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茶莊
電話沒打幾分鐘就掛了,他是抽時間才能和傾筍閑聊的,等簡之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過了。
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有忙。
簡之信說有點兒累,看會兒書就準備睡了。
傾筍覺得簡之信是個神奇的人,都又困又累了居然還要看書,她順手拿過自己的雜誌,翻了兩頁就呵欠連天不行了。
這讓她想起以前高考那陣子,看到書就犯困的癥狀。
放下書立馬又精神百倍,於是拿過書翻開,又一個呵欠打得下巴差點兒脫臼……這人跟人還真是沒法比啊!
傾筍放棄了看雜誌的想法,躺床上閉着眼聽電視。
電視裏不知道什麼台正在演個古老的香港搞笑片兒,這片兒當年演的時候她是跟她老爸一塊兒看的。
那時候老爸笑得都快背過氣兒去了,她蹲在一邊愣是沒找着到底哪兒可樂,就覺得裏邊兒的人都挺蠢的,最後因為沒有跟着老爸一塊兒笑,零花錢被他沒收了。
現在隔了這麼多年,再看到這片子,她突然就覺得很好笑,人還是那麼蠢,不,是更蠢了,但她就莫名其妙地想笑,閉着眼一邊聽一邊樂。
笑得自己都有些受不了。
心境會改變很多事,雖然傾筍不想承認心境讓她現在看這麼蠢的東西也能樂成這樣,但還是得承認她現在就是想笑。
為了阻止自己再傻笑下去,她換了個台,正在播着本市的招聘信息。
她轉過頭看着電視屏幕,一連挺多條信息,她都認真看了,發現現在幹什麼都得要學歷,炒菜的也要求初中文化。
嘖嘖,這個靠文化的現實世界喲。
傾筍一直在琢磨報廚師培訓班的事兒,她給自己的定位比較低,第一步就是湊合學點兒大眾的東西,能稍微有點兒技能,不是隨便就把廚房給炸了就成。
簡之信一開始跟她說茶的時候,她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後來才慢慢明白了,簡之信的想法大概是想讓她把從廚藝的想法上改為學茶道?
茶道要學歷嗎?
而且,他就那麼怕她進廚房?雖然炸過幾次廚房,也不是到了那麼……沒用的地步好吧,她好歹也會蛋炒飯什麼的。
簡之信是哪根筋被編了麻花辮想要她去試試這個?
簡之信要帶她去的這個茶莊,主要賣的是市區旁邊一個風景很好的茶山上的有機茶,茶山不在市區,買茶的人如果不是要順便玩玩,多半都會在這個茶莊買茶葉。
簡之信在茶莊門外停了車,傾筍從車窗里看到茶莊的時候,突然有些猶豫,簡之信繞到副駕這邊給她拉開了車門,她才慢吞吞地下了車。
“這地兒也太高雅了吧?”她在簡之信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怎麼突然有些心裏心虛?
茶莊很大,挺有古韻的,大門兩邊都種着茶樹,還有正不停淌着水的假山,大門頂上是沒有過多修整的一塊大塊原木,上面寫着四個龍飛鳳舞的字。
門臉兩邊還有對聯,字體都挺飛舞的。
“清心靜氣。”傾筍看了看那寫的字,被簡之信拉着往裏走了過去。
“這地方跟我不是一個畫風,”傾筍跟在他身邊,聲音很輕地說,“你有沒有發現?”
“就是個賣茶葉的地方,”簡之信在她背後輕輕推了一下,又拍了拍,“做生意有什麼畫風不畫風的。”
簡之信這句話給了傾筍很大的安慰,再想想,那些人平時都還裝個仙風道骨呢,不就一個茶莊么。
一進門,就聞到了茶香,茶莊進門是個大堂,擺着幾張茶桌,四周是古香古色的架子,上面錯落有致地放着各種茶具和茶葉。
茶桌前坐着幾個來買茶葉的客人,一個看上去三十歲左右穿着印花長裙的女人正給他們介紹茶葉,手裏很熟練地擺弄着茶桌上的茶具,聽不清她說的是什麼,只能聽出聲音輕言輕語的很柔和。
大堂里沒有別的人了,簡之信和傾筍在架子前站下,慢慢看着各種茶具,大多茶具都沒有標價,傾筍看到有兩套茶具前有價簽,湊過去看了看,一套三千多,一套六千多。
從裏間的走廊里走出來一個小姑娘,穿着普通的白底藍碎花的衣服和藍色的褲子,看樣子應該是服務員。
“先生太太下午好,”小姑娘走到兩人身邊,“看茶嗎?”
“先喝點兒。”簡之信在外不愛開金口,傾筍見他半天沒搭理人家,只能自己說。
“好的,請這邊走。”她微笑着做了個請的手勢,轉身往裏間走過去。
傾筍拉了拉還在研究茶的簡之信,跟着小姑娘往裏走,傾筍邊走邊東張西望四處看着。
穿過一條小走廊,是茶莊的後院,同樣的山石流水,很清靜,午後的陽光下潺潺的流水聲讓人聽着覺得一陣清涼。
小姑娘帶着他們進了一間屋子,屋子很大,跟外間差不多,同樣是幾張茶桌,但不同的是,這間屋子裏沒有陳列着的茶葉和茶具,四周掛着字畫和一些大小不同的瓶子。
傾筍還在屋子外面就聽到了琴聲,一進屋就看到了屋子一側擺着的一張琴,一個男人正低頭撥弄着,身上的白色衣服看着跟打太極的那些是同款。
屋子中間是一張大茶桌,一個老頭兒坐在茶桌旁,旁邊有個小姑娘站着。
老頭兒穿得跟旁邊彈琴的男人類似,不過衣服是灰色的,傾筍覺得灰色的這套不錯,看着像個老神仙……
“二位今天來得巧,”小姑娘把他們領到桌邊,輕聲說,“這是我們駐店師茶馬師傅,每周只有兩天在。”
簡之信和傾筍在老頭兒旁邊坐下,屋裏有七八個客人,都輕聲邊聊天邊看着這個馬師傅泡茶。
“你就是讓我看這個?”傾筍小聲問。
“嗯,”簡之信笑着點點頭,“感覺怎麼樣?”
“挺有……仙氣兒的,”傾筍看着老頭兒,過了一會兒又很小聲地說,“你猜我在想什麼?”
“想什麼?”簡之信湊近她。
“我在想,大家都這麼能裝風雅,這麼安靜,”傾筍清了清嗓子,努力放低聲音,“要誰放了個屁……”
簡之信一聽就低下了頭,先是衝著地笑了半天,然後才皺了皺眉,抬頭看着她的時候又笑了:“媳婦,素質呢。”
“沒有啊,”傾筍笑了笑,“這玩意兒我從來就沒有過。”
服務員小姑娘拿了兩碟茶點放在他們面前的桌上,然後走開了。
傾筍沒有吃,雖然她首先想到的是放屁這種一點兒也不風雅的內容,但茶桌後面這個老頭兒的動作還是很快就吸引了他們注意力。
老頭兒長得並沒有多神仙,但氣定神閑坐在那裏,動作沉穩不急不慢地玩茶時的樣子卻透着仙氣兒。
這一看就跟老爸那種裝逼的不同,這老頭兒的仙氣兒是從內往外散發出來的,看着就一個普通老頭兒,但一舉手一投足,都讓人會不由自主地跟着他安靜下來,有一瞬間傾筍覺得他跟面前的茶是一體的。
一輪茶泡好,站在老頭兒身邊的小姑娘把分好的茶拿過來放在了他們的桌上。
傾筍拿起杯子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然後看了看茶湯,再喝了一口。
“怎麼樣?”簡之信問他,也學着她的樣子聞了聞,看了看,喝了一口。
“這是他們的有機茶吧,帶點豆香味兒,”傾筍說,“我還挺喜歡這味兒的。”
簡之信笑了笑沒說話,這個老頭兒泡茶的全過程中,傾筍的眼睛都沒離開過他的動作,喝了一口茶之後又看了過去。
老頭兒開始泡第二輪的茶,傾筍依然盯着他看,四周別的客人里沒一個像她這樣的,都是邊喝邊聊着天兒,還有人起身去看人彈琴的,拿手機拍照的。
平時坐着看個電視都要扭來扭去的傾筍卻全程沒有動過。
一直到老頭兒起身離開茶桌,她才收回了目光:“他走了啊?”
“嗯,”簡之信點點頭,“想看的話下次他來的時候我們再過來。”
“再說吧,”傾筍似乎還沒怎麼回過神,又看着空了茶桌發了一會兒愣,才轉頭看着簡之信,“你是說,這種東西有地方學?”
“是的,”簡之信說,“這個老先生,以前是茶研所的,收徒弟,不過想跟他學的人挺多的,他也挑人。”
“……哦,”傾筍應了一聲,有些失望地敲了敲桌子,“那還有別的地方學嗎?”
“別的地方?你不試試跟他學嗎?”簡之信看着她,“想請他去表演的茶莊很多,他會把徒弟介紹過去,這比去別的地方隨便學了再自己找地兒要好啊。”
“簡先生,你看看我,”傾筍指指自己的臉,“你看我的臉,你要是那老頭兒,你會挑我么?況且我還是個女人,他……會收么。”
簡之信張了張嘴,還沒說話,傾筍又嘖了一聲:“問錯人了,你估計會挑我……”
“太不了解我了,”簡之信笑了起來,“不是估計,是肯定。”
“我跟你說正經的呢。”傾筍嘆了口氣。
“我也說正經的,”簡之信收起笑容,扳了扳她的肩,“你身上有跟別人不一樣的東西,很特別的,女人怎麼了?現在可不是古代,相信我,你很吸引人,非常,我是這麼覺得的。”
傾筍垂下眼皮,“可有什麼特別的呢,嗓子特別亮?跟個村姑似的,還談高雅……”
“有些東西不自知才最難得,”簡之信想了想,“你很純粹,想得很多,要的卻很簡單,你最不願意去面對的那些過去,它們給你的唯一價值,就是這些,有很多不懂,也有很多看透……不,參透,這個詞比較高深……單純和滄桑你都有……”
“你是不是醉茶了,”傾筍看着他,“你能說得簡單點兒嗎?”
“好吧,我簡單點兒說,”簡之信點頭,盯着桌子想了一會兒,“去試試吧。”
“嗯?”傾筍愣了愣。
“簡單點兒說就是你去試試。”簡之信認真的盯着她說。
“試試,唉,怎麼感覺挺心虛的呢。”一邊往回走,傾筍一邊做思考狀。
簡之信沒說話,瞅着她笑了起來。
“那該怎麼去找他?”到了車旁,傾筍興緻很高地撐着車門,“去他家?他有教室嗎?還是來這兒?還是等他表演完了就攔着他,哐嘰一聲跪下去,哭着喊着大師我想學廚……啊不是……不師父我想學茶?”
“那師父直接報警了,”簡之信笑着說,“去他家找他也成,我讓羅琦問問看地址……”
“羅琦?”傾筍愣了,他咋知道這個。
“嗯,怎麼?”簡之信歪頭看她。
傾筍搖搖頭,“沒,你讓他去問問吧。”
“嗯,問到就告訴你,”簡之信看着她,“然後等我有空的時候陪你過去?”
“不用陪,你這個‘空’太玄幻了,沒個準兒,我自己去就行,”傾筍揮揮手,“我底氣足着呢。”
“看出來了,”簡之信拍了拍方向盤,“走么?吃飯去,我餓了。”
“餓了?”傾筍摸摸他肚子,“我怎麼感覺挺撐的。”
“喝了個水飽,”簡之信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一泡尿的事兒。”
傾筍“嘖”了一聲,沒看出來高冷的總裁還會說這麼俗的話來。
簡之信按在她手背上的手有些涼,她的手輕輕抖了一下,手背微涼,掌心卻能感覺到簡之信肚子上的暖意,這種感覺有些奇妙。
傾筍覺得這樣的對話實在有些不合適,於是閉了嘴,跟簡之信眼對眼地瞪着。
簡之信頭靠在椅背上,側過臉看着她笑。
簡之信的眼睛很漂亮,墨色的眸子,眼神深遂而安靜,傾筍覺得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時會有種所有心思都被看透的感覺,但卻並不會覺得狼狽。
她往簡之信那邊慢慢靠了靠,簡之信沒有動,只是抓住了她的手。
她能感覺到簡之信掌心裏微微的跳動,並不明顯,但每一下跳動卻又都能清晰地穿過皮膚傳遞過來,慢慢地順着胳膊往上跳動着。
最後跟她的心跳同步。
嘖嘖,這個妖孽喲。
她慢慢靠到了簡之信身上,有點兒像做夢,似乎意識清楚卻又像裹着厚厚的絨毛。
簡之信的呼吸輕輕掃到她的臉上,每一次呼吸她都能感覺到,從靠近,輕觸,到自己的唇落在簡之信唇上,呼吸從平靜輕緩,到慢慢清晰急促。
她都感覺到。
第一次這麼感覺他的唇濕潤柔軟,讓她覺得熟悉和踏實,傾筍往前探了探身體,唇一點點地壓實了。
這感受很奇妙,心跳失去了速度,忽快忽慢,偶爾像是停下了,偶爾又一陣急速奔跑,心不像是在胸腔里跳動,而是在整個身體裏跳動,心臟在跳,指尖在跳,胳膊在跳,腿在跳,耳朵在跳,脖子也在跳……
緊緊壓在一起的唇……也在跳。
簡之信能看到傾筍輕顫的睫毛,這種跟心跳神奇同步了的顫動讓他有些眩暈,他在傾筍的呼吸里閉上了眼睛。
接吻是什麼樣的,傾筍知道,唇緊緊貼在一起之後應該做什麼,她也清楚。
但現在眼下她卻什麼也不想做,身體裏的力量在一點點消失,只靠跟簡之信貼在一起的唇支撐着,溫暖而有力。
她閉着眼睛,不想動,一點都不想動,只想就這樣靜靜地貼在一起。
一樣的呼吸,一樣的體溫,和一樣的心跳。
彷彿又回到了最初心動的感覺,她最貪戀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