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話說那張景沖不好好在靈州地盤獃著，大老遠的跑到幾百里之外的西州做甚麼？
朔方軍向來有個傳統，就是每隔半年就要在附近領兵巡視一遍周邊，一是讓士卒們保持警惕性戰力，不能天天吃飽了就睡覺當豬養。另一方面是向西域各國宣示唐軍的威勢，也就是宣示主權。藉以說明一個道理：這裏還是大唐的天下，這裏雖然路途遙遠，不過依然還是歸屬大唐管轄，任何有異心的宵小之輩勿做他想。
這次張景沖帶了兩營軍士，其中就有劉瑜的陷陣營，也是陸鐸來西州前的老東家。劉瑜很高興能有這次機會來西州，兵士不是越打越弱，只有越戰越強這一道理劉瑜深以為然。來之前，劉瑜給全營士卒下了命令，如不開戰什麼都好說，就當是武裝拉練一躺了。可如真開戰，陷陣營必不能落後於馬軍營。那馬軍營正是靈州軍另一悍將親衛羽林馬軍校尉胡垂是也。
做為張景沖的副手旅帥徐輝山也來了，這次靈州軍可謂是精銳盡出，能打的能戰的能拼殺的都來了，雖不足兩千人馬，但氣勢卻是不小，遙遙颯颯，兩千步騎兵一齊出動，在草原上和大漠間來回遊盪，白天行軍，夜晚紮營，到了各部落回見首領，兩月來倒也相安無事。
可出事的這一天就是快到了赤亭守捉城。
這一日突有斥候來報，說是在大軍相隔五里之外，發現吐蕃大隊人馬，人數大約在五千以上。張景沖大驚，離本軍這麼近，莫非是想偷襲？當即下令全軍紮營戒備。高度緊張之下，加倍派出了探馬前去探聽消息，可壞消息還是不斷的來了。
一日，探馬又來報，吐蕃人數在不斷增多，目前已有七千多人，還在不斷集結中。
又一日，軍情更急。探馬來報，敵寇從南西北三面對朔方軍慢慢的行成了包抄之勢。
再一日，壞消息還是不斷。靈州軍的探馬在路上劫殺了幾個吐蕃人的信使，從身上搜到了各自去周邊回紇部落求援的信，都是寫給首領或可汗的。言語間把唐軍說的無惡不作，答應此戰一勝，即可答應分享軍資戰利品，包括瓜分赤亭守捉以西的草原，似乎已然把結局斷定了。
張景沖看完又怒又驚，但身為一軍統帥的他還是冷靜下來，苦思冥想着應對之策。在這種情況下，很難從三面包圍下順利的全身而退，萬一敵寇縱兵追來，很容易造成全軍潰敗。考慮再三，還是決定就地反擊。
自己一邊人馬相差太多，只能也從周邊調兵相助，他翻開地圖看了看，離自己最近的只有赤亭守捉那個小城了，雖然只有區區幾百人，但這些兵卒常年和番夷作戰，都熟於弓馬，每個都能以一當十。蒼蠅再小也是肉啊，於是派出了幾路信使去周邊求援，第一路就找到了赤亭兵。
這一日剛好，吐蕃人一看對方也派出了信使，心下知道這是要尋找救兵，焉能等你救兵來了再打？吐蕃首領當機立斷，下達了攻擊令，勢必要在唐軍援軍到達之前全殲這股唐軍。
於是吐蕃人全軍壓上，對着張景沖的營盤展開了排山倒海一樣的衝擊。
剛開始，借用營盤的壕溝和鹿角還能抵擋一陣，可戰了半天後，防禦俱損，張景沖不得已下達了反衝擊令，胡垂率領七百精銳全身披掛山文甲的馬軍率先殺出。戰鼓敲響，胡垂掄着長板斧一聲長嘯，以矢字型沖入吐蕃騎軍，像一隻利箭一樣射入人的血肉當中，當下給殺開了一個大豁口。
吐蕃人被這股子唐軍殺了個措手不及，當下有點犯暈：怎麼人少也敢衝鋒，這是想主動自殺嗎？一晃之間，己方已被一馬當先的胡垂陸續砍翻了數人，身後的山甲兵也是個個死戰不退，當下打了個平手。
劉瑜看着按耐不住，一再向大帥請令：我們才是陷陣營啊，為何不讓我們打頭陣？完全沒道理嗎？
張景沖黑着臉，“你們想死還怕找不到機會嗎？現下就有個決死的大好時機，你率領陷陣營在胡校尉身後列陣，做為全軍最後的防線。吐蕃人衝過來一個，你要殺一個，衝過來兩個，你要砍兩個。”
劉瑜問，：“那要是胡校尉的馬軍退回來呢？”
張景沖淡淡的說道，“此戰不勝，你我絕無生還之理，務必人人死戰不退，如本軍馬軍敢退，必殺之。”
劉瑜不寒而慄。
一上午從早晨打到中午，幾乎全靠馬軍靠銳氣獨自頂着，時間一長，銳氣漸退，七百多人幾乎人人帶傷，慢慢的陣腳有些不穩。有幾個軍士想退回本陣，但都被劉瑜親手提劍宰了，馬軍士卒一看劉瑜凶神惡剎的樣子，想了一箱，比劉瑜，還是吐蕃人那邊生還希望大些，於是又咬着牙沖回去了。
但人少終究是打不過人多的，慢慢的吐蕃人全軍壓上了，胡垂再驍勇也抵擋不住，拖着大斧子，退到了陷陣營前邊繼續戰着。劉瑜下令陷陣營的機弩手開弓，然後組織長槍兵設陣阻擋對方騎兵，盾刀手在弓手射完后快速頂上，慢慢的終於壓住了陣腳。
身邊的徐輝山焦慮的對張景沖說道，“頂多再一個時辰左右，援軍再不到，咱們必將難逃一死。”
張景沖慘笑，“你我披上這身明甲之日，就知道有此一天，為過盡忠，報聖人大恩於此戰，也算對得起天下之人了，死則死耳。”
忽然徐輝山喊到，“大帥，你看咱們的援軍來了！在山脊上。”
吳杏春提着長刀，帶着一百馬軍整齊的列于山脊上，雖只有區區百十人，但軒宇昂首間，氣勢也着實讓張景沖一震。吳杏春下令吹起了號角，號角聲響起，朔方軍一齊舉刀吶喊，士氣無不大震。但吐蕃人看的卻是心下打鼓：援軍怎會來的如此之快？是飛來的不成？
於是吐蕃首領下了一個錯失全局的錯誤軍令：分兵。
他下令派出了一個偏將帶領兩千人速去抵擋唐軍的援軍，剩下的繼續攻擊朔方兵。其實就目前的形式而言，最好的戰鬥應該是兵力集中於一起，加快攻擊張景沖，然後再各個擊破。
當張景沖看着吐蕃人分出去兵力去追擊吳杏春時，舒了一口氣：今日我等有救矣。