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篇：風波不斷

評審會議結束后，陸兮非生活回歸正常，不像以前那麼繁忙，過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有一天，陸兮非經過趙如蘭的辦公室，一個人從她辦公室出來，他瞥了一眼，總覺得這人很眼熟，但是又不知道在哪裏見過。

陸兮非一時想不起來，也就沒有當回事。

最近，學校風波不斷，學校領導很是頭疼。先是網上一篇帖子《“孔孟學者”一年半開了100多家工作站》在網上火了，引起廣泛關注。許多知名媒體大幅報道。發帖人是大名鼎鼎的“打假英雄”袁船。說起袁船，那可是學術界的紀委，在網絡上有極高的名氣。他是網絡寫手，也是學術打假網站的創辦人，自2000年以來，他通過發表自己的文章以及刊登網友文章，揭發中國科學界、教育界的學術腐敗現象，批評新聞的不真實報道，以及批判各種社會現象，包括偽科學、偽氣功、偽中醫等。由於評判過於犀利，袁船本人及其言論在社會上引起很大的爭議，有人支持他，也有人質疑他，覺得他是商業炒作，為的是謀求個人利益。不管大家是否支持，袁船揭露了許多學術腐敗現象，將很多知名專家、學者拉下神壇，對樹清學術風氣確實發揮了積極的作用。以前學術出現互相抄襲的情況，在袁船學術打假的威懾下，許多專家教授對論文抄襲、學術不端問題開始更加重視。否則，但凡有一點名氣的專家教授，一旦被袁船舉報論文造假、抄襲等問題，他的一切榮譽、名利將全部化為烏有。

陸兮非也仔細地閱讀過這篇報道，赫然發現這次被舉報的人居然是王紅艷！這讓他非常震驚。帖子上詳細報道王紅艷的履歷，更是強調自她當選“孔孟學者”一年半時間裏，已在全國30個省、直轄市、自治區設立工作站，超過100家。帖子報道，在她當選“孔孟學者”僅35天，便在吉林長春某醫院完成揭牌，隨後馬不停蹄走南闖北，北至吉林，南至廣東，西抵甘肅，東達杭州，半年時間密集地出席各地工作站揭牌儀式，一年半左右一共設立100多家工作站。帖子質疑王紅艷設立這麼多工作站的合規性和動機，質疑她不可能對所有工作站進行指導，顯然很多都是濫竽充數，其動機是利用“孔孟學者”的頭銜謀取個人利益。行業內部都很清楚，各地方**對建立“孔孟學者”工作站均很重視，給予大量財政補貼支持。例如，山西對批准設立的工作站給予100萬元建站補助，分三年補助到位，甚至給予特殊支持。因此這些工作站，可以獲得數千萬元甚至數億元的**補貼。此外，“孔孟學者”每掛一個牌（工作站或工作室），該廠家就推銷至少一套設備。把原本依法公開招標的設備變為單一來源採購方式引進醫院，原本定為70萬元的產品以200～300萬元售出，一些甚至賣到400萬元。這中間形成的非法溢價可想而知，達到天價，觸目驚心。這篇帖子一經發表，各大媒體瘋狂轉載，學術界引起不小的震動。

校方領導高度重視，連夜商討對策。幾經討論和商議，校方對王紅艷的處分做出最終決定：責令王紅艷儘快撤銷工作站，對外宣佈辭退王紅艷（其實是隱退），將單位和她本人影響降至最低。有關部門見媒體和大眾不斷抨擊“孔孟學者”選拔體制，為消除影響，決定對王紅艷的“孔孟學者”除名，自此這場風波才算平息。

王紅艷徹底退出學術界。

陸兮非獲悉王紅艷已被處理，又聯想起怎麼會如此之巧恰好在評審會議之後，突然他靈光閃現，又覺細思極恐，那天在趙如蘭辦公室外撞見的人不就是袁船？！難怪這麼眼熟！此事和趙如蘭一定有關，肯定是她故意找上袁船，針對王紅艷的一次反擊！

有一個人心裏也很清楚，那就是王紅艷本人，她知道，不會是其他人，一定是趙如蘭對自己發起的一次致命之擊！

王紅艷苦笑，趙如蘭你別得意，人怕出名豬怕壯，你最好保佑自己別評上“孔孟學者”，等你評上”孔孟學者”，就是你身敗名裂之時！

王紅艷的事情剛過去沒多久，學校又出現一起風波。這次輪到趙如蘭頭疼，因為她的研究生丁若跳樓自殺並寫了一封遺書。丁若父母收到丁若去世的消息后連夜趕赴學校，看到遺書以及手機里丁若與趙如蘭的微信對話內容后，悲恨交加，找到校方，控訴丁若是被趙如蘭給逼死的。天元市公安局對丁若的死也展開調查，併到所里對每個人錄口供，了解相關情況，通過這些信息綜合分析，最終還原了丁若之死的真相。

丁若，1994年12月22日出生在四川綿陽，家中有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由於家境貧困，上學期間不愛說話，但學習成績一直不錯，很受老師們喜歡。之後丁若考入大學，並在大學期間成績名列前茅，在免推直升碩士研究生的競爭中脫穎而出，進一步攻讀碩士研究生，師承趙如蘭。趙如蘭因課題任務繁重，所帶的研究生都很辛苦，也不僅僅只丁若一人。但丁若為人老實，做事踏實，任勞任怨，從不拒絕，所以趙如蘭對丁若很是偏愛，給他安排的課題任務尤其繁重。通過查看丁若與趙如蘭的微信內容發現，在讀研期間，丁若幾乎全年365天，沒有節假日，無休無止、無償地為趙如蘭工作，但絕大部分工作內容與丁若的畢業課題方向完全無關，僅僅為趙如蘭的名利服務，大多數工作內容都是幫助趙如蘭申請課題、填寫報獎材料以及為她撰寫論文。丁若曾經想考博士研究生，但是因為忙於趙如蘭的課題而耽誤考試，最後不得已放棄博士生考試。他本應去年畢業，后又因忙於趙如蘭的課題沒有完成畢業論文。趙如蘭也擔心丁若畢業后，丁若未完成的任務沒人接管，便讓他延期畢業一年。

今年又到畢業季，沒想到成為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有半個月就要論文答辯，可是他的論文依然沒有完成。前期趙如蘭答應此次項目結束之後，就讓他專心撰寫畢業論文。但是項目完成後，趙如蘭再一次食言，又讓他撰寫一篇SCI論文，說是時間非常緊急，讓他一個星期內務必完成。丁若提醒趙如蘭學校要求下個星期必須交畢業論文，懇求她能不能讓自己完成畢業論文後再寫，否則又將延期畢業。趙如蘭沒有同意，強調這篇論文非常重要，如果不抓緊完成，萬一王紅艷再拿這篇論文搞事，前面的努力前功盡棄。如果畢業實在來不及，就再延期一年。

丁若聽后晴天霹靂，知道最後的希望已經破滅，內心終於崩潰了。他這才意識到趙如蘭根本沒打算讓自己畢業，只是想自己幫她幹活，他覺得永遠也逃脫不了趙如蘭的魔爪。他本身就是摩羯座，為人偏執，越想越鑽牛角尖，越來越覺得壓抑，終於失去活下去的勇氣，縱身一躍從圖書館跳樓身亡。

知道真相后，丁若的父母向校方索要公道，要趙如蘭為丁若的死負責，並向他們道歉，否則就發佈網上。校方不斷地與丁若的父母、趙如蘭溝通、商議，最終達成一致意見。考慮到丁若的家庭條件困難，弟弟妹妹還要上學，校方決定賠償丁若父母一大筆費用，校方出一半，趙如蘭出一半，丁若父母迫於經濟壓力同意。趙如蘭也無可奈何，考慮到自己馬上要申請“孔孟學者”，在這個節骨眼上一旦引起媒體注意後果不堪設想。校方也不想因此失去一個人才，畢竟趙如蘭出事，對校方也是非常大的損失。

事情得到圓滿解決。可是陸兮非的心情卻並不好受。他想起丁若的身世與自己是多麼的相似。兩人都是貧苦人家的孩子，能考上大學、研究生已是非常不容易。因為他們一樣沒有背景、沒有關係，只能通過滿足對方的需求獲得別人的好感。他們覺得只有討好別人，才可以得到機會。所以,對於別人的要求從不懂得拒絕，徹底淪為討好型的人格。丁若明知趙如蘭對他工作的安排和要求非常不合理，如果不是每天持續工作根本不可能完成，可是他不敢拒絕，因為害怕拒絕後趙如蘭再也不信任他。所以他像只老牛一樣，勤勤懇懇、任勞任怨、不辭辛苦每天工作。可是他的委屈求全、辛苦工作趙如蘭根本看不到，把他的努力付出當作理所當然，對他不停地壓榨，最後連畢業這樣重要的時刻也不放過他。一想到不能畢業，就不能出去工作，不出去工作就不能給父母減輕經濟負擔。他很焦慮，可是又不敢告訴趙如蘭。他看不到希望，想到趙如蘭不會輕易讓自己畢業，還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能畢業。一想到不能畢業無法報答父母的養育之恩，他越發焦慮不安，最後將自己逼入偏執狀態，崩潰了。

丁若身上的負擔實在太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而這才是他的真正死因！

陸兮非默默地對自己說，從今往後不要活成丁若，不要像他那樣活着，要為自己而活，自己的人生自己主宰！

丁若死後，那篇SCI論文尚未完成。趙如蘭沒辦法又交給其他研究生撰寫，終於在一個星期內完成交給陸兮非。陸兮非將論文發給陳雨薇，沒過多久，陳雨薇告訴他已經向主編打好招呼，不用專家審稿，直接錄用，下一期刊登。

陸兮非徹底震驚了，原來認識陳雨薇發表論文如此簡單。以前自己也投了很多論文，要麼長時間沒有音信，要麼很快就被退稿。

真是行行都有門道，行行都有潛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