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機卷 第五章 虛靈劍法
劍苛見袁道士左手扣住那少年脈門,只要隨時一發內勁,即可取了他的性命,雖然說袁道士看起來武功未必高到哪兒去,但眼下這種局面讓劍苛也深感棘手。
姓袁道士一看劍苛的神情似乎犯難,心裏大喜,自以為所料不錯,定是拿住了這賊人的同夥才如此讓他投鼠忌器,若能藉機奪回寶貝,於觀中可是大功一件,那自己可真是撞了大運了。
就在劍苛沉思之際,夜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悠揚的簫聲。此音徹人心扉,悠揚洒脫,林中樹葉隨風紛紛飄下,伴音飛舞,在場中火把照耀下,畫面甚為炫目。而那簫聲則由遠及近,來得飛快,剛才還遠在數里之外,片刻間已至空場附近。周圍人眾都是習武之人,都明白這速度意味着什麼,驚訝如果不是鬼怪在吹簫,那吹簫之人輕功定然極為卓絕,駭然不已。
更令人吃驚的是,此人吹簫急速而來,但簫聲源源不絕絲毫不曾停頓,顯然是用內力不停送出。簫聲悠揚長綿,似是鼓動着每一個人胸中內息,令人血氣上涌。
眾人盡皆往簫聲源處望去,只見樹林陰影處走出一名灰袍老者,口吹一隻竹簫。此人身形高大,但穿着卻極為普通,背後別著一塊陳舊木板,顯得較為古怪。
“玉樹觀乃武林正道,無論事出何因,挾持一年幼少年都為我輩所不齒。此舉真令我觀中蒙羞,還不快放了他。”老者放下嘴邊竹簫,邊走邊緩緩說道。話音剛落,就聽那姓袁道士一聲大叫,軟倒在地。眾人不明所以,卻見他雙膝之處滲出了許多鮮血,將褲子盡皆染紅了。姓袁道士雙手捂膝,呻吟不止,玉樹觀其他道人都只戰戰兢兢看着,並無一人敢上前相助。
“顧及觀中聲譽,委屈你了,廢你武功小作懲戒,下半輩子就在輪椅上度過吧。”那老者道出令人悚然之語,但語氣卻顯得極為平靜,他不抬手不動足,轉瞬間便廢了那袁道士雙腿,武功之高,手段毒辣,簡直人所未聞。
“掌門師兄!”只聽柳銓終於在倒地后說出了第一句話。老者見柳銓呼喚自己,微微點頭示意。原來這老者不是別人,正是玉樹觀當前掌門承德道長。
此次玉樹觀至寶被盜,全觀上下亂成一團,雖然追拿劍苛觀中三大高手已經盡出,不過承德仍然放心不下,也依照觀中弟子傳信,緊隨京城而來。緊趕慢趕,終於在今日晚間到達京城郊外,正巧在這裏撞見玉樹觀加各路英雄大戰劍苛賊人的好戲。
承德眼見觀中弟子死傷大片,橫倒豎歪躺了一地,連三個師弟也是全部負傷,心下又驚又悲,這劍苛武藝遠出自己先前算計之外,玉樹觀在江湖的百年威名,於今日這一慘敗怕也算是栽了。承德本就已經惱怒得無以復加,又見門下弟子在眾人面前以年幼少年要挾劍苛,怕眾人議論再傷及本觀聲譽,當即怒火全都一股腦兒出在袁道士身上,手中竹蕭真氣激出,刺穿袁道士雙膝,當場將他廢了。
雖然承德心中怒火如熾,不過臉上毫不改色,說話不緩不急,向場中走去。眾人見他年紀不小,但是目光如炬,精神抖擻,定是常年習武所致。劍苛僅一見便知其內勁高強,絕對是個勁敵。
承德踏步上前,朝劍苛說道,“吾乃玉樹觀第一十七代掌門,道號承德。閣下想必便是江湖人稱劍苛的大俠吧。”劍苛對玉樹觀上下並沒有什麼好感,輕哼一聲,算作應答。
承德見其輕慢,心頭微惱,繼續說道,“那老道就開門見山了,閣下闖入我觀,奪我至寶,傷我徒眾,仗着是藝高人膽大。不過我們江湖中人,自也有江湖中的規矩。既然你之偷盜所為已經擺在了明面上了,咱們就得按規矩行事,你可同意么。”
劍苛冷冷道,“什麼規矩?”
“今日,吾以玉樹觀掌門身份與閣下劃下道兒,若在下能勝你個一招半式,也不與你為難,於玉樹觀,閣下留下寶貝即可,於其他眾位英雄好漢,自廢武功向他們有個交代,隨你自便離去。如此規矩,待閣下可是好極了吧。”承德說道。
劍苛一聲冷笑道,“那若是我勝了呢。”
“如若是閣下勝了,也即是證明我觀實屬技不如人,不配擁有這鎮觀之寶,閣下自行帶走便是。”玉樹觀眾人聽得掌門如此一說,紛紛大驚失色,柳銓更是大叫萬萬不可。連嚴奎聽聞此言,也從迷迷糊糊中醒轉過來,斷了條腿都想衝上去勸解掌門師兄。
劍苛並未直接回應,而是默默走向橫倒在地的店小二,抬腿一勾,將這少年挑起攬在手裏,順帶瞥了一眼依舊呻吟着的袁道士,轉頭對愣在一旁的樂姓道士說,“你還不對他予以施救?不怕他失血過多而死么。”
樂道士被師兄的慘劇嚇得失魂落魄,被劍苛一說才突然驚醒,想起平日在觀中袁師兄待自己百般照顧,心中的驚魂與悲痛立時轉為一腔怨毒,咬牙惡狠狠地盯向劍苛,但是並沒有任何營救師兄的舉動。
承德開口說道,“救他回去,別在此地丟人現眼了。”樂道士得到釋令,趕緊抱起斷腿的師哥,找人治療去了。劍苛心下奇怪,斷你師兄雙腿的明明是你觀的掌門,你這般怨恨地看着我又是作什麼,也不再細想,肅然對承德道,“玉樹觀在江湖大名鼎鼎,不過近日對我百般糾纏,確實是到做個了結的時候了。掌門你提的主意甚好,那我就與你切磋切磋,出招吧。”
周圍人見他一手提着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一邊就想與玉樹觀掌門接招,此等囂張,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承德見這劍苛如此託大,心中也是怒極。他本就是性格暴戾之人,若非武藝遠遠超過其他三個師弟,就按照當年師父脾性,掌門之位是否傳給自己這個大師兄興許猶未可知。現在當著眾多江湖中人之面,自己之前的言語已經極為克制,百般忍讓與他,誰曾想這劍苛如此輕視自己,好歹自己乃是一派之首,一觀之長。
承德臉上肌肉抽動,當即道聲“好!”,於是不再客氣,雙手起勢運起本家內勁,只見周遭似有無盡氣旋,使得鬚髮衣袍盡皆飄起。周圍人想不到一區區老者,內勁竟如此渾厚,向來世人只知玉樹觀有三大高手,對掌門反而是知之甚少。如今有幸得見掌門技藝,也算是大開眼界。
運勁已畢,承德大吼一聲接招,率先發難,左掌一扣,凌空向劍苛怒拍。
“馭雷掌!”還躺在擔架上的嚴奎突然大聲叫道。原來師兄使出的這招不是旁招,正是自己的絕學。不過不同的是,這一招無論是內勁,距離,都遠勝自己,掌門師兄平時在觀中從不展示武功,想不到自己的絕學竟然已被師兄透析,心下突生索然之味。
劍苛見承德本離開自己好遠,一眨眼間,便暴起一掌拍來,胸口突然滯悶,呼吸不暢。知道他的掌力與之前嚴奎使出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來得好!”劍苛也是大喊一聲,空餘右手連續變換招式,瞬間化解來招。承德用上剛勁與劍苛連過幾招,見馭雷掌不能擒他,又大吼“再來!”馬上招數一變,掌風突然炙熱,渾厚內勁逼出高溫氣息,讓人無法接招。劍苛一見即知,這便是之前柳銓的招式了,想不到這老頭還真是有些能耐,把自己師弟的武功都學了個遍。劍苛打起了精神,這次並不敢硬接,而是腳下展開輕功,堪堪每一次都將來招避過,而身後樹木卻沒這麼好運,棵棵熏得灰黑焦燼。
旁人見劍苛手提一人尚能在如此高手的掌力籠罩之下輾轉騰挪,都驚訝的合不攏嘴,嘆到自己武功與之相去甚遠,之前還妄想與他一較高下,實是太不自量力了。
承德見烈焰掌奈何不了劍苛,馬上掌風再變,陡然之間炙熱轉為冰冷。寒冰真氣陡出,劍苛一聲冷笑,仍是單單一隻右手,凌空虛拍兩次,寒冰真氣突然倒流,反向承德襲去。承德也極為驚訝,躲開冷勁之後,突然向一旁躍開,表情陰晴不定,站立着不動,不知在想什麼。
劍苛見其不再追擊,以為他已經放棄,便說,“承德掌門,你的武功較你的師弟們確實強了不少,不過想勝我嘛卻還不夠,既然連過數十招你都奈何不了我,現在我可以告辭了?”
“且慢!”承德徐徐說道,“當年虛空掌門授予柳師弟烈焰掌,授予嚴師弟馭雷掌,授予於師弟寒冰掌。他三人絕學相輔相成,且俱為掌法。而唯獨我,師父卻傳授了我一套劍法。不過此劍法似劍非劍,練了我整整三四十年,我至今仍感到稀里糊塗,不知練了個什麼東西。”承德邊說邊解開背後所背的長柄木塊,“可我卻是靠它稀里糊塗當上的掌門。哎,我也從未用此劍法施展給外人看,至今都不知道施展起來究竟是個什麼威力。看樣子今天遇到閣下,到是可以拿來檢驗一番。”
承德將背後木塊操之在手,這東西說是木塊,其實更猶如一跟扁擔。不過這木塊顯得更為沉重,通體漆黑,但又黑得發亮,在月光與火把的照射下,又似有流光溢彩,讓人說不出這是個什麼所以然來。
劍苛見承德手持如此古怪的兵器,當下也不敢怠慢,再次抽出背後長劍。承德繼續說道,“聽說你被稱為天下第一劍客,恰巧我也習劍,就讓我來試試你的手段吧。”說罷,提起木塊直指劍苛面門,劍苛舉劍欲擋,還未招架,突然面前一閃,承德使出的面前招式已經一晃不見。卻突然攻向自己肋下,劍苛側身使出一招“如封似閉”,格擋承德來招。可承德劍法尤其詭異,劍依舊尚未及身,劍招又已不見,一晃眼已經自上而下,向劍苛天靈蓋劈來。劍苛左右招架,但是兩人卻未有相交哪怕一劍,便都已變招。
承德的劍法招式虛幻縹緲,手中使動如此不便的兵器,卻顯得遊刃有餘,猶如舞動一把輕盈的長劍一般。承德招數虛虛實實,且變招之快讓人目不暇接,一般人別說接招,連看清都無法做到,這虛靈劍法當真巧妙多端,承德能用如此不便的兵器,使出如此靈動的劍法,也是讓人嘖嘖稱奇。
不過劍苛也是相當了得,雖然承德劍招變化繁多,但他仍能每次見招拆招。只是眾人見二人相鬥,互相手舞足蹈,但是卻從為有過兵刃相接,也是奇哉怪哉。但細細盤算,劍苛手中畢竟多了一人,承德的虛靈劍法又精妙無比,以靈便擊自己不便,漸感吃力。
兩人劍招是越打越快,身法變幻,讓人已難辨清。只聽劍苛一聲大吼,手中少年被其用一下巧勁擲出,那少年穩穩噹噹的落地站在了一邊,活動了一下手腳,原來穴道已經被劍苛解開。劍苛手中一空,抖擻精神,與承德對招中,開始出劍還擊。劍苛手中束縛一去,放開手腳大喝一聲架開承德來劍,運用內勁催動劍氣,凌厲還擊。兩人由一開始的虛招轉為寶劍和“扁擔”的頻頻相交,震擊聲不絕於耳。
兩人劍技均為天下一流,劍隨身走,身隨意動,身形快到了一定程度,周遭人武藝稍差的便已無法辨識,且周圍人怕被二人劍氣所及,均越退越遠,圈子約拉越大,場地中央空出好大一塊,供二人劍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