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別要欺負我讀書少(2)

一百一十五、別要欺負我讀書少(2)

說完韓蕭音頭也不回地走了。

王照吁口氣,打開羅漢果的包裝袋,泡了杯茶。羅漢果是老中醫送的,做律師的費嗓子,費嗓子是次要的,費心才是真的。

羅漢果在開水中浮沉,甜絲絲的,卻有一股藥味。

這世上沒有東西是完美無缺的,包括決定。

她為伊程方辯護的初衷,即是當初和白天鵝做交易,讓伊程方為白天鵝“脫罪”

那件事,韓蕭音尚不知情。在為韓蕭音着想的如今,王照希望她永遠不要知情,一旦東窗事發,即便觸犯不了法律,那也是個執業污點。

韓蕭音做錯了什麼呢?她還那麼年輕。

在混濁的商業社會裏,一個人對另一個真的好,大抵是並不在意對方理不理解,接不接受的。

就像施長信對她。

杯中的水由淺咖色變成了深棕色,羅漢果泡碎了,王照看了眼時間,再等一會去會見伊程方吧。

她不自覺地聯想到和齊慧嫻、李校長的聊天內容。

住在同一屋檐下,三人話漸漸多起來。

會聊到家鄉的天氣,齊慧嫻說王照讀書時,逢到下雨天,假如忘記了帶傘,那雨落到衣服上,淅瀝瀝的白點子,硫酸雨,回家得立馬洗頭洗澡換衣服。

王照完全不記得了,齊慧嫻印象中的王照的孩童時期,跟王照印象中的孩童時期,根本對不上號。

想必當被催促,甚至被吼罵著去洗澡,去做任何事時,她留意的只有內心裏的傷痛,硫酸雨的外在破壞,哪及一個少女的自尊心遭受傷害來的嚴重。

李校長提起齊慧嫻學過不少的手藝,按摩,縫紉,做拉麵,考了育嬰師證,當過幾個月的月嫂。最後帶的那個孩子睡覺要整晚抱着,一放下就醒,她整整一個月夜裏沒睡過覺,肩周炎發作,疼的右胳膊都舉不過腿。

齊慧嫻就想着月嫂不能再幹了,熬夜賺的錢多,但要是胳膊費了,誰給小糰子做飯啊。

而王照根本不知道齊慧嫻曾做過這些,也沒關心過。

她想着,一口氣喝完了杯中的水,曾經的同一屋檐下,是無話可說的“同居”關係。

然而不經意的,當齊慧嫻提到江南是個好地方時,孫校長贊同道:“確實好地方,好山好水好空氣。”

他們的意思像是想在江南住下來了,他們愛這座城。

或許是因為愛這座城裏的某個人。

想着他們和樂融融的樣子,想着他們以如此平和的姿態,永久地陪在自己身邊,那盪起漣漪的傷痛便在慢慢閉合。

王照不明白為什麼她跟過去不計較了,她一點都搞不懂的,她是矛盾的。

手機響了,是陳躍龍打來的。

“陳總,不好意思啊,韓蕭音經驗不足,給你捅了這麼大一個大簍子,沒影響玩具店的銷售業績吧?”

“不要緊,不要緊,玩具店本來就是開着玩玩的。”

言下之意到底是影響的,王照笑道:“知道陳總家大業大,那謝謝了。”

“跟我還客氣,嗓子怎麼了?”

“沒事,話說多了。”

“晚上一起吃飯?給我個關心你的機會。”

“今天不行”,王照頓了頓,道:“晚上我要照顧男朋友。”

“男朋友?你有男朋友了?”

“怎麼,陳總認為我應該找不到男朋友?”

王照故意發出爽朗的笑聲,陳躍龍的語氣變得意味深長:“哪裏哪裏,像王律師這麼優秀的女人,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啊。”

“一個普通男人,比不上陳總。”

“王律師真會開玩笑,什麼程度的男朋友?”他不甘心地追問着。

“要結婚的那種,我每天開導別人別在感情中受了矇騙,當然要以身作則,不能欺騙對方的感情,不以結婚為目的的談戀愛可是在試探法律的懲罰力度啊。”

“王律師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結束了單身,以後有的業務就不好辦了。”

他說的很隱晦,王照理解的很透徹,卻笑稱道:“陳總放心,戀愛不會降低我的智商和業務能力。”

陳躍龍乾笑了一會,找了個借口把電話掛了。

王照緩緩放下手機,他打電話來的目的是什麼?難道僅僅為了得到她的歉意,然後讓她被他的寬容大度感動?

瞧瞧吧,男人想通過各種方式征服女人,卻又懶得升級拙劣的手段。

看樣子,在他那的業務的確要不好辦了。王照梳理了一遍和他的法律事務往來,他實際控股的一家裝潢公司和另一家公司的合同糾紛尚未解決。

王照準備把這起糾紛交給韓蕭音處理,這麼做不光因為韓蕭音熟悉詳情,解除“師徒”關係後送助理幾個案子,是敬誠所里不成文的規定。

既然今天和陳躍龍聊起這個話題了,王照想跟他打個“招呼”。

但手機鈴聲一直響,他不接。

打他辦公室電話,秘書接的:“王律師,陳總在開會。”

無法挑剔的理由,卻是第一次發生,這一切的根源在於王照告訴他她有男朋友了。

這樣也好。

王照在心裏下定論,執着自由,不再與他人逶迤,必將要面臨一些失去。

她不再糾結,起身經過韓蕭音的辦公室,韓蕭音正半側臉面向窗戶打電話,帶着哭腔。

王照的腳步沒有遲疑一下,在成長的路上,沒有一個人是輕鬆的。

在律所門口碰到了一個男子,男子向她打聽:“請問韓蕭音在哪間辦公室?”

王照打量他的緊張,看他的年紀和眼神里流露出多日未相見的迫切,以及手裏拿着的花束和巧克力,大概即能猜出他是誰了。

“是韓蕭音叫你來的?”

“你是?”

“我叫王照,以前是韓蕭音的指導老師。”

“我叫季冉,是韓蕭音的男朋友。”

“你來找我興師問罪?”

“是我們韓蕭音做錯了什麼嗎?”

他似乎並不知情,王照道:“韓蕭音沒跟你講嗎?”

“沒有,聽說她回來了,我約她出來看電影,她在電話里一直哭,我不放心,趕過來看看,她怎麼了?”

“我把她開除了。”

季冉怔了幾秒:“蕭音有做的不對的地方,請你多多包涵。”

“做律師的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學法律的技術不是最重要的,經驗才是,你要帶着她多經歷真實的人生,否則別做律師了。”

“你說得對,干我們這行的也這樣,看着每天舒舒服服的人,其實過得並不舒服,每天不舒服的人,突然哪天就舒服起來了。”

王照一笑:“韓蕭音是個好姑娘,你要善待她。”

“我會陪着她歷經風雨,不會讓她做溫室里的花朵。”

季冉朝王照微微鞠了一躬,涵養和風度盡覽無疑,王照慶幸韓蕭音找到了為她披荊斬棘的男人。

她站在原地,望着季冉年輕的背影健步如飛,惶惶然生出細微的憂傷,憂傷被偏執耽誤的青春里,在似水流年的虛無中,錯過的那些人和那些情。

到了看守所。

“我打算以這個來說服路山海。”王照盯着伊程方的眼睛,清咳了兩聲。

伊程方的神色很靜,從開始進看守所的情緒失控,到今天淡若浮雲,也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的內心真正經歷了什麼。

王照覺得她今天格外的美,猶如墜入人間的仙子。

“算了吧,他不肯幫忙我不強求。”

王照在桌子上敲動簽字筆,向伊程方提出的即是那個萬不得已的辦法。她將一切全盤告知了伊程方,路山海“搶”走了路嚮往的入學機會,王照企圖去跟他談判,畢竟通過見不得人的方式“上位”,是如今風光無限的路山海必定想抹掉的過去。

王照不敢保證路山海一定會答應做伊程方的保證人,可面對這個心腸比石頭還硬的父親,除了更嚴重的“威脅”,她沒有更好的辦法。

“你不想麻煩你的父母,又不願麻煩前夫,那你就出不去了。”

“出不去就出不去吧,我和路山海夫妻一場,走到今天這一步,是我們的命中注定,我不怪他,我不想再跟過去過不去了。”

“路嚮往怎麼辦?她還盼着跟你相見。”

“現在見不到我,也許等她長大了懂事了,她還會諒解我,如果我威脅了她的父親,她以後會恨我吧。”

“你恨路山海,但不想讓路嚮往心中有仇恨,更不想讓路嚮往知道了你的仇恨而恨你。”

伊程方點點頭:“王律師,我想明白了,一個女人只有忘掉了過去,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母親,只有我忘掉了過去,路嚮往才不會重走我的路。我希望我的孩子快樂,健康,有安全感,有主見,有屬於自己的夢想,王律師,我這麼做,還來得及嗎?”

王照無言以對,尊重了她的決定,也尊重了失敗。

事情看上去峰迴路轉,其實不過從一條難走的路上轉到了另一條難走的路。

疲憊地回到家,齊慧嫻夫婦已將屋子打掃乾淨,可能是帶着感情去收拾吧,總感覺他們搞的衛生比家政舒服多了。

齊慧賢正在廚房裏炒菜,李校長伴着音樂在練習舞步。他們加入了附近廣場上的雙人舞大軍,因跳得好,舞蹈隊決定派他們去參加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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