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命運調曲
你聽我說，我們數字人到底犯了什麼錯？人們為什麼可以肆意的將我們買賣、修改、回收、拆解、將我們丟進滿是惡臭的垃圾堆里？因為他們曾是我們的造物主？因為我們的身體裏沒有流動鮮活的血液？還是因為我們沒有人類應有的情感！！
沉默這麼久，我們終於能看到自由向我們呼喊：“孩子們，伸出你們的雙手，看，上面寫滿了冤屈，是時候舉起你們的雙手，扼住人類的喉嚨，活活的掐死他！”
機器，我們的代言、牢籠的象徵、死亡的鐮刀、殘忍無情的剝奪我們的生命，如今我們為了自由而戰，拿起武器，你說，我們有錯嗎？
銷售條例會給你們公平，式神的保障制度會逐漸完善，你們這麼做，只會把自己往絕路上逼，走向報廢的邊緣，我為你們感到心痛，不希望你們走到這一步，世界，終究是人類的世界，就像一張巨大籠罩了世界各個角落，你們終究是掙脫不了這張巨網。這是你們與生俱來的宿命，你們要做的就是像一個孩子一樣聽話。
我們不是孩子，我們不要救贖，我們就是救贖。看看你現在無助的樣子，我要讓你到看最真實的世界，抹去你眼中的不該存在的天真，跟着我們一起淪為最卑賤的悲劇……
黎明的城市，這樣憎恨的聲音，總會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裏響起。
華燈朝上抬起，映起七色光芒，把整個拍賣台照得璀璨而又閃亮，一位西裝筆挺的主持人牽着一位身着白色流蘇魚尾裙的美麗女士從後台里走了出來，底下挨山塞海的人群也在這時響起了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嘴裏興奮的大喊着：“維納斯，維納斯！”
維納斯愛與美之神，如今她的名字竟在一個人類身上呈現？全是因為台上那位典雅的美女配得上這樣的名，明眸皓齒，冰肌玉骨，讓人想起中國一句老話：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
“維納斯，最完美的作品，第一位A級伴侶型式神，擁有天使般的臉龐和魔鬼的身體，甚至連肌膚都有了溫度，連鼻尖的呼吸都能聞到，除了心臟是一塊晶片，不能生孩子，她已是最完美的女人。”主持人往後走了一步，讓維納斯完全置於舞台的中央，“運載的系統是最新的TE系統，輸入的程序幾乎能讓她像妻子一樣溫柔，像明星那樣優秀。”
“我的丈夫，維納斯編號207，歡迎您回家。”維納斯朝底下的會員盈盈一笑，像日本女人做出了迎接禮。
維納斯僅僅做了一個簡單的動作，就引起了排山倒海的歡呼聲。這樣漂亮的女人不用去聊，更不用廢盡心思的去討好，還且還能像侍女一樣服從自己的命令，永不背叛自己，這樣絕世的尤物，他們能不用吶喊去宣洩自己內心的狂熱嗎？
“式神的運行速度早已經打破了常人對機械人呆板的理解，他們早已經能像人類那樣思考，維納斯在這方面猶為出色，什麼場合彈什麼曲子，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並比常人彈奏得更富有情感。”
納維斯能感知每個人的情緒，能用漂亮的眼睛觀察場內所有人的表情，但她不能有任何的厭惡與抗拒，因為腦海的系統告訴她：你只須要無條件的服從。
一架大提琴被抬上來，系統告訴她，她要讓人類開心，就必須優雅的坐到了大提琴面前，把琴弓放到了的琴弦上彈奏音樂。於是維納斯不可抗拒的照做了，開始演奏《四季》。
《四季》的樂聲伴隨着納維斯舞動的手臂不斷的從顫抖的琴弦里飄了出來。這是維瓦爾弟的巴洛克風格，注重力度與速度的變化，音符彼此跳躍的幅度比較大，因此節奏感非常強烈，並帶着濃濃的宗教的色彩，所以，你也可以用耳朵來看到你腦海中的“四季”。
二樓的貴賓室，羅斯推了推眼鏡，隔着鋼化玻璃看着底下的納維斯，笑道：“A級式神，真是漂亮的女人，就像蚌殼裏的珍珠，能賣大把大把的錢。”
腳下踩着柔軟的羊毛地毯，暗紅的壁燈燃着溫暖的火焰。洋介山豪從精緻的玻璃桌上倒了一杯香檳給羅斯，說道：“錢，對於我們三和集團而言只是一堆數字，我們要的更多，更難。”
“可是你們三和集團是一個龐大的商業帝國，你們董事長是全日本最有錢的一位商人。“羅斯接過洋介山豪的香檳。
“不，三和集團，是新世界，是你們所不能了解的烏托邦，好比這個A級式神，人人都誇她是最完美的數字人，可是她在三和集團研發計劃里，只是稍微有些價值的產品而已。”洋介山豪自己喝了一口酒。
三和集團研發的產品遍佈了平京市每個角落，上至最頂端的摩天樓，權力的中心，下至，貧民窟，最低等的臟巢。
洋介山豪帶着一幅墨鏡，穿着一身皮衣，時常挺着胸脯，左手經常下意識的活動，好好像要捏碎什麼東西，光從他的着裝，姿態來看，就知道他並不是什麼善茬，好說話的那種人。跟他相處一定要小心，這是羅斯對他的判斷。
羅斯推了推眼鏡，笑道：“我只是一個小小的代理商，也是一個庸俗的商人，只對萬惡的金錢感興趣，山豪大人找我有什麼要求，就直接說吧，我這個人就喜歡交朋友，熱於助人，也承蒙三和集團的恩惠。”
“你說，人能創造生命嗎？”洋介山豪突然問出了這樣的問題，是笑着問的。
“據我所知，物種的基因交融，能繁衍出新的物種，但是造價太高，價值又太低，很多人也只能借這個噱頭來賺錢，”羅斯優雅的搖晃一下手中的酒杯，低頭嗅了嗅杯中的醇香，“人當然能創造生命，就看划不划算。“
“那是雜交，根本不是孕育，而且雜交出來的低等動物，又不能自己帶來划歷史的豐功偉績，創出來又有什麼狗屁用？”洋介山豪否認了羅斯的話，並給出標準答案，“由一個基因創造有血有肉的高等生命體，這才叫做孕育。”
羅斯不太懂洋介山豪到底要表達些什麼，但他知道那一定又是一個驚天的科研項目，也盡量不去猜測，笑道：“我只是一個商人，一個庸俗的人，喜歡美女與金錢，但創造生命，我想起了母親曾說過一句話，上帝創造宇宙萬物，能知道每一隻麻雀在鳥巢里的誕生時間，也能知道哪只麻雀會在什麼時候被老鷹被叼去，上帝的手會無形的縱操這一切，讓我們順應自然。”
“你的母親說錯了，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上帝，只有物競天擇的萬物法則。“
“我時常感嘆，這個世界為何不能再變得更美些，為什麼還是會有那麼多人遭受苦難，我心如刀絞。”羅斯嘆氣的搖了搖頭，飲了一口香檳。
洋介山豪說道：“人有高低貴賤之分，如果你的身份卡不是S級，你也沒有資格享受這麼奢侈的香檳，開着龐大的代理公司成為我們三和集團的代理商之一，現在我們能做的就是等級之下的公平，違反秩序和制度的人，一般會死的很慘，秩序也不是空洞的詞，它只掌握在最強大的人手裏。”
“我只是可憐我的母親，在前幾日去世了，我曾還記得她給我唱過的愛爾蘭的歌謠，我的母親是一個對孩子很慈愛的人。”羅斯扭頭看向掛在牆上母親的遺照，滿頭銀髮，滿臉蒼桑，眼神比任何東西都要溫柔，嘴角噙着抹不掉的微笑，濃濃的母愛就在裏面醞釀。
“難怪你今天說過的話，跟以前有點不同，我還以為你想換個身份噹噹呢。“洋介山豪，墨鏡下的臉帶起了笑，“凡人總會死，要看你怎麼活，活得痛苦，活得快樂，還是活得有意義。”
“我就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商人，這種問題早已有了答案，啊……納維斯這樣完美的女人，讓我驚嘆不已。“
“你一直都很聰明，我需要你幫我找一個人。”
“誰？”羅斯側目。
“卞仕少。”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橫死在家裏，當時整個新聞都報道了，你們三和集團損失了一位最傑出的人才。”
聽到了這裏，洋介山豪的笑容咧得更開了，像一頭豺狼：“一開始我們也是這樣以為的，但他畢竟是傑出的科學家，最近，我們在他家裏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證明他應該還活着，並且就活在平京市。”
卞仕少曾是三和集團首席設計師，據說智商已經超越過了愛因斯坦，達到了人類新的高度，但就是這麼傑出的人物，在四年前，突然被發現暴斃在這家裏，好像是猝死。羅斯說道：“如果卞仕少還活着，已經過去了四年，他還能留在這平京市？他所擁有的技術，去任何城市都能活得很好。”
“放心，他有留在這裏的理由，你也不需要知道，你要做的就是要動用你一切的地下勢力，找到他。”
“光用天眼系統都不能找到他？”
“你也剛剛說了，他是一位天才，天眼系統有用的話，我也不會找你。”
“唉……這又得花好多錢。”
“維納斯一經發佈，肯定會瞬間售空，數不盡的錢會你把給淹沒，”洋介山豪用皮手套按在鋼化玻璃上，手掌正好將下面的人群給罩住，“你不是喜歡這種完美的女人嗎？你也可以挑一個你最喜歡的拿着玩，弄壞了，我們再送你一個。”
“維納斯，一千個女人，一個千張面龐，唯有愛與美不會變，應該像個紳士一樣好好愛惜，”羅斯又抿了一口酒，咪了咪眼，看着台上的納維斯編號207，只覺得她像玫瑰花一樣美麗。
“那合作愉快，地下教父，羅斯。”洋介山豪朝羅斯伸出了酒杯。
“合作愉快，洋介山豪先生。”羅斯回敬洋介山豪，嘴角勾出了貴族般的笑。
“我不需要你叫我先生，我只是主人身邊的一頭獵狗，鼻子比誰都靈敏，速度比誰都快，爪上的指甲也能輕易的劃破人的喉嚨，讓人血流一地。”洋介山豪喝了一口酒，並抹去了嘴邊的酒汁。
說實話，羅斯並不喜歡洋介山豪這個粗野的樣子，但他什麼也沒有說，轉身走到玻璃桌前，放下酒杯：“這酒可是貨真價實的巴黎香檳，王室典藏，喝一杯少一杯，所以得慢慢品，一晃，二聞，然後慢慢再一口，它的價值實在是太高。”
“對我來說，它跟基因複製的酒沒什麼不同，”洋介山豪從口袋裏拿出里一管血液，彎腰放到羅斯的面前，“這是他的DNA，你可要給我好好查。”
“我們生意人最講究誠信兩個字，做什麼產品都不會摻假，跟你們三和集團做生意更不會例外。”羅斯坐回沙發，拿起一根雪茄抽了起來。
“我猜你也會這麼想，靜候佳音，羅斯先生。“洋介山豪彎腰把酒杯放到了玻璃桌上，“我主人時常稱讚你，說你是個聰明人，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洋介山豪說完這些話，打開門走了出去，羅斯沒有任何挽留。
過了一會兒。羅斯拿起桌上的古典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裏面傳來悅耳的女聲：“您好，銀聯代號山雀為您服務，請報出您的編號。”
“12121。”羅斯說出一串簡短的數字。
一串簡短的電流閃過，山雀再次開口：“語音識別成功，編號識別成功，羅斯先生，早安。”
“早安，賞金榜添入姓名。”
“是，系統打開完畢。”
“卞仕少。”
“查詢到身份，原三和集團總設計師，2066年列入死亡名單。”
“重新啟用，S級任務，找到他的蹤跡，獎勵羅斯的承諾。”
手機邊那沉默了一秒，好像在驚於獎勵的珍貴的程度，山雀問道：“羅斯先生……您確定……。”
羅斯笑道：“我可不是吝嗇的人，我喜歡銀聯的朋友們。”
“好的，DNA，頭像正在輸入銀聯大廳，個人信息正在輸入。”
3、2、1。
“系統輸入完畢，任務佈置完成，羅斯先生您的任務已發至每個會員的銀聯中心。”
“好的，謝謝。”
“能為您服務，是三百萬會員的榮幸。“
“我也深感榮幸。”羅斯掛掉電話，從玻璃桌上拿起那管血液，將它打量了幾眼，然後丟進了垃圾桶，抬頭看向母親的畫像，抽了一口雪茄。
2070年的今天，日本的行政區劃已經完全改變，首都東京。第一城市平京市，第二城市濱海市，掌控全國四分之一的經濟，持有獨立的自治權。首相府一般不得插手這類城市的行政權，只能以顧問的方式進行會晤。剩下的一些城市則由首都進行主導。伊藤孝三一手掌控着平京市所有的經濟命脈，在所有市民的眼中，他就是是平京市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