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要起訴兒媳婦的老人(3)

六、要起訴兒媳婦的老人(3)

“噢,這個......”

“他不是我爸爸,對嗎?”

“對,不是的。”

“我爸爸看到媽媽的照片,會來找我們嗎?”

“唔......會的。”護士克制住情緒,將放在床頭的餐盤端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臉龐道:“別亂想了,等姐姐忙完了,就來陪嚮往玩,姐姐最喜歡嚮往了。”

餐盤裏放着牛奶、水煮蛋、玉米、麵包、燕麥粥和削好的蘋果,相比於路嚮往平常的伙食,醫院裏供應的三餐實在是豐盛。她的母親伊程方只會給她做青菜挂面,家裏有雞蛋時會再加一個荷包蛋,但沒有雞蛋的時候更多。

醫生在喊護士,護士又摸摸路嚮往的頭,不得不轉身走了。

昨晚小荷走後,路嚮往做了一夜在福利院裏生活的夢,福利院是一個像城堡一樣的大房子,裏面照不進陽光,很黑很大,沒有人,她一個人在裏面走啊走啊,找不到門,出不去,一個怪獸突然出現在她的身後,告訴她:“你以後就是我的孩子了,我才是你的媽媽!”

她在夢中驚醒,出了一身冷汗。

“媽媽。”路嚮往呢喃着,抓了一塊玉米吃起來,病房外面是醫院裏的小花園,涼亭里種着一棵桂花樹,小孩子們繞着圈在草地上追逐。這間病房是醫院特地為她安排的,可風景和她從家中的窗戶望出去並無兩樣,別的孩子沐浴在陽光中,她只能待在昏暗的房間裏,於是此刻路嚮往只想逃離這熟悉而又令她厭惡的場景。

同作為沒有父親陪伴的孩子,小荷被同學欺負了會躲得遠遠的,哪個同學最愛嘲笑她,她就離哪個同學最遠,像她的母親一樣默默地承受生活中的痛苦。路嚮往卻偏不,才六歲的她過早地懂得和別人抗衡沒有好處,而要去改變,小朋友們越不要跟她玩,她越是想辦法去套近乎,或者用武力讓對方“臣服”,軟硬皆施之下成功地當上了孩子王。

她古靈精怪,也很會察言觀色,昨天在醫院裏蘇醒過來,一群陌生人板著臉問這問那,警察叔叔也圍着她,路嚮往以為自己做了什麼錯事,立即反應過來應該馬上大哭。每當伊程方大吼大叫的時候,路嚮往就抱住母親的大腿哭着求饒,伊程方便會停止對她的打罵。

小孩子的哭,是會讓大人心軟的,這是她領悟到的道理之一。

但有時,路嚮往是真的想哭,比如和小荷說起爸爸的時候。從醫院坐公交車到家,翻箱倒櫃想找出一點有關親生父親的痕迹,卻一無收穫,她和母親租住的這個小房子,幾乎是一貧如洗。小荷說她爸爸給她打電話了,等放寒假了帶她去迪士尼玩,小荷有自己的手機,是她爸爸給買的。

路嚮往有些嫉妒,想起母親在衣櫃裏還藏着一個小木箱,忙翻出來打開,看到裏面的東西后,獃獃地愣了好久。

余擎是想哭哭不出來,陳芝麻爛穀子的舊事被重提,等於扯掉了他身上最後一塊遮羞布。王照雙手插在褲兜里打轉,近正午的光線拉長了她身上筆直的高腰西裝褲,到現在片刻沒停,眼看快擺平家長了,一夜回到解放前,說她不煩躁是假的,晃得余擎頭暈不已。

審問劈頭蓋臉:“毆打學生的老師現在人在哪裏!”

“我說過多少遍了,不知道去哪了,我甚至都不記得他的名字了,培訓機構的老師流動性本來就大,老師自己提出辭職我能怎麼辦?那次真的不算毆打,這個學生破壞課堂秩序,被批評了幾句,他不聽,還跟老師爭,打了一巴掌,神經就受損了?真該去檢查檢查是不是人體構造不正常!”

“忘記老師的名字了,那這事怎麼記得清清楚楚!余總,能講人話嗎?你把我們當猴耍嗎!”

余擎一拳錘在桌子上:“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哪家培訓機構起步的時候腦子裏不綳根弦,老師不嚴厲,學生怎麼出成績,學生不出成績,哪裏來的生源?沒生源,靠什麼賺錢?那學生的家長是來鬧過,我們給了錢,他們就不鬧了啊。”

王照嗅着薄荷膏,喘了口氣道:“除了這起打學生的事件,還有嗎?

“有,絕對有,但我現在不記得了,有人提醒我就能想起來。”他朝王照攤開雙手,把崩潰毫無保留地展示了出來。

尚雪道:“是惜才搞的鬼,他們收買了這個家長。”

惜才也是一家培訓機構,是白天鵝的勁敵。

尚雪繼續道:“是不是找誣陷伊程方的家長談一談,免得他再煽風點火。”

王照示意她別說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吧,被惜才牽着鼻子走,雙方撕個魚死網破解決不了根本問題,一方面可能正中惜才的下懷,留有後手等着他們,另一方面等於讓別的機構坐收漁翁之利。

尚雪沒有閉上嘴:“那在這乾等嗎?其它分校也開始出現家長要求退會費的情況,我們背的罪越來越大了。”

王照臉上泛起油光,韓簫音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明明知道她這麼拼是為了錢,卻仍生出一絲違和的敬意,足以瞬間摧毀一家企業的蝴蝶效應,在她們經手的案件中不是沒碰到過。現在余擎理所當然地將希望全寄托在王照身上,法律顧問費也不是那麼好拿的,金錢帶來的快樂也不是什麼人都配享受的。

幸好自己還沒有顧問單位,一個人獨當一面太難了,韓簫音既慶幸,又有點失落。

“王老師,先吃飯吧。”她將外賣盒一一打開,地道的南方菜,枸杞飄在清澈的雞湯上,蟹黃小籠包,桂花酒釀圓子,富庶的江南向來能吸引遊子把他鄉當作故鄉。

王照是北方人,她來這,看中的卻是江南離家足夠遠,在紮根於此十幾年的職業生涯中,這次絕對能列入讓她頭疼的案件行列。最難辦的案子往往不是需要運用足夠專業的法律知識,而是同難以揣摩的人類打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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