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死纏爛打
縣級驗收總算是矇混過關了，可市級驗收就不那麼好應付了。
為了迎接市時的審核驗收，胡三元可是着實地狠下了一番功夫。
他先是把嚴威和田浩叫來，安排他們把上次縣級驗收時出現的問題，包括當時還沒想到的，都去重新處理一遍。一定要做得和真的一樣，確保萬無一失。
然後他又抽時間專門到翻新的機井察看了一遍，感覺還算滿意。
舊的畢竟是舊的，但至少從外觀上一眼是看不出來了。牆根的雜草也清理了，又拉來了新的沙灰堆在牆腳下作掩飾，沒刷到漆的地方再刷一遍，鎖具也全部換新。總之，能作的偽裝都作了。
但是胡三元，仍然有些擔心。他知道，市裡審核驗收組的負責人是水利局黨組副書記、副局長李豪。此人平時工作認真負責，一絲不苟。
為了博得驗收組成員第一好感，胡三元為驗收組每個人精心準備了一份大禮包：一個真皮公文包，一個活瓷茶杯，一盒茶葉，一張兩千元購物卡。
在行程安排上，胡三元也做了個計劃。他準備先召開一個招待會，然後再到實地考察。招待會由萬副縣長主持，由他向審核組彙報山丘找水打井項目的具體落實情況。
胡三元召開招待會主要意圖就是把時間儘可能地多浪費在會議室，讓實地考察的時間儘可能地最小化。
可往往事與願違。
上午九點正，市聯合考察組準時到達仙山賓館。
縣裏分管農業的副縣長萬國忠和胡三元早已等候多時。審核小組的中巴車，剛剛停穩，胡三元趕緊拉開車門，一邊握手歡迎，一邊互相介紹。
會議室早已擺好座次，來人直接參与對號入座。
胡三元從大家驚異的目光中，感到大家對他所準備的禮品還是比較滿意的。
萬國忠首先代表縣委縣**致歡迎詞，對審核組一行表示歡迎和感謝。
然後由胡三元彙報山丘找水打井工程具體實施情況。
胡三元拿出稿子正準備詳細地彙報，驗收審核組組長李豪制止道：“我看胡主任的彙報就免了吧，你們的準備工作已經做得很充分了，不如咱們直接去現場，這樣還能節約些時間，要不然今天一天也驗收不完。”
看來，這個李局長是要把所有的機井全部看一遍了。胡三元再想。
“沒問題，李局長，我早就計劃好了，總共十八眼機井，上午驗收九眼，下午再驗收九眼。你放心，我們都是按照設計標準施工的，所以驗收過程也不會很複雜。要不，我把情況簡單地給你彙報一下？”胡三元是想盡量拖延點時間，要保證整個上午都在看新打的機井，中午再多勸幾杯美酒，只要李局長滿意，說不定下午就有不再看現場的可能。
“你的彙報材料，我們已經人手一份，你就沒必要再彙報了。咱們還是以現場考察為主。”李豪繼續堅持。
“就按李局長說的辦，還是要以實地考察為主。沒有調查研究就沒有發言權么！畢竟各位專家還得在驗收單上簽字負責的么！”萬國忠作出表態。
萬國忠說完，又轉頭對李豪小聲說：“不過，李局長我得跟你請個假，一會縣裏還有個會，我必須參加，所以我就不陪你到現場實地考察了，你多包涵！”
“萬縣長不必客氣，你忙你的，等我們驗收完了再向你彙報。”李豪也自然地例行着客套。
萬國忠走後，驗收組一行，在胡三元等人的陪同下，按照胡三元事先約定的考察路線，一項一項地進行着。
因為一開始驗收的，全是新打的機井，所以驗收組所檢查的內容基本上沒有問題。
由於鄉村道路崎嶇，行車緩慢，直到中午十二點，才把計劃內的機井驗收完。
回到仙山賓館。豐盛的午餐已經準備停當。
胡三元私下跟萬國忠彙報，上午的驗收工作進行的很順利，中午一定讓驗收組的領導和同志們喝好吃好，爭取下午的驗收工作就不再進行了。
萬國忠坐主陪，胡三元坐副主陪。李豪坐主賓，其他人等依次入座。
服務員打開一瓶一五七三，準備給李豪倒酒。沒料想，李豪用手捂住杯口堅決不讓倒。
“就喝一杯吧，李局長。一杯薄酒，聊表敬意！”萬國忠勸道。
“一杯也不能喝。因為下午還有任務，所以驗收組中午絕對不能喝酒。吃完午飯，稍微一休息，下午還得繼續進行。今天必須進行完全部的驗收工作。”
沒辦法，只能尊重領導的意見，萬國忠讓服務員把已經拿上桌的酒又收了回去。
胡三元一看驗收組的人一滴酒也不喝，看來是必須公事公辦了。可是上午驗收組已經把新打的機井看得差不多了，下午的驗收除了有一眼機井是新打的，其他八眼全是舊井翻新的了。怎麼辦？胡三元一時也沒有現成的好辦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聽天由命了。
第一個機井，因為是新打的，當然沒什麼問題。
可是第二眼機井，還沒打開井房門，就被李豪一眼看出了破綻。進井房的電線是老舊的，單從這一點就能證明，這眼井就不是新打的。
這是胡三元還確實沒有注意到。
沒辦法，胡三元不得不承認，這眼機井是經過舊井改造的。
接下來連續兩眼又被李豪查出了不同的問題。
“不要再往下看了，我敢斷定，剩下的全是舊井改造的了。”李豪實在忍耐不住，不得不終止驗收工作。“你們這是欺騙，這叫犯罪，知道嗎？”
“李局長真是火眼金睛，還真是讓你說准了，剩下的全是由舊井改造的。”胡三元一看想瞞天過海是沒戲了，只有老實坦白才是最好的退路。“這件事，我跟縣領導彙報過。目前縣的資金不是緊張嗎，就想先把驗收工作應付過去，等上級的補助金批下來，再進行施工的。”
回到賓館會議室。儘管有近一半的機井是假的，胡三元仍然軟磨硬泡、死纏爛打。一再肯請李豪先簽字驗收，保證等資金到位后再把剩下的井打出來。而李豪的原則是，要等十八眼機井的施工項目全部完成以後再進行驗收。
無奈之下，胡三元趕緊把萬國忠叫過來，一五一十地把真實情況向萬國忠說明，請他出面幫助調停。
萬國忠一聽胡三元弄虛作假，當時也是非常氣憤，表示不願替他講情。但聽到胡三元的解釋后又覺得又有一定的道理。再說自己還欠胡三元一個人情，也就答應去找李豪求個情。
萬國忠首先替胡三元作檢討，承認這是一種欺騙行為，應該受到嚴肅批評。然後又替胡三元解釋道：“胡主任他們的這種做法是不可取，但是，在我們縣經十分濟落後的情況下，他們也是想合理地利用上級幫扶資金，充分地為老百姓做點實事。李局長，你看這樣行不？今天你們就先把驗收報告的字給簽了。讓胡主任寫個書面保證書，保證資金到位后，嚴格按照項目標準再把剩下的那八眼機井打出來。”
“也好，既然萬縣長都發話了，我也不能太不盡人情。不過，我們還是要把今天的驗收結果如實地寫在驗收報告裏的。”李豪雖然認真，但還是講究一點分寸的。分管副縣長都在講情，又有胡三元的保證書為證，何不順水推舟。
“好的，好的，我現在立即寫保證書。我保證在資金到位后，立即就把剩餘的八眼機井打出來。”胡三元自然滿口應允，心裏卻打得是另外一個如意算盤：保證書頂個屁用？只要資金一到位，打不打還不是由我說了算？
李豪首先在驗收報告上籤上自己的名字。隨後，其他成員也跟着簽上自己的名字。
至此，仙山縣山丘找水打井項目驗收工作暫時告以段落。
再往後，也就沒人再過問剩餘那八眼機井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