

無奈之下,紅豆有氣無力的對安秀才說道:“有……吃的嗎?”

不知道為何,安紅豆還叫不出口“爹”這個字來。

安秀才明知道女兒又闖下了一個天大的禍事,卻不敢出口訓斥。

聽見紅豆要吃的,才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

抖抖索索的去灶上掀開唯一一口鐵鍋上的破鍋蓋,從裏面端出一碗陳大娘已經送過來老半天的黑麵糊糊。

餓極了的安紅豆雙手顫抖的接過安秀才遞過來的麵糊糊,簡直用不及筷子。

也管不了冷熱,有沒有油鹽,黑的還是白的,連吸帶喝,風捲殘雲一般,眨眼就把一碗黑麵糊糊吃了個乾乾淨淨。

一碗黑麵糊糊下肚,安紅豆才感覺自己空蕩蕩的腸胃有了一些着落。

一抬眼,卻看見腫了半邊臉的紅生臉上掛着淚珠怔怔的看着她,安秀才也獃獃的看着她,喉嚨似乎還悄悄的動了動。

和紅豆一樣,安秀才也是很久水米未進了。

安紅豆捧着手裏的空碗,不由愧疚的脫口而出道:“爹……”

安秀才明白自己女兒的意思,趕緊含淚帶笑道:“爹不餓,爹沒事的。紅豆,你覺得如何了?這碗糊糊多謝陳大娘恩賜的……”

見安秀才幾乎都快要餓死了,還在文縐縐的窮酸,安紅豆不覺又感到可笑。

但看着衣衫破爛單薄,雖然年紀不到四十,卻形銷骨立髮鬢斑白的安秀才,她實在是又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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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山下悍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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