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九章,島主間的裂痕
彭青鸞苦勸一番,艷雙雙這才怒氣稍息。被撞到頭昏腦漲的二島主耶力楓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自始至終,耶力楓都是在被唐九生虐待,他原以為唐九生徒有虛名,現在卻被唐九生虐的找不到北。耶力楓原來有一個雄心壯志的計劃,現在都無從談起了。
彭青鸞見鐵頓和唐九生有要聊天的意思,她倒也乖巧,和鐵頓、唐九生打了個招呼,借口要修整被唐九生和耶力楓毀掉的院落,帶着耶力楓和艷雙雙先先離開了。唐九生見三人走遠,這才笑問鐵頓道:“鐵蛋,前天我還聽說你抵死不從呢,怎麼現在就好成一個人了?”
鐵頓訕訕一笑道:“這不是靈仙妹妹勸我嗎?她勸我要大事隨緣。唉,其實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我現在缺不缺賢內助?肯定缺啊!所以我也就只有選擇接受。人沒有挨過現實的毒打,就不會認清自己的位置。我現在已經明白了,雖然我是名義上的國王,那又怎麼樣,缺兵少將缺銀子缺糧,就凝不起人心。而青鸞雖然是個水賊出身,可是她一旦嫁給我,也就從良了。”
唐九生拍了拍鐵頓的肩膀,大笑道:“不錯不錯!鐵蛋成長了,變成真正的大人了。其實人和人怎麼可能會沒有矛盾出現呢?在很多時候,都是大家打過之後,又通過談判,互相妥協,各退一步,達成新的平衡,除非雙方實力相差太多。其實你和彭青鸞之間,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不過是大家各取所需罷了!”
鐵頓對唐九生的話深以為然,“老大,我剛遇到你的時候,以為你年輕,是個只會鬥雞走犬的紈絝子弟,可是接觸了一段時間,發現你雖然是國師的兒子,可是也沒少吃苦,最重要的是你還有個熱心腸,總愛‘多管閑事’,所以你這個老大雖然比我年輕不少,我也願意認你做老大!”
唐九生大笑道:“我說過,大家都是各取所需,我也不是什麼聖人。我幫了你,對我也有好處,對不對?至少我助你坐上國王之位,我就不必擔心殷權起兵的時候突回國也跟着攪合進來。我這就算是投資,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當然,這是從功利的角度說。如果從我自己的角度這裏看,我能助你為父兄報仇血恨,也是人生中一件快事。做一件事,於國於己都有利,豈不美哉?”
兩個人在宅子裏散起步來,邊走邊聊。這邊彭青鸞和艷雙雙、耶力楓也是邊走邊聊。
耶力楓向彭青鸞拱手道:“大侄女,大哥這些年為了練什麼元靈秘法,一直在閉關不出,對島上的事也不大關心,偶爾也就是派冷言濤出來傳幾句話,外邊的事,一直靠我和南雲三弟維持,我們還一度懷疑大哥已經不在人世了。如今大哥忽然出關一次,卻是跑來把鐵頓那個小子劫上島來,讓他做女婿。不是二叔多嘴,就憑鐵頓那個喪家之犬,他有什麼本事能做國王?”
艷雙雙一眼不發,只是走路。彭青鸞意味深長的瞥了耶力楓一眼,微笑道:“鐵布那樣的人都能做國王,為什麼鐵頓不行?既然爹那樣目光如炬的人都能選中鐵頓,那麼他必然是有什麼過人之處!再說人家是國王的後裔,還配不上我這樣一個水賊的女兒嗎?我爹曾問我,‘女兒,你說咱們困守一湖一島,能夠永遠這樣和朝廷對抗下去嗎?’”
見艷雙雙和耶力楓都不吭聲,彭青鸞自問自答道:“既然不能,為什麼不早找出路呢?所以我才決心以身相許,和鐵頓合作,給咱們島上的數千弟兄謀個出路!不然有一天,官軍真的殺來的時候,大勢已去,悔之晚矣!”
三人行至花園之中的涼亭內,各自坐下。鼻青臉腫只塗了些金瘡葯的耶力楓痛得皺眉道:“大侄女,我明白,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島子要趁早接受朝廷招安,這一點我並不反對。可是現在咱們突回國的國主是鐵布,你就算要接受招安,也是往大昌城方向去聯繫,你跟着鐵頓,名不正言不順的算怎麼回事呢?”
彭青鸞不以為然的笑道:“二島主,人家鐵頓的爹可是鐵庫,人家是名正言順的三殿下,又受了大商皇帝的密旨,被冊封為突回國新王。鐵布他不過是一個弒殺君父的反賊,僥倖奪了王位,到如今也不過三年而已,要說名聲,他連我們這群在島上稱王稱霸的賊都不如,我怎麼會去降他?”
耶力楓眯起已經腫了的眼睛,嘆息道:“大侄女,你果然還年輕啊!年輕人閱歷淺,看問題太片面了!所謂竊鉤者誅,竊國者侯!鐵布現在就是突回國的實際統治者,他大權在握,兵馬都在他的手裏,那大商皇帝不出一兵一卒,只是頒發了一張廢紙,那能代表什麼?那大商皇帝連個太監都搞不定,你還能指望他?”
彭青鸞兩手一攤,“二島主,你說我能指望誰?靠山山會倒,靠水水會流,咱們唯有自救,才有希望!這邊是大商皇帝派來一位王爺來支持鐵頓,鐵頓也已經糾集了兩三萬精兵,準備直撲大昌城。那邊是鐵布一直不得人心,朝臣和百姓都對他頗有微詞,現在恐怕是鐵頓振臂一呼,天下人就要群起而響應了!”
耶力楓大笑起身,傲然道:“我的大侄女,這算盤你可打錯了!唐九生再牛又怎麼樣?他帶了那麼十來個人到了突回國,就能翻天了?如果咱們島上的人能團結一心,我看他連沉魚島都離不開,更別提什麼去大昌城了!我昨天聽說,鐵頓現在不過是擁有鉛陀城和魔君州而已,就以鐵頓現在的條件,慢說打上大昌城,他能守住他現在占的這兩座城嗎?”
艷雙雙聽着二人爭論,卻不出聲,只是盯着涼亭的飛檐。半晌后,艷雙雙見兩人爭的激烈,幽幽的說了一句,“咱們就一輩子在這島上生活,不好嗎?為什麼非要參與島外的紛爭?誰當國王,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我們都是不願意被奴役,所以才上了沉魚島,不如就在這島上一直做化外之民好了!”
耶力楓望向艷雙雙的眼睛,他是真不佩服這個女人的腦子。耶力楓無奈道:“我的大供奉,若說是在武學上的造就,我確實遠不如你。可是咱們的沉魚島已經不是二十年前的沉魚島了,二十年前的沉魚島,最多算是一個幫派罷了。可是從數年前,咱們打劫了州縣,又和官軍廝殺之後,咱們的性質就變了,就變成了反賊。咱們之所以還沒被朝廷給消滅,那是撿了便宜罷了!”
艷雙雙有些不屑道:“我們島子撿了便宜?撿了什麼便宜?朝廷若是真敢來征討咱們沉魚島,別人我不敢說,至少我一個人一口氣就能殺他幾百個官軍,叫他從此都不敢正視咱們沉魚島!既然咱們能在這島上稱王,又為什麼要去受朝廷的招安?在島上自由還是去岸上做官自由?”
耶力楓用手揉了揉被擦傷的臉,痛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耶力楓伸出一個手指道:“大供奉,這幾年咱們島子之所以沒被朝廷剿滅,那是有多方面原因的。其一,是南方時有叛亂,而且那些叛亂的規模都普遍較大,侵州奪縣,公然稱王。而咱們卻只局限在一島,危害相對不大,所以朝廷自然要優先去平息南方的叛亂!”
耶力楓又伸出一個手指道:“其二,三年前鐵布殺了鐵庫,自己稱王,諸多朝臣不服,鐵布必須優先處理好朝廷內部的事物,無暇顧及我們,所以暫時容忍咱們在島上繼續逍遙。一旦鐵布能騰出手來,又怎麼會對咱們沉魚島不聞不問?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就換成是你,你能容忍國中之國存在嗎?”
彭青鸞點頭讚許道:“二島主說的頗有道理,鐵布現在確實是還沒騰出手來對付我們!等鐵布穩定了天下之後,是一定會向我們出兵的!”見耶力楓面有得色,彭青鸞又補充道:“不過呢,在我來看,鐵布是一個為了權勢,連他親伯伯都敢出手殺害的人,這種人沒有底線,你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未免有些不智!”
耶力楓怒而起身,做痛心疾首狀,“大侄女,此言差矣!鐵布殺了鐵庫,那是權力之爭,誰不想坐上王位?那是王室的家事,又怎麼能和我們這種情況相提並論呢?朝廷現在為了爭取我們接受招安,什麼血本捨不得?”
彭青鸞臉上的笑容逐漸凝固,意味深長的問道:“所以二島主認同鐵布的作法?那是不是假設有一天我爹或是我,影響到了二島主的權力,二島主就容不下我們父女,要對我們出手了?”
耶力楓的眼皮顫了一下,隨後一臉無奈道:“大侄女,你這是在胡思亂想些啥!當年大哥對我有知遇之恩,恩重如山,我所以才選擇留在島上為大哥做事,我殫精竭慮,只為謀划咱們島的未來。至於朝廷,只不過是因為他們勢力比我們大,我們是沒辦法!哼,咱們手頭要是有個三五萬兵馬,還用看朝廷的臉色?”
彭青鸞臉色略有舒緩道:“二島主辛苦了!咱們困守這座島子,確實不是長久之計。這樣,明後天唐九生會主持我和鐵頓的婚禮,等我和鐵頓成婚之後,咱們再一起商議沉魚島的未來。二島主足智多謀,為咱們島也是操碎了心,稱得上是勞苦功高,這兩天不如趁着我的婚事,多休息休息?”
耶力楓臉色難看至極,仰天長嘆一聲,苦笑道:“大侄女,你真的想要嫁給鐵頓?這可是取禍之道!從此咱們沉魚島就不容於突回朝廷,成了真正的叛逆,也許很快朝廷的征剿大軍就到了,你可一定要想好!我不是置疑大哥選女婿的眼光,我是在為咱們沉魚島的前程和島上的數千弟兄考慮!”
彭青鸞翻了個白眼道:“鐵頓是大商皇帝冊封的國王,又是老國王的兒子,他回來要奪回王位,我準備助他一臂之力,這是名正言順的事情!都說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這就是鐵布坐在王座上也一直發慌的原因!底下那麼多人不服他,他如何能夠安穩?”
耶力楓搖頭苦惱道:“大侄女,江湖不相信名聲,只相信實力,有實力則名正言順!就算鐵頓有了幾座城,也糾集起了三五萬兵馬,可是鐵布現在手握着咱們突回國的十幾萬兵馬,大部分國土。鐵布要錢有錢,要糧有糧,要兵有兵,就憑你和鐵頓那點兒兵馬,湊起來也不夠鐵布一頓打的,還是不要折騰的好!”
彭青鸞站起身,不悅道:“就算鐵頓現在手頭沒有鐵布的兵多,可是道義在他這邊,大商國也在他這邊,所以我也要站在他這邊。你相信我,就連我都想站在他身邊,以後站在他身邊的人還會越來越多的!遠的不說,就是一年前,你能想像鐵頓回來,會有這麼多人站在他身邊嗎?二島主,其實你和我現在都是在押寶,不過你是押在鐵布那邊,而我是押在鐵頓這邊!”
耶力楓忽然無話可說,也站起身,默默向涼亭外走去,他知道,他和彭青鸞之間的裂痕已經無法消弭,從彭青鸞拒絕稱他二叔,而是以二島主相稱,就已經可以看出端倪了。
彭青鸞望着耶力楓的背影,忽然大聲道:“二島主,識時務者為俊傑!可以預見的是,鐵布接下來就要眾叛親離了,你可一定要想好,否則,一步錯,步步錯!”
耶力楓並未回頭,離去的腳步堅定。艷雙雙望着耶力楓的背影,有些猶豫,最後還是輕聲道:“青鸞,不管怎麼說,二島主他也是為了咱們沉魚島的將來考慮。唉,有些事情,他有他的看法,他和你,也談不上誰對誰錯。你們都是聰明人,可是聰明人都有主意,最難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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