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超過二十五歲沒有男朋友，的確讓人感到有些怪異，遲蔚蔚也不是沒和男孩子交往過，只是她一直打着考研離開Y市的主意，從未付出過真心。去年在倪潔瑜結婚的那個星期，那場半生不熟的戀愛宣告結束后，遲蔚蔚已決定不談了，免得傷人傷己。直到上一次與母親發生口角后，她才發現身邊沒有一個可以傾訴可以依靠的人，當時就改變了主意。
“我們就在附近吃吧，你把車推上。”遲蔚蔚走了兩步看到成冰河站在一部自行車前忙說道。
遲蔚蔚象做賊一樣四處張望，又與成冰河保持了一段距離，成冰河看着她的樣子很搞笑，心裏面一樂：“小樣，看我怎麼把你搞定。”
遲蔚蔚在一家店前站定，成冰河很默契地把車打好，一前一後進去了。遲蔚蔚掃了一眼店堂沒看到熟人，立即放下心來，臉上的表情也豐富起來。招呼來服務員后，遲蔚蔚把菜單遞給成冰河，“今天我請你，成老師您點。”
成冰河也不客氣，接過菜單問：“你有沒什麼不吃的。”
遲蔚蔚答道：“沒有。”
“這樣吧，我們就兩人，一犖一素一湯就可以了。犖的就來條魚，女孩子大都怕胖，吃魚沒關係。你看看吃什麼素菜？”
成冰河邊翻菜單邊問，遲蔚蔚想了想：“韭菜炒雞蛋，行不行。”
“好，”成冰河合上菜單說：“再來個三鮮湯，就行了。”
乘着服務員去準備菜的當口兩人聊起來天，原來成冰河去年才畢業。遲蔚蔚笑了說：“搞了半天你比我還小呀。”
成冰河笑了說：“所以你就不要一口一個成老師了，你叫我名字成冰河就行。而且，我們跟張園園他們都很熟，你這樣叫就生分了。”
遲蔚蔚在心裏說，我跟他們熟又不是跟你熟。
飯菜都上桌了，成冰河很細心地為遲蔚蔚挑魚刺，說不感動那是假的，遲蔚蔚從小就是被別人遺忘的角落，驀然被人重視讓她很不習慣。她對成冰河說：“你就不用照顧我了，我是從小在江邊長大的孩子會吃魚的。”
她突然想起，剛畢業的那年，申寶琴還住在宿舍時，看到別人吃魚，自己也去買了一條。自己不會做，最後直接放到飯鍋上蒸了就吃了。遲蔚蔚當時好心地想教她怎麼做，她只說了一句，我們家鄉就這麼吃。遲蔚蔚看着她撥弄着那個粘着米粒的魚就離開了宿舍，她沒有看人出醜的習慣，要知道那魚腮都沒拿。那天，遲蔚蔚回宿舍時才知道，申寶琴愣把那條魚吃得差不多，但是被魚卡卡住了，幸虧白馳遠剛好在五官科輪轉，幫她夾出來了。自那以年，申寶琴只要吃魚都先看看白馳遠在不在，你別說十有四五還要白馳遠出手的。當然，申寶琴也不把魚放在飯上面蒸了，因為在她那次蒸魚事件后，遲蔚蔚和倪潔瑜兩人做了一次魚，兩人在宿舍里討論了一上午魚的做法，而申寶琴本就不笨，只不過是山裡出來的孩子接觸得少而已。
遲蔚蔚就把這件事講給成冰河聽，末了說了句：“她太敏感，強烈的自卑化成了強烈的自尊。”
成冰河接了一句：“大凡窮人家的孩子都有點，我家家境也一般。”
遲蔚蔚不記得什麼時候看過這麼一個觀點，男孩多半很自尊一般不會向外人敘述窘迫的家境，如果對一個人說了，那就是沒把那人當外人。遲蔚蔚看着他，貌似他們之間沒這麼熟。不過她還是懂得不應再在這個話題上深入下去，“我們院長當年招我們時曾說過，多招一些家境差的，這樣跳槽的就會少一點，不過我們才畢業三年就已經走了好幾個了，去年考研走了兩，辭職一個，今年又有幾個準備考研的，那個申寶琴也在其中。”
“你也想走。”成冰河問。
“當然，但是不一定能走。”遲蔚蔚悠悠嘆了口氣，去年不就差了十來分沒走得掉嘛。
吃完了，成冰河要付賬，遲蔚蔚搶着付了：“說好了，我請你的。”
“那下次，我請你。”聽到成冰河這樣說，遲蔚蔚想，還下次呢，下次我直接把書還給張園園。
遲蔚蔚出了店就想與成冰河道別，成冰河堅持要送她回醫院，遲蔚蔚只好又做了一趟賊，終於安全回到醫院了。回到宿舍，遲蔚蔚想與這個人的交集就此結束了，雖然在哥哥結婚以後有了談戀愛的想法，但這人終歸不是可以依靠的人，因為他身材不夠高大。
但遲蔚蔚沒想到的是，就在那個星期六她又接到成冰河的電話，說是回請她吃飯並向她請教一些考研的問題。
理由很堂皇，對此人談不上好惡，不過遲蔚蔚不想扯出太多事端來，忙說：“我忙着複習，出去吃，太浪費時間了。有什麼想問的，您就在電話里問吧。”
“我在宿舍做好飯去接你，不費事的，再說現在學校放假，我們找個教室清靜點看書，不是更有複習的氛圍嘛。”成冰河還真是鍥而不捨，遲蔚蔚不得不考慮這人是不是有那方面的想法了。
遲蔚蔚正在遲疑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時，對方已經開口了：“就這樣定了，明天我來接你。”
“這——”遲蔚蔚還沒說話，成冰河繼續說：“好了，見面再聊，拜拜。”電話那頭的成冰河其實也很緊張，生怕她說出拒絕的話。
第二天到成冰河宿舍時，他左右宿舍還有人沒回去，看到跟在成冰河後面的遲蔚蔚，他們都曖昧地和成冰河打招呼，很顯然別人以為她是成冰河的女朋友了。看成冰河笑嘻嘻地跟同事打招呼，遲蔚蔚有一種上當的感覺，她不可能拉着人家一個個的解釋。
不過成冰河的廚藝還可以，一犖一素一個湯做得還象模象樣的。吃完飯，遲蔚蔚問成冰河怎麼想起來考研的，他說：“聽華寒南說，你們單位考的人很多，我也想考考，能考上自然更好，考不上就當體驗生活了。”
“你這種態度還是別考了，既費精力又費錢。”遲蔚蔚倒不客氣。
“今年才準備，算是打基礎，明年實戰。”成冰河趕緊虔誠地說，“你有經驗了，所以向你請教。”
“你得先確定你考的方向、專業，然後再去查需要哪些教材、哪些輔導書。”
“就你考的那專業也挺適合我的，你用的什麼書，你就給我推薦什麼書吧。”成冰河盯着遲蔚蔚說：“也可以多買一些不同版本的，我們可以互通有無呀。”
遲蔚蔚把自己的書目抄了一份后，起身要走，成冰河執意請她參觀了一下自己的學校，與遲蔚蔚在單位附近做賊的感覺截然不同，一路上成冰河都很高調，遲蔚蔚暗自跟自己說，下次絕不能再上當。在離醫院不遠的一個超市門前，遲蔚蔚請成冰河回去了，自己要買點東西，看到她的態度堅決，成冰河也打消了送她到醫院的念頭。遲蔚蔚象徵性地在超市裏轉了兩圈買了點東西一個人回了醫院。
就在遲蔚蔚打定主意不跟成冰河發生作任何接觸時，他的電話又來了，說是遲蔚蔚開的書目，有兩本買不到，問她是從哪兒買的。
遲蔚蔚真是哭笑不得，她去年也是買不到這兩本，然後就托兩人幫她去省城買了，結果兩人都買到了，她就剛好多了這兩本書，放着也是放着，乾脆就做人情了。成冰河在電話里一聽，當天就來遲蔚蔚那兒來拿了。當遲蔚蔚和倪潔瑜走到傳達室時，正與保安大叔聊得歡的成冰河叫住了她，倪潔瑜看了一眼成冰河對遲蔚蔚說：“我回家了，拜拜。”
遲蔚蔚叫成冰河在樓下等着，自己宿舍取了書給他，但成冰河沒有走的跡象說要請遲蔚蔚吃飯。遲蔚蔚再三推辭，那人態度誠懇，如此在別人眼裏站成了風景，無奈遲蔚蔚只好跟着成冰河出了醫院。
遲蔚蔚到現在基本可以確定，這人就是故意的，但她也沒必要點破了，隔了這層窗戶紙，她也樂得裝不知道，這樣該幹嘛幹嘛。從那以後，雖然成冰河還打電話來，談這問那的，但遲蔚蔚卻從沒讓他再有機會來單位，能在電話里作答的直接回答，不能在電話里解決的事就象地下黨接頭似的，在外面搞定。如此下來一個星期居然也要見上兩面，這比遲蔚蔚在戀愛期間約會的次數還多。去年的那場戀愛，她一個月也就跟那男孩見一面而已。
這事就一直拖着，成冰河沒挑明，遲蔚蔚就不好直接回絕，日久生情的道理遲蔚蔚是懂的，她一直在找一個合適的借口。終於，有了一個合適的契機。一位同事給她介紹一個男朋友，條件也算相當，遲蔚蔚答應介紹人好好考慮一下。剛好那天成冰河打電話來說是晚上見一面，請教幾個專業方面的問題，遲蔚蔚告訴他晚上要去相親，沒有時間。在電話里成冰河倒也沒有反對，遲蔚蔚想，事情就這樣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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