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一切為了燈籠
熱鬧的場面持續着,凄清的月色將千萬盞燈籠散發出的紅火顏色渲染的越發鮮艷,在環兒的念叨之下,季墨軒一路逛下來渾身難受,忍無可忍之後,便只得掏出幾文錢,在街邊小攤子那裏取下一盞四瓣的花籃燈籠交到環兒的手上,她的嘴巴在像是吃了蜜一樣的笑起月牙彎兒。
“怕了你了。”手裏面拎着自己親手做的南瓜燈,季墨軒有些無奈道。
小環兒混不在意,依然掛着笑容,花籃燈里暈出來的火光打在她的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紅紗。
“小郎君你看,那裏好熱鬧。”環兒賞了一陣自己剛得來的花燈,突然抬頭,眨着明亮的眸子遙看遠處,季墨軒被她忽然的叫喊嚇了一跳,順着目光看去,只見隔着一片人頭聳動望過去,不遠處的一攤燈籠攤子旁擠了許多人,眉頭緊鎖,似乎是思索着什麼。
“走,去咱們也去瞧瞧。”張望片刻,季墨軒笑道,瞅着人潮又漲,怕在人群中兩人走散,便下意識的將手升到後面牽住了環兒的小手,柔荑入手,季墨軒倒是沒什麼感覺,可小環兒卻不同,心裏想着小郎君牽我的手了,環兒又是高興,又是害羞,忍不住別過頭去,紅潮都涌到了脖子根兒,羞也,羞也。
艱難的行至那個攤位前,季墨軒才放開環兒的手,卻見環兒低着頭臉上浮着一片紅雲,還嬌羞地瞪了自己一眼,不解道:“小丫頭,是不是太熱了?”
豈料環兒卻不理自己,突然沒好氣的轉身走到攤子前,頭也不回的嗔道:“沒有。”
季墨軒也懶得猜測女子心思,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攤子上掛着的燈籠上,看了幾眼,原來是猜燈謎。
“早知道可以白拿燈籠,就不花那冤枉錢了。”杵了半晌,季墨軒在環兒手中晃蕩着的花籃的上轉了一圈,十分惆悵的說道。
禍從口出,那攤子老闆的耳朵也頗為好使,一下子便揪住了季墨軒,“這位公子,口氣忒大了吧,要白拿,也是要靠本事的。”幾個低頭苦思的猜謎人,也是冷眼看向季墨軒。
“……呃。”季墨軒尷尬的衝著幾人笑着,環兒卻在此時很湊巧的扯着季墨軒的衣袖道,“小郎君,小郎君,我要那個花籃燈。”
已經感覺到了周圍人對自己的態度有些不善,季墨軒便隨口道:“你不是有一個了嘛。”
“唔……可是不一樣。”
“哪裏不同了。”
“我手上的是四朵花瓣,那上面掛着的有六朵花瓣。”
“……”
“這位,公子猜對了下面的燈謎就是白拿。”隔着攤子,老闆開口說道,似乎是對先前季墨軒所說的話仍有不滿的情緒在。
季墨軒又豈能看不出老闆話裏面的挑釁意味,眉梢一揚,“既然如此,那我就試試好了。”
瞪了一眼只會惹麻煩的小丫頭,季墨軒走到那盞有六瓣的花燈前,捻起花燈下面的竹籤子,上面有一行蠅頭小子,再回望了一眼掛着冷笑的攤子老闆,季墨軒定睛瞧去。
唐時的燈謎種類還不是特別的多,最常見的就是歇後謎體的謎題,看到有謎題,環兒也湊過腦袋湊熱鬧,喃喃讀了出來,“聾子耳朵?”
環兒皺起了小鼻子,想了會兒便放棄了,回頭問道:“小郎君,你猜得出嗎?”
這種題目,對於季墨軒來說,顯得頗有些小兒科,淡淡道:“是擺設。”
老闆自然是知道答案的,皺了下眉,翻開竹籤子下面的摺紙,上面寫着兩個楷書大字,果然是擺設,隨後老闆便頗有些不情願地摘下了那盞花燈,遞給了季墨軒,“果然有兩把刷子。”
“湊巧以前聽人說過而已。”接過花燈季墨軒隨手給了環兒,環兒一手一盞花燈,雙眼含笑,又似乎是帶着一絲懇求,季墨軒一瞧便知肯定不是什麼好事,果然,環兒拿了新花燈便又道:“小郎君,我還要那邊的那盞花燈。”
“……不是有了嘛。”
“可是不一樣。”
“我知道了,那邊那盞是七瓣的。”
環兒的眼圈一下子就紅了起來,抽了抽鼻子,季墨軒一想自己家中節儉,只有環兒這一個丫頭,平時不但要伺候着蕭娘,還要照顧自己的起居飲食,端茶倒水也沒半句的怨言,便覺得一陣愧疚,只好由着環兒。
“菜刀切豆腐。”
“兩面光。”
“背鼓上門。”
“討打。”
“霸王敬酒。”
“不幹也得干。”
…….
小半會的功夫里,攤子上面的花燈一盞盞的摘下來,全落入了環兒的手中,那些原本來這才燈謎的人,也不再去翻竹籤子,就這麼站着看季墨軒猜謎,有的還數着他猜中了多少個。
眼見着自己的花燈一盞盞落入他人的手中,那位小老闆再也看不下去了,連忙說道:“這位公子,算我有眼不識泰山,之前有哪裏得罪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我這是小本生意,家中上有七十老母,下有待哺嬰兒,都靠我養活,您就挪挪腳步到別攤去吧。”
季墨軒看了眼可憐兮兮的老闆,回頭看環兒手上的花燈多的差點把她的身子都給遮住了,便道:“環兒,差不多該走了。”說罷,提着自己的南瓜燈籠離開。
環兒探出一顆腦袋,俏皮地伸出自己的小舌頭,訕訕笑着跟上季墨軒。
江南小縣的石階小道頗有些狹窄,除去了兩邊擺開的攤子,剩下的便已經不多,環兒提着那麼多的燈籠,活像是現代社會中那些掛滿了彩燈的巡禮車,行駛人潮擁擠的小道中,移動自然有些不方便,還吸引了周圍行人的許多目光,在季墨軒的好說歹說之下,她總算是分了幾盞燈籠給那些嬉戲的孩童。
滿載着戰利品,季墨軒和環兒來到了西井橋下的小巷口,張望着尋到了一家在錢塘小有名氣的豆花攤子,坐了下來。
“老闆,兩碗豆花。”
“好嘞。”小老闆手腳勤快,說完便走到井邊,抓起懸在上面的麻繩,“嘩啦啦”的水聲從深井裏傳上來,聽着就讓人涼快,乘着老闆還在忙碌,季墨軒翹首望去。
從西井橋這裏,剛好可以看到錢塘夜色,湖上畫舫穿行,三三兩兩,隱隱還有琴歌隨着晚風從遠處傳來,看着眼前此景,季墨軒的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三兩下的功夫,手藝嫻熟的小老闆已經把剛從井裏面撈上來的豆花乘到了碗裏,舀了一小勺的霜糖灑在上面,端了上來。
季墨軒才剛要動口,就被橋對岸的喧囂聲給攪擾,抬起頭,季墨軒有些不悅的望向橋對面的凌風閣,“今晚,那裏似乎很鬧騰。”
“小郎君你不知道嗎,今年的中秋詩會在凌風閣裏面辦。”環兒的嘴裏面含着豆花,含糊不清的開口道。
“我怎麼會知道,你這小丫頭又是怎麼知道的?”季墨軒奇怪道。
“我從夫人那裏聽來的,本來這次詩會老爺也會去,可是因為之前……”說到此處,環兒有些吞吞吐吐不好說下去。
“好了,我知道了。”環兒不說,季墨軒也能猜出個大致出來,最近自己被女方上門退婚的事情鬧的街邊小巷都在傳,怕是因為這個原因,覺得丟臉才推了邀請。
“小郎君,你沒受到邀請,我聽說會吟上幾首詩的可都去了。”環兒舔了舔粘在嘴角的豆花,露出皎潔的笑容。
“切,有什麼稀罕的,全是草包。”季墨軒撇了撇嘴,有些酸溜溜地說道,接着又斜眼看想環兒,“你別擠兌我,也不看看你手上的燈籠是靠誰拿來的。”
“哈哈。”環兒又開始數着自己的燈籠。
季墨軒在一旁撐着下巴,手指在桌上敲着,琢磨了一下,“環兒,今天帶你去見識見識詩會怎麼樣?”
“小郎君自己想去圖個新鮮直說就行了。”
“那你去是不去?”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